第五十八章舊貌新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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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靜在家稍微休息了幾天又上班了。她出而作，落而息。她仍然把自己當成一個囚犯，在單位和家庭之間，通過自己的勞動和言行默默地改造著自己。她想，就是以後找不到婆家，她也要這樣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一個人過下去。

凡靜的這種行為和思想，是她一生中令人難以置信的最偉大的轉變，也是她後半生賴以平平安安倖幸福福度過的一個重要基礎。

凡靜轉變的同時，襄汝也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和社會主義神文明的不斷加強，在默默地發生著很大的變化。電力供應充足，年供電能力達到兩億千瓦時。擁有先進的程控換\自動轉換\長途直撥\移動通訊\無線尋呼\公用磁卡電話等現代化通訊設備，開通了兩萬門程控自動電話。新建幾條主要街道，硬化縣城道路六千五百米，完成綠化面積五萬平方米，基本實現了城市主幹道的硬化\綠化和美化。完整地修建了環城公路網，完善了城市供水系統，建成安居工程住宅樓十四棟，一至五路公車相繼投入正常運營。新建各類市場八座，有效地開發了紫雲山風景區和紫雲山山頂公園。村村通了柏油馬路，村村通了廣播\電視，普及了九年制義務教育。神文明建設也取得了豐碩成果。全縣社會治安明顯好轉。黃\賭\毒等社會醜惡現象不讓存留。在國家行政部門重點是執法執紀的要害部門，清除違法違紀人員，純潔執法隊伍，淨化社會環境。深入開展反腐敗鬥爭。查處了歐陽局長\原公安局局長\原辛店鄉黨委書記等十四名被群眾揭發舉報，貪汙\受賄\泡女人\腐化\墮落情節嚴重\影響極壞的科級領導幹部和公安局菅隊長等三十六名股級幹部。一時間，豫西小城幾乎沒有了以前那些烏七八糟的傳聞。縣委在全縣黨員領導幹部中又舉辦了黨風廉政建設培訓班，從而提高了全縣黨員幹部拒腐蝕永不沾，堅決反對腐敗的決心和自覺，使***總書記提出的反腐倡廉在襄汝取得了令老百姓基本滿意的階段成果。

又一個國慶節即將到了，凡靜惦記著兒子的十二歲生。按照傳統習俗，它標誌著帥帥馬上要長大成人。作為帥帥親生母親的凡靜，這也是她一生中幾個重要的喜事之一。她為兒子的健康成長到由衷地高興。她趁國慶節放假之前工作不是很忙的那幾天，讓母親跟著她坐公車到縣城西關新落成的九層高的商業大廈和攤位上千個\佔地面積好幾公頃的首山市場去為帥帥選焙一些高檔禮品和名牌服裝。

襄汝縣城和全國各地一樣，為了慶祝新中國成立五十週年，早早就裝點一新。無論是大街小巷或是機關單位，處處都被裝點上了節的盛裝，處處飄灑著歡歌笑語。整個小城洋溢著濃厚的節氣氛。

新中國五十歲生那一天，晴空萬里。凡靜在孃家早早起了。漱洗完畢，簡簡單單地吃了點兒早飯，她給母親代了一聲，便騎著她原來那輛已送給弟弟凡平的摩托，帶著給帥帥買的禮物一溜煙似地來到了曉雯家。這時，雖然是大清早，但曉雯家那個四合院裡已是煙霧升騰，人頭攢動。院子裡每個地方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東北角靠近水池的地方，有兩個臨時用磚塊和泥巴壘擺起來的大煤火和一個兩米來長一米來寬的大木案子。大煤火上面正洶洶地朝外噴著火舌。兩個煤火上各放著一口大鐵鍋，鍋里正煮著一大塊一大塊的肥騰騰的羊，撲撲騰騰地向外濺冒著沸水，滿院子都飄散著香。木案子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做壇兒所需的各種食品和佐料。兩位中年男廚子裡都攔著圍裙，一位立在鍋旁掌勺子翻著塊，一位坐在案子旁的長凳上，正拿刀在案子上切著什麼，嘴上還叼著正燃著的半截菸捲。彭家一門子的大娘大嬸們都在水池的南邊，有的坐在小凳子上摘菜剝蔥，有的蹲在地上，在水池邊的紅大盆裡洗著盤子碗筷條羹勺酒器之類的東西。幾個年輕人正把堆在樓梯口的桌椅板凳按照一桌八人的傳統規矩一件一件地分散到堂屋\曉雯屋裡和院子中空閒的地方。堂屋至一頭沉的走廊和堂屋至大門口的甬道都被留了出來，供人們穿行方便。

凡靜將摩托車推至大門口靠院牆放好，迴轉身順著甬道朝裡走去。她低著頭不想多說話，但還是強裝笑顏與那些大娘大嬸們打過招呼才走進了廚房。廚房裡更是煙霧繚繞，彭榮氏正把菜鍋從柴火正旺的煤火上端下來，扭轉身子放鍋的時候她看到了凡靜，‘‘正好，趕上吃飯。‘‘她向凡靜說完，就拽了一抹布擦著她油乎乎的手走到了廚房門口。‘‘開飯了，開飯了。‘‘她向屋裡屋外正忙活的人們吆喝道。還沒等凡靜張口說話，彭榮氏又絮絮叨叨地數落起老伴兒來，‘‘這個老不死的，今天恁大的事到現在還沒回來，八成又是在門市上睡大覺呢，也不說吃早飯。靜兒，還愣著幹啥，你那個寶貝兒子和他爺爺一樣，還在堂屋裡睡著。去吧，快把他叫起來。今天裡裡外外老的少的可都是為他一個人忙啊。‘‘說完，彭榮氏高興得獨自恩恩地笑了起來。

凡靜等帥帥笑聲停止，從牛仔褲裡掏出五張‘‘大團結‘‘給了她。說擺桌請客的少不了花錢。自己的孩子，做媽的權且表表心意。彭榮氏動了動嘴但沒有再說什麼，只好把錢收下，裝在她的內衣袋裡。

凡靜從廚房裡出來，回到大門口。她把給兒子購置的生禮物從摩托車上掂下來，然後轉身朝堂屋走去。她邊走邊想，怎麼一直沒有看見曉雯？是不是昨晚又喝醉了，或者泡小妞回來得太晚也沒有起？一股無名怒火從她的心裡升騰起來。人家都早早過來幫忙，他卻四仰八叉地在屋裡睡大覺，他這當爹的也太不夠格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驢改不了拽磨。

院子裡擺出了桌椅板凳。人們也都停了各自手中的活兒開始吃早飯。凡靜步入堂屋，面也擺好一張桌子和四條長凳。她瞧瞧西廂房裡，也擺放了一桌。她朝東廂房看，卻看不見。因為耳房門上多了一條白的布簾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掀開布簾子走進去，裡面沒有擺桌，還和往常一樣。凡靜朝帥帥***上望去，帥帥身上蓋著個太空棉被，著頭，臉朝著這睡得正香。

‘‘起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凡靜走到前，用手推了推兒子。

帥帥很不情願地睜開了雙眼。他一看前站著的女人是已經半年多沒有見面的媽媽，立即高興得掀開被子，一骨碌從上坐了起來。

‘哈，羞不羞，都十二了，還光著股睡覺，雞雞也舉得那麼高。‘凡靜瞧著兒子俊秀白的臉蛋，笑著調侃道。

帥帥低頭一看，頓時臉紅了。他學著小時候他媽搔他的樣子，把他的右手食指放在臉上颳著，嘴裡同時唸叨著，‘羞不羞，把臉丟，臉上長個大皮球。‘說完，他笑著又向媽媽伸伸舌頭做了一個鬼臉，趕忙拉過裡邊的褲頭穿上。‘媽媽，你不想我嗎？恁長時間也不來看我了。我可想死你啦！‘聽了兒子的話，凡靜動得眼睛都溼了。淚水浸冒出來，順著她的臉頰往下。進了嘴裡，鹹鹹的，澀澀的。‘‘那你去姥姥家看媽媽唄？‘‘爸爸不叫我去！他說媽媽早晚是別人家的人，以後給別人家的孩子當媽媽。要不就是媽媽給人家生個胖娃娃，到時候媽媽就不喜歡我，不要我了。‘‘‘‘胡說！媽怎麼會不要你呢？乖兒子，今天是你非常重要的生，爺爺叔叔伯伯們都在為你忙活，光睡懶覺可不是一個好孩子。來，今天穿上媽給你買的新衣裳，，漂漂亮亮地過一個愉快的生。‘‘凡靜把手裡提著的禮物放到上，撿出專門為兒子生選焙的服裝幫他穿上。

‘‘媽媽，以前給我過生光有個蛋糕，爺爺買回來一小塊就中了。為啥昨天爸爸買回來好多好多？‘‘‘‘這次生跟以往不同，你長大了，成大孩子了，許多人都要來向你祝賀。我們不準備那麼多，咋管人家中午吃飯呀？‘‘‘‘我以後都成大人了嗎？‘‘‘‘是的。我們帥帥快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那太好了。‘‘帥帥高興得在上蹦了幾下，走到沿處摟住了凡靜的脖子，‘‘以後我要上大學，要當科學家，要掙好多好多的錢。我把錢分成三份。一份給爺爺，一份給爸爸，一份給姥姥和媽媽。媽媽你說，到時候我上哪兒給你送錢哦？是不是還去姥姥家？‘‘反靜興奮得淚水再一次從眼睛裡滾湧出來，她掏出手絹擦了擦，笑著對兒子說:‘‘就送你姥姥家。媽媽哪兒都不去，一輩子跟著你姥爺/姥姥，養活伺候他們。‘‘帥帥眨巴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忽然說:‘‘媽媽哪兒都不去，還不勝和姥姥/姥爺都來這裡，我自己長大掙錢養活你們！‘‘他用胳膊擁抱著母親不停地晃著，‘‘別人的孩子都笑我，同學們也笑我，有的還罵我，說我壓就沒有媽媽，我媽媽在姥姥家，他們都說那肯定不是你媽媽。說人家的媽媽都和人家天天在一起，吃飯，睡覺，看電視，講故事，做遊戲，你怎麼沒有？‘‘‘‘乖兒子，大人的事你們還不懂。等你長成一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了，媽媽再告訴你。‘‘‘‘我不管，反正我想媽媽，我要媽媽回來！‘‘帥帥在媽媽懷抱裡晃著鬧著。

凡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兒子的一席話終於在她的心河裡泛起了點點漣漪。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無論她走到哪裡無論她同哪個人在一起她的腦海裡始終都會閃現出兒子的影子。只不過她不會婆婆媽媽嘮嘮叨叨地掛在嘴上罷了。現在，她在外面的城市裡建立一個美滿幸福家庭的希望已經象肥皂泡一樣徹底破滅了。她何嘗不想回到兒子身邊，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看電視，一起散步。給他講故事做遊戲，時時刻刻都陪伴著他，充分享受做母親的天倫之樂？只是他那個混帳父親，不思悔改，整裡不做一件好事，輕者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重者尋釁滋事，尋花問柳。叫我如何能跟他平安幸福地過下去？

‘‘不說了，不說了，我還得給你幫忙呢。你趕緊穿上鞋也出來吃點飯吧！‘‘凡靜沒法把心裡話告知還不算非常懂事的兒子，她來了一個避其鋒芒，三十六計走為上。

鬆開帥帥的雙手，走出堂屋門。院子裡大傢伙都剛丟下飯碗，凡靜忽然瞅見了曉雯。他推了一輛藍腳蹬三輪車，正從柵欄門口進來。三輪的小車箱裡裝滿了蔥蒜藕味香料米棗牛寶豐酒之類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趕集回來了。凡靜剛才還斷定曉雯正在屋裡睡覺呢，現在知道自己洋外冤枉了他，就又多看了他一眼。今天的曉雯蠻神的，方方的連面光光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留得很短，肯定昨天去過理髮店。濃眉下的那雙眼睛，忽閃忽閃地透著明。墨黑襯衣上面罩了一件淺灰布質馬夾，一熨燙得筆直的重藍老闆褲下是一雙錚亮的棕皮鞋。這還差不多。凡靜在心裡說著。兒子大喜之，做父親的也應該乾淨利落，神抖擻。

曉雯的神比凡靜好多了，比起凡靜平時想象的更要好上幾倍。他不經意地也看見了凡靜。兩個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曉雯向凡靜機械地微笑了一下，算是表示友好和歡。凡靜卻板著面孔沒有說話，也沒有一點表示。她把她的視線轉移到西邊水池旁，彭榮氏正蹲在那兒趔趄著身子刷洗鍋碗瓢勺。她趕忙奔過去摟起袖子幫帥帥忙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