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龍眠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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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文華從書櫥屜中取出一個亮銀圓筒,和一個皮製的革囊。一起遞到方如蘋手上,說道:“如蘋,這箭筒上有兩皮帶,你把它縛在左腕之上。”方如蘋接到手中,驚奇地問道:“舅舅,這是什麼?”祝文華道:“這是舅舅心設計的袖珍連弩,裡面裝有一百二十支淬毒小箭,用時只須一按機簧,即可出一支小箭…”方如蘋道:“那是袖箭咯?”祝文華笑道:“如是普通袖箭,距離不過三尺,這可是可以到一丈以內的所有敵人。”

“啊。”方如蘋睜大雙目,驚喜地道:“舅舅,這袖珍連弩有這大威力?”祝文華微微一笑,說道:“你雖是從小跟隨舅舅練武,但你們女孩子家天賦不足,練的武功,多半隻能作為普通防身之用,若要追蹤強敵,真和人家動起手來,那就不夠了。”方如蘋小嘴一撅,說道:“原來舅舅教我們的,都不是上乘武功。”祝文華道:“舅舅方才說過,你們女孩子限於天賦,無法深造但你佩上這筒袖珍連粵,就算遇上強敵,也不足懼了…”他沒待方如蘋開口,接著又道:“但舅舅還要提醒你一句,這連弩十分霸道,而且在一盞熱茶之內,就會毒發昏,半個時辰,沒有解藥,就會全身麻痺而死,不是十分危急,不可輕易發。”方如蘋問道:“舅舅,解藥呢?”祝文華道:“解藥就在革囊之中,起下毒箭,內服外敷,各用一粒。另外舅舅還替你準備了一百二十支後備小箭,也在革囊之中。”方如蘋喜道:“舅舅,我乾娘送了我一套鏢,再加上這袖珍弩,敵人再厲害,我也不怕了。”祝文華臉微沉,說道:“你和雅琴,都犯同一個病,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武林中能人輩出,豈可憑仗區區暗器,就目空一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莫要鋒芒太,處處小心,才不至吃上大虧。”方如蘋高興地道:“舅舅,我們可以走啦。”祝文華道:“你且稍等,舅舅也要略事改扮。”說完,打開密室,走了進去。不多一會,祝文華從密室中走出,已經換了一身藍布大褂,頭戴闊邊風帽,本來清懊白皙的臉貌,忽然變得像久經風霜似的,又黑又老,滿腔都是皺紋,連一部黑鬚也染成了花白!方如蘋看得不覺一呆,說道:“好啊,舅舅原來也會易容,你一直都沒有教我們。”祝文華微笑道:“舅舅這是最起碼的易容術,一般江湖上的人大概都會。就是塗上些‮物藥‬,不易讓人認出真面目來,這算不了麼,比起凌老弟,那就差得太遠了。”方如蘋聽舅舅提到凌大哥,心頭登時急了起來,催道:“舅舅,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祝文華擺擺手道:“慢點,舅舅還有一件事先要和你說明,就是離開龍眠山莊之後,咱們不能走在一起,你得落後一些,遠遠跟在我後面,就算打尖、落店,也不用招呼,只作互不相識。”方如蘋道:“那為什麼?”祝文華道:“據我推想,這條路上,說不定有對方眼線,咱們自以小心為上。”說到這裡,揮揮手道:“蘋兒,時間不早,咱們現在可以走了,你隨我出去,我要他們到馬廄裡去牽兩匹馬來。”方如蘋道:“舅舅,不用了,我和凌大哥來的時候,有兩匹馬,留在山外樹林子裡。”祝文華點頭道:“如此就好,走。”東方漸漸透出魚白,祝文華縱馬疾馳,趕到曉天鎮。這時路上,已有不少趕集的人,三三兩兩,向鎮上走去。祝文華並沒進入鎮甸,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只朝鎮外路口一間茅屋的土牆腳下瞥了一眼就策馬朝西繼續馳去。

方如蘋只落後半里來路,祝文華過去了沒多久,她便也緊隨著馳過了曉天鎮,朝西奔行。這一帶,是皖山山脈、北峽山脈和大別山脈的三角地帶,遠近崇山疊嶂,溪澗縱橫,除了村落之間的小徑,本沒有大路。祝文華早已派出兩名得力莊丁,率領契犬,追蹤凌君毅下來,一路都留下了記號,他按照記號由曉天鎮,經磨子潭,中午時光趕抵大化坪。他為人細,經過半天時間的跟蹤,已給他發現了一件秘密:就是這一路上,他看到了路旁野草被車輛輾過的痕跡,而且這車輪痕跡一直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條路。

這一帶的山鄉間,只有獨輪車和騎驢、騎馬的人,很少有趕馬車的。他從沿路的馬糞判斷,這輛馬車,還是由兩匹馬拉著賓士的。尤其在村落和村落之間,岔路極多,但這輛馬車的痕跡,卻始終在自己馬前出現。因此他認為本不用看路旁莊丁留朝記號,只要跟著車輛痕跡走,就沒有錯!當然,對方劫持自己(凌君毅)裝在麻袋之中,為了掩人耳目,也只有用馬車載運,最穩妥了。他頭忍不住暗暗冷笑,當下就在鎮口(大化坪)一家賣酒食的小店涼棚前面下馬,走到一張方桌邊坐了下來。

小店裡只有一個老頭招呼客人,這時倒了一盅茶送上來,含笑問道:“客人要些什麼?”祝文華要了一斤黃酒,要他切一盤滷味,另外來一碗麵。老頭連聲答應,堪堪退下,就聽路上蹄聲得得,一匹快馬直向小店門口馳來。祝文華只當是方如蘋,哪知目光一抬,卻見走進來的是一個穿灰布對襟衣衫的跨刀漢子,一手圈著馬鞭自在棚下靠路邊一張桌子坐下,朝小店老頭大聲吆喝道:“喂,老兒,快給我馬兒上料,吃飽了,還得趕路呢。”小店老頭連聲應“是”匆匆向棚外走去。

祝文華是何等人物,一眼就認出那灰衣漢子生成一副獐頭鼠目,正是在磨子潭(地名)牆角邊,鬼鬼祟祟偷覷自己的人,如今公然騎著馬跟著自己下來,心中想著,不覺暗暗冷笑。這時方如蘋策馬趕到了,她裝扮成一個俊俏書生,手持摺扇,一派讀書相公模樣,在棚前下馬,緩步走入棚下,在一張方桌前面站定,問道:“店家,有什麼吃的麼?”小店老頭連忙陪笑道:“相公請坐,小店只備萊,牛、牛肚、豬心、豬耳朵、豬腸、滷蛋,面是陽麵,酒有上好花雕、綠豆燒,相公要些什麼?”方如蘋道:“就給我來四兩花雕,切一盤牛、豬腸和兩個滷蛋,再下一碗麵就好。”祝文華看得暗暗皺了下眉,心想:“女孩子家,喝什麼酒?”小店老頭陸續替三人切來滷味,送上酒壺,好先讓他們慢謾吃喝。然後匆匆忙忙,回過身去,下了麵條。灰衣漢子一面喝酒,但他眼角不時地瞄著祝文華。如果他就是賊黨,也只是個小腳,祝文華故作不知,神態悠然地據案獨酌,過了一會,灰衣漢子喝完酒,把剩下的滷菜,往面上一倒,稀里呼魯的幾口,就把一碗麵,連湯帶水,一起喝了下去,抹抹嘴角,摸出些碎銀子,往桌上一放,大聲道:“老兒算帳。”小店老頭連忙陪笑道:“一共三十文。”他數了幾十個制錢,找給灰衣漢子。灰衣漢子把零錢揣入懷裡,大步走出涼棚,解韁上馬,縱騎而去。

祝文華看他走了,也立即會過店帳,翻身上馬,跟了下去。他座下的這匹馬,原是凌君毅騎來的是四川唐門百中挑一的良駒,健行如飛,一會工夫,便已追上那灰衣漢子。那灰衣漢子回頭看到祝文華追了上來,立即催馬朝前飛奔。祝文華冷冷一笑,驀地一夾馬腹,馬匹展開四蹄,一下就從灰衣漢子的馬匹邊上擦過,越過了半個馬頭。祝文華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右臂舒展,一把抓住灰衣漢子後領,從馬上提了過來。那漢子遇上祝文華這等高手,真是山羊遇上了老虎,除了手舞足蹈,口中殺豬般尖叫,哪裡還有他掙扎的餘地?祝文華左手輕輕一抖緩繩,馬匹立時緩了下來,同時身子也早已離鞍飛起,落到地上。目光一掃,正好附近有一塊大石,當下有手把握著的漢子,就手往地上一摔,自顧自在大石上坐了下來。這一下,摔得真還不輕,但聽“砰”一聲,灰衣漢子摔了個狗吃屎,半晌爬不起來。

只聽祝文華冷冷地道:“說,你為什麼要踉蹤老夫下來?”灰衣漢子心知遇上了硬點,翻著白眼珠,說道:“你老好不講理,在下又沒招惹你老…”祝文華道:“老夫行走江湖,眼裡不進半粒砂子,朋友從磨子潭綴著老夫下來,準備去報訊是不是?告訴你,老夫面前,你敢從牙縫裡迸出半句假話,老夫會叫你吃不完兜著走。”灰衣漢子哭喪著臉道:“在下聽不懂你老在說什麼?”祝文華雙目光陡,冷笑道:“你聽不懂老夫說什麼?很好,老夫馬上會讓你懂得。”灰衣漢子在他說話之時,驀地從間掣出鋼刀,口中獰笑一聲,突然欺身而上,刀光一閃,朝祝文華當頭劈落。這一下,出手極快,他鋼刀劈出,兇光稜稜的眼睛,註定祝丈華一眨不眨。但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祝文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而鋼刀卻劈右他身邊數寸,竟然連他衣角都沒碰到一點。灰衣漢子心頭一驚,只當自己忙中有錯,猛地哈喝一聲,右腕迅快一轉,鋼刀橫掄,又向為文華肩頭平砍過來。這一下他看準了發刀,真要被他砍上,祝文華一顆頭,就得隨刀落地,滾出去一二丈遠。

但那灰衣漢子一刀出手,只聽刀風“嘶”的一聲,竟然毫無阻礙。平砍出去,毫無阻礙,自然沒砍上人家腦袋,那就是說,這一刀又落了空!灰衣漢子更是大吃一驚,要待收勢,已是不及,只覺從刀背上傳來了一股極大力道一柄鋼刀竟然直盪出去。不,鋼刀去勢又沉又快,他掌心發熱,虎口驟麻,再也掌握不住“呼”的一聲,化作一道白光,脫手飛去。

祝文華依然好端端坐在石上動也沒動,只是冷峻地道:“你現在相信了吧,落到老夫手裡,想逃、想拼,都是沒用的,還是放明白些,乖乖的說出來吧。跟蹤老夫,是受了什麼人指使?向誰去報訊?老夫也許可以網開一面,饒你不死。”灰衣漢子鋼刀被震脫手,似是嚇得呆了,怔怔地站在祝文華面前,半晌不言不動,才苦笑道:“沒有用,在下說出來了,一樣難逃一死。”祝文華道:“只要你說出內情,老夫答應你不死,自然不會讓你受到他們殺害。”灰衣漢子搖搖頭:“沒用,你老武功再高…”突然身軀一陣顫動,緩緩向地上倒坐下去。

祝文華髮現他情形不對,急忙低頭看去,灰衣漢子經過一陣劇烈的顫抖之後,就寂然不動,伺時嘴角間,緩緩出一片黑血!祝文華一手捻鬚,面情凝重,嘆了口氣道:“果然服毒自裁了,唉,這些人既有自我身死的勇氣,何以沒有說出對方內情、死中求活的勇氣呢?”自語至此,從地上拾起鋼刀,然後抓起灰衣漢子屍體,在林中挖了個坑,把他埋了,就縱身上馬,繼續向前趕去。這一路,他仍然按照莊丁留下的記號趕路,那兩迢車轍,也仍然在馬前若隱若規的依稀可辨,過了雷石河,趕到漫水河,天已近黃昏。祝文華暗自皺了下眉,心中忖道:“再過去,已是大別山區,莫非賊窩就在大別山中?”當下就在漫水河鎮上,走進一家賣麵食的小店,吃了-些東西,眼看方如蘋還沒跟到,心中雖是惦念,但自己已把沿路暗記,告訴過她,她自會跟蹤尋來。目前離賊窩漸近,她和自己拉長些距離,自然更好。想到這裡,也就繼續上路,由漫水河向西,山路漸見崎嶇,兩面都是高山峻嶺,一條羊腸小徑,盤山而上。

這時天已經昏黑,山林間不時傳來一兩聲怪鳥的啼聲,荒山黑夜,聽到這種聲音,會令人油生怖意!潛龍祝文華一身修為,已臻上乘,自然並不在意,只是他從漫水河一路行來,就不曾再看到兩個莊丁留下的記號,心中不暗暗犯疑!當然,留記號的人,一定不會把記號留在太明顯的地方,普通都是在牆角、樹,或是大石底下等較為隱蔽之處,此刻已是黑夜,這種隱僻的地方,自是不容易發現。但這話,只能對普通人而言,像潛龍祝文華這等身具上乘內功的高手,縱是黑夜,周遭救丈之內細微末節,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沒看到跟蹤凌君毅那輛賊車下來的莊丁留下的記號,那就是沒留記號了。那輛馬車的車輪,一路上依然可以清晰的找到,如說兩名莊丁走的並不是這條路,那麼從漫水河來,並無第二條路。這樣又行了二十來里路,兩面山勢更見陡峭,再過去就洛龍門拗了。龍門拗,是狹窄的山徑,兩旁危石峻峨,除了長不大的松樹,只有一些倒接的藤蔓,這條路,足有四五里長,要出了龍門拗,地勢才稍見平坦。

潛龍祝文華正馳行之間,瞥見前面不遠的山徑上,伏著一團黑黝黝的東西,正好擋在路上,他馬行迅速,就在發現那團東西之際馬匹已經馳近。祝文華迅即勒住馬韁,凝目看去,那團黑黝黝的西,原來是一頭契犬,蜷伏地上,一動不動。他目光是何等犀利,一眼便已認出這頭契犬是自己莊上豢養的,心頭不覺一震,當下翻身下馬,仔細一瞧,契犬業已僵死多時,但全身完好,找不到半點痕,似是被人用內家重手法擊斃,又像是中了某種劇毒致死。

由契犬之死,兩名跟蹤下來的莊丁,極可能已被人家發現,難怪從漫水河向西,-路就不曾看到他們留下的記號。心念轉動,自已一躍上馬,奔行了不到三數丈遠,前面又有一頭契犬,僵臥路上不用再看,就知也是被人擊斃的無疑。他催馬急行,五里來路。不過盞茶工夫,便已到山坳出口處,但見左右兩邊石崖上,離地三丈來高的兩株矮松卞,一邊掛著一人!祝文華仰首望去,那不是己派出來跟蹤賊人的兩個莊丁,還會是誰?只看他們雙手下垂。在樹上一動不動,便知業已氣絕身死。這一下,直看得他心頭大為憤怒,此人殺死兩頭契犬,放置路上,如今又把兩個莊丁吊在石崖上,分明是識破自己行藏,有意向自己示威。

祝文華猛一提氣,使了一式“潛龍昇天”從馬背上飛起,長劍同時出鞘,朝左首石崖上撲去。但見劍光一閃,已把左邊那一人縛著的繩子割斷。雙足在石壁上輕輕一蹬,身形橫飛,撲到右首石崖,劍尖一,又把右首一人縛著的繩子割斷,身子一沉飄落地面。他這一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等到他飄身落地之後,才聽“砰”

“砰”兩聲,兩名莊丁的屍體,一齊墜落下來。祝文華坐下馬匹,果然不愧是唐門久經訓練的名駒,在他騰身飛起之際,馬匹也自動停了下來。祝文華收劍入鞘,俯下身仔細檢查了兩個莊丁的屍體,發現和兩頭契犬情形相同,身上找不到半點傷痕。所不同的,契犬身上,總究長著長,不易看出,兩個莊丁臉上呈紫黑,分明是被賊人用“毒煞掌”一類旁門毒功所傷,毒氣攻心而死。當下就在崖下挖了個坑,把兩具屍體埋好,口中低低說道:“老夫會替你們報仇的。”說罷,又復縱身上馬,朝谷口馳去。

出了這道狹谷的谷口,地勢頓顯開朗,這是群山間的一處狹長平地,峻嶺密林之下,青草如茵,這裡就是大別山區有名的龍門拗。祝文華心中已有戒心,出了狹谷,在馬上略一打量,只覺這片草地,在黑夜之中,十分幽靜,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但卻有人站在那裡。

一共是四個穿黑袍的人,他們就像四棵枯樹,不言不動正好遠遠地把自己圍在中間。這四個黑袍人,自然是殺死契犬,殺死兩名莊丁的兇手。他們如此地列陣以待,自然是在等待自己!就連他。們站立的位置,也好像經過十分確的計算,算準自己騰出狹谷,會在草地上停下來,他們站立的四個方位,正好把自己圍在中間,不讓自己有逃走的機會。

當然祝文華也未必會逃。四個黑袍人穿著寬大的黑袍,最令人驚異的,是他們有一張同樣的冷漠,同樣死氣沈沈的面孔,四個人同樣雙手下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們雖然並未攜帶兵刃。但祝文華坐在馬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神定氣閒,從容有恃。光是八隻眼睛,在黑夜之中一閃一閃,就像八點寒星,這四人的一身修為,可想而知,決非弱手。弱手就不會明目張膽,把自己圍起來。就在他打量的這一瞬間,四個黑袍人,已經緩緩了上來,直到馬前一丈左右,才行停步。

潛龍祝文華自然不會把這四個黑袍人放在眼裡,目光徐徐掠過,說道:“四位攔住老夫去路,意何為?”只聽正面的黑袍人冷冷說道:“老兒,你可以下馬了。”祝文華道:“老夫還要趕路,為什麼下馬?”那黑袍人冷冷說道:“因為你已經走到盡頭了。”祝文華用手一拂鬚,微微一笑逍:“只怕四位錯了,這裡北連西峰坳,西通青茗關,如何會是盡頭?”那黑袍人冷哼道:“老夫是說你已經到了人生的盡頭。”祝文華仰天大笑道:“四位未到人生盡頭,如何知道老夫已經到了人生盡頭?”為首黑袍人一雙冷厲目光,直注祝丈華,冷聲道:“聽閣下口氣,不像是個無名之輩,趕快報上名來。”祝文華道:“江湖上有句話,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夫姓名,說出來四位未必知道。”為首黑袍人嘿然道:“閣下口氣不小,不知手底下如何?”祝文華道:“四位攔住老夫去路,自然早已存下了出手之意,那就試試看吧。”為首黑袍人目光陰串,徐徐說道:“咱們一經出手,你老兒就非死即傷,只有一個辦法,可免你死傷之厄?”祝文華道:“什麼辦法?”為首黑袍人道:“你自殘一肢,隨我們去見天使。”祝文華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天使,這名稱倒是新鮮得很。”一面故作驚異之狀,問道:“你們天使是誰?”為首黑袍人造:“你自殘一肢,老夫自會帶你前去。”祝文華一手拂著花白長鬚,朗笑一聲道:“何不叫你們天使前來見我?”只聽左首一個黑袍人怒哼道:“這老兒好狂,咱們不用再和他嚕嗦,把他拿下就是了。”祝文華目光環顧,微微一笑道:“就憑你們四人,能把老夫拿下麼?”左首黑袍人怒喝道:“你敢小覷咱們?”倏然欺身飛撲而上,左手向外一探,閃電般向祝文華肩頭抓來。

祝文華坐在馬上,隱隱到對方一抓之勢,銳利如刀,心中不有些奇怪,忖道:“他使的是什麼招法?”心念閃電一動,右手長劍已然出鞘,朝對方手腕削去。這一劍快如掣電,但聽“當”的一聲,劈在那人左腕之上。長劍劈在手腕之上,這人居然刀劍不傷,還會發出金鐵鳴之聲!祝文華心頭大是震驚,但那黑袍人也被祝文華劍上強勁內力,震得往後飛退出去。

就這一怔神間,前、右、後三面的黑袍人,同時發出一聲吆喝,騰身疾撲而至。祝文華帶轉馬頭,長劍掄回,帶起一片耀目銀虹,只聽又是“當”、“當”、“當”三聲連珠般的金鐵鳴。他一劍擋開三人撲攫之勢,執劍右腕也被震得隱隱發麻。同時也看清了這四個黑袍人的左手,竟然全裝著鐵手!他心頭更是暗暗驚奇:“四人武功極高,究竟是何路數?自己怎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些以鐵手作武器的人。”他心念閃電轉動,人已趁著一劍退對方三人之際,離鞍飛起,左手在馬股上輕輕一拍。這匹久經訓練的唐門良駒,果然深通人意,口中希聿聿一聲長鳴,低頭從斜刺裡穿了出去。祝文華一下飄落地上,呵呵笑道:“四位要動手,那就一起上吧。”四個黑袍人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兒,武功內力,竟然如此高強,他們四張木無表情的臉上,雖然看不出驚異表情,但八道眼光卻掩不住驚愣之,互望了一眼,沒有立即出手。只聽為首黑袍人沉哼一聲道:“閣下究竟是哪一路朋友?”祝文華笑道:“這話,老夫正想請教四位呢?”為首黑袍人造:“閣下是不肯說了?”祝文華道:“四位也未必肯說吧?”為首黑袍人道:“閣下應該知道,咱們並不是怕閣下,只是想知道閣下來歷,老夫好決定拿活的,還是拿死的。”祝文華淡淡一笑道:“悉聽尊便。”為首黑袍人目光兇芒一閃,朝其他三人掄手一招,沉聲喝道:“好,大家聽著,死活不計,格殺勿論。”話聲出口,人已隨聲撲上,左手閃電般抓出。另外三個黑袍人也同時發動,急疾撲到。

祝文華仰天長笑道“早該如此了。”長劍迅疾搶動,和四個黑袍人展開了搏鬥。

潛龍祝文華雄霸一方,果然有他驚人之藝,名下不虛,一柄長劍,矯若神龍,從他劍上發出陣陣寒芒,撣罔縱橫,威風人面。因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四個黑袍人全然摸不透他的劍路,四大高手竟被他凌厲劍勢,得團團亂轉。但這四個黑袍人武功同樣詭異,再加他們左手乃是鋼鑄制,五指如鉤,不畏刀劍。祝文華雖然佔盡了優勢,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傷得他們。眨眼工夫,已經互拆了二十來招,祝文華心頭不住暗暗震駭,忖道:“如以這四人的武功而言,足可當江湖上一人物,而且武功路數也不盡相同,何以他們會同樣的殘去一條左臂,配上鐵手?”正思忖之際,突聽遠遠傳來一聲嬌喝:“你們住手。”聽聲音是女子的聲音無疑。

方如蘋和她舅舅只落後了半里來路,祝文華問灰衣漢子,和在峽谷中發現了契犬和兩名莊丁的屍體,她隨後趕來,自然全看到了。只是舅舅一再囑咐,路上必須和他保持距離,不可和他談故只得站在遠處,直等祝文華上馬走後,才策馬繼續前行。哪知剛到峽谷出口處,就聽到四聲金鐵擊之聲。方如蘋心中一動,立即舍了馬匹,緩緩閃出身去,縱上谷口一塊大崖石,藏好身子,探首朝下看去,只見四個黑袍人把舅舅圍在中間,雙方只說了幾句話,就動起手來。方如蘋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是了,侯鐵手的左手,也是鐵鑄的,這四個黑袍人主手同樣是一隻鐵手,看來他們和侯鐵手是一夥的人了。”這一聲嬌喝乍起,四個黑袍人如響斯應,各自倏然後退。祝文華手橫長劍,目光如炬,迅疾朝喝聲來處投去,但見山道上緩緩轉出六個黑袍人來。這六個黑袍人和自己動手的四人,不但衣著相同,連死氣沉的面貌也完全一樣,他們兩人一對,並肩走來,如同木偶。

祝文華看得暗暗心驚,忖道:“四個黑袍人已不易對付,如今再加上六個,看來今晚一戰,凶多吉少,但願如蘋不要進來才好。”心念轉動之間,只見六個黑袍人已經走到草坪右首,忽然左右兩旁分開,像雁翅般站定下來。這時,山道上又出現了兩盞燈!那是兩個一身青衣,眉目姣好的少女,手挑宮燈,並肩朝草坪上款款行來!黝黑的山野間,有了這兩盞紅燈,燈光照,周圍數丈,登時大放光明,這兩名青衣少女只是挑燈前導,稍後還有一頂七寶裝飾的華麗轎子,由兩名黑衣彪形大漢抬著,大步進入草坪那兩個黑衣大漢肩頭斜接著一條紅綢闊帶,上面繡著四個黑絨大字:“代天巡狩”這是什麼口氣?

華麗軟轎已在草坪右首居中停了下來。兩名青衣少女,手舉宮燈,一左一右,在轎旁侍立。軟轎經燈光一照,更是珠光寶氣,華麗非凡!轎門前,珠簾低垂,看不見裡面是什麼人,但銅袍人和十個黑袍人卻已神恭敬地一齊躬下身去。光憑這份氣派,就夠唬人的!

潛龍祝文華心中一動,他想到方才黑袍人口中曾提到“天使”如今看了“代天巡狩”四字,不用說,轎中坐的自然是“天使”無疑,只不知這一“天使”又是何等人物?他雖已收起長劍,此刻岸然而立,淵停嶽峙,看去十分鎮靜,但內心卻止不住暗暗嘀咕。且早已把一身功力,提聚到十成,隨時準備應付對方的突襲。華麗軟轎中,這時忽然傳出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張鐵手。”聲音如出谷黃鶯,又嬌又甜!

祝文華沒想到這位“代天巡狩”的“天使”竟是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子。舉目看去,只見方才和自己動手的四個黑袍人中,為首那人已急步趨近轎前,躬身道:“屬下在。”轎中女子聲音問道:“你們已經問清楚他的來歷了嗎?”張鐵手道:“他不肯說。”轎中女子又道:“武功如何?”張鐵手道:“屬下合四人之力,未能勝得了他。”轎中女子道:“當今武林,合你們四人之力,能擋之者屈指可數,這人會是誰?”她最後一句話,聲音略低,好像只是自己在問著自己。張鐵手恭身而立,自然不敢回答。過了半晌,轎中女子徐徐說道:“好吧,你且退下。”張鐵手躬身應了一聲“是”往後退下。

轎中女子朝左首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請那位老爺子過來,我有話問他。”青衣使女領命走去一直走到祝文華面前,福了福道:“這位老爺子,我們仙子請你過去一見。”又是“仙子”又是“天使”這人頭銜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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