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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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桌上的紙張燒到最後,她的目光又被一首詞給定住,纖白的手指在那些像是在跳躍的字句上滑過——扮哥大大娟娟,風風韻韻般般,刻刻時時盼盼。心心願願,雙雙對對鶼鰈。
扮哥大大娟娟,婷婷嫋嫋多多,件件堪堪可可。藏藏躲躲,濟濟世世婆婆。
(明?黃峨)“‘心心願願,雙雙對對鶼鰈’嗎?”很輕很輕的聲音,然後是更輕的一聲吁嘆。
“但願,你能心想事成,如願以償地比翼雙飛。”說完,這張紙也投進火裡去了。
東偏間裡,這幾炭火總是燒得極旺,並不是出於取暖的需求,畢竟
夏之際,天氣再冷,也有限了。她每
關在這兒,整理著所有書冊文字,然後一一抹去屋子主人曾經輕狂寫下的、卻沒有燒去的每個隻字片甄陰。
書房那邊,是“沈雲端”的對外形象。
這裡,是“沈雲端”的真實。
不宜示人,最好永遠埋藏。
而今,最好的埋藏,就是一盆燒旺的炭火。
什麼也不會留下痕跡,這樣很好。
大家都安心了。
“這麼說,是真的定下鳳城沈家千金了?”
“是的。待二十五個月的孝期一過,立即娶過門。”溫潤的聲音,徐緩說道。
“孝期一過,沈家千金年紀也太大了。”不屑地輕哼。
“無論怎麼看,這沈家都不是良配,我不明白你們同意與沈家聯姻的理由。沈家如今落敗得僅剩錢財這類並不稀罕物,堂堂周家,怎麼看得上?或者…你看重的是那傳聞中的‘仕女典範’名聲?”最後一句問,夾帶著更濃重的嗤笑。
“這也頗為難得了。”溫潤的聲音不被他人不屑的語氣干擾,始終心平氣和。
“難得?這話虧你能說得出口。”被嘲諷的人完全不在意對方字字句句裡夾帶的不滿,只是微笑,靜靜地衝泡著新進的茶。一雙修長白皙到毫無瑕疵的手,極美,卻不女氣,像是由上好的和闐白玉雕就,每一個線條都巧奪天工,
緻到極處,連那被輕輕把持住的紫砂壺都被他襯得生動起來;沸騰到剛好的熱水冒出飄渺的白煙,在兩人之間繚繞,顯得那穿著簡單珍珠灰
常服的男子靈氣
人,像謫仙也似。
兩人自小一同長大,卻總覺得此人教人難以捉摸透。不在於他特別深沉,不,他一點也不能說是深沉,事實上,這人,這個叫周樞是永昌公兼國丈的三子,幾乎可說是他所有接觸過的人裡,最為坦誠的人了。
他坦誠,但他仍然像個謎。
周樞,字寬,現年二十。因為近幾年四處遊學兼求醫,難免耽誤到婚期,雖是耽誤了,卻仍是京城貴婦圈裡熱門的佳婿人選,冢世極優,背景夠硬,雖不能襲爵,但定然有一世絕頂富貴可享。
當今皇后是他親大姊,後位坐得牢牢的,還育有三個嫡子,別說今上對周家恩寵有加,甚至可以說,下一任帝王,沒有意外的話,必是皇后所出的三子裡的其中一位。那麼,周家在朝廷上的風光,再延續個三十年也沒有問題。
這樣的一個男子,就算是皇家公主郡主都配得了,就算為了政治考量,周家不可能在這一代再有子女與皇室婚配,那麼,除皇室外,哪戶高門配不得?何至於屈就那二、三十年前就退出京城的沈家?
寶高震主、權高遭忌之類的詞兒,未來雖然極有可能是周家得面對的大問題,但現在就考慮這個未免也太早了。所以男子怎麼猜,都想不透國丈公以及周樞兩人定這樁不怎樣的親事,是為了什麼。
至少,他——穆光熙,洪霄王朝的七皇子,對此是極為不滿的。
七皇子今年二十二歲,在輩分上,卻得叫二十歲的周樞為舅舅…當然,這世上也沒幾個人當真敢向皇家嚴格討論這種輩分稱謂的問題——尤其當兩人年紀如此相近,輩分卻差了一輩時。這種事,就別明擺計較了吧。
兩人自小一同長大,七皇子當然直呼周樞的名字,而周樞也不是個二楞子,當然從來不會以國舅爺身分自居,見面永遠恭敬地尊一聲“殿下”即使七皇子有時心情大好,非要周樞直呼他的名字,周樞也只是笑笑卻不肯順他。
直呼皇子名字這樣的恩賜,任他有再大的膽子、再雄厚的依仗,也不敢逾越分毫。
身為永昌公的嫡三子,本就享有各種榮華富貴,他不必太有雄心壯志,而他不甚健壯的身體,也讓他自小文不成武不就的,都沒能挑一樣去下過苦工;不是他不想,而是長輩們不忍心。反正他已經有一個極為出息的皇后大姊,以及兩個在官場上表現出的哥哥,整個周家,總不好將世間所有的好處都給佔了,養出一個不成材的子弟,正好可以平息一下民怨…是吧?
穆光熙在不辦差的閒暇時,都喜愛來到周樞養病的莊園與他泡茶閒談。當然,倘若周樞是個一肚子草包的純褲,他是懶得搭理的。這周樞嘛,怎麼說呢,看不出有那種經綸滿腹的樣子,偏瘦的身材,好聽點叫玉樹臨風,難聽點就是風一吹就只能風搖曳,弱得緊。
洪霄王朝的男子以體健為美,國朝雖承平百年,但仍然保有當年馬上得天下的慄悍之氣,貴族子弟們或許不必出口成章、詩書滿腹,但能挽弓、能跑馬、會劍術、會博擊等等能夠具體表現出身體素質的才能,是非常受推崇的,每年由皇家舉辦的各種體藝大競賽,更是全國年輕人絕不錯過的盛事,人人爭相參與,俗稱“武科舉”能在此中勝出的才俊,前途將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