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入萬馬堂休想回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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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知為了什麼,只見他臉上的表情卻顯得非常痛苦。

因為他心裡也有種強烈的慾望,幾乎已忍不住要衝出去,追上她,抱住她。可是他並沒有這麼樣做。

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石像般地站在這裡,等著雨停…

雨停了。

葉開穿過積水的長街,走人了那窄門。

屋子裡靜得很,只有一種聲音,洗骨牌的聲音。

蕭別離疑視著面前的骨牌,神情間彷彿帶種說不出的憂慮。

葉開道:"今天你看出了什麼?"蕭別離長長嘆息,道:"今天我什麼都看不出。"葉開道:"既然看不出,為什麼嘆息?"蕭別離道:"就因為看不出,所以才嘆息。"他終於抬起頭,凝視著葉開,緩緩接著道:"只有最兇險、最可怕的事,才是我看不出的。"葉開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但我卻看出了一件事。"蕭別離道:"哦?"葉開道:"今天你至少不會破財。"蕭別離在等著他說下去。

他卻並沒有再說什麼,只不過從懷裡取出了那疊嶄新的銀票,輕輕地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到蕭別離面前。

蕭別離看著這疊銀票,居然也沒有再問什麼。

有些事是本用不著說,也用不著問的。

過了很久,葉開才微笑著道:"其實我本不必將這銀票給你的。"蕭別離道:"哦?"葉開道,"因為你本來也並不是真的要我去殺他的,是嗎?"蕭別離道:"哦?"葉開道:"你只不過是想試探試探我,是不是想殺他而已。"蕭別離忽然也笑了,道:"你想得太多,想得太多並不是件好事。"葉開道:"無論如何,你現在總該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想殺他的人。"蕭別離道:"現在無論誰都已知道。"葉開道:"為什麼?"蕭別離道:"因為公孫斷已死了。死在傅紅雪的刀下!"葉開的微笑突然凍結。

他臉上從未出現過如此奇怪的表情。

蕭別離慢慢地接著道:"不但公孫斷死了,雲在天和花滿天也死了。"葉開失聲道:"難道也是死在傅紅雪刀下的?"蕭別離搖搖頭。

葉開皺眉道,"是誰殺了他們?"蕭別離道:"馬空群。"葉開又怔住。又過了很久,他才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我想不通,實在想不通。"蕭別離道:"有什麼想不通的?"時開道:"現在他明知有個最可怕的仇敵隨時在等著機會殺他,為什麼要將自己最得力的兩個幫手在這種時候殺了呢?"蕭別離淡淡道:"這也許只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很奇怪的人,所以總是會做出件令人想不到的事。"這回答本就不能算是回答,但葉開卻居然似已接受了。

他忽然改變話題,問道,"昨天晚上樓上那位貴客呢?"蕭別離道:"貴客?"葉開道,"金背駝龍丁求。"蕭別離似乎現在才想起丁求這個人,微笑道:"他也是個怪人。也常會做出些令人想不到的事。"葉開道:"哦?"蕭別離道:"我就從未想到他會到這種地方來。"葉開道:"他不是來找你的。"蕭別離悠悠的一笑,道:"又有誰還會來找我這個殘廢。"葉開也笑了笑,道:"他還在上面?"蕭別離搖了搖頭,道:"已經走了。"葉開道:"哪裡去了?"蕭別離道:"去找人。"葉開道:"找人?找誰?"蕭別離道:"樂樂山。"葉開很詫異,道:"他們也是朋友?"蕭別離道:"不是朋友,是對頭,而且是多年的對頭。"葉開沉著,道:"丁求這次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找樂樂山?"蕭別離道:"也許。"葉開道:"他們究竟是什麼過節?"蕭別離嘆了口氣,道:"誰知道,江湖中人的恩怨,本就是糾纏不清的。"葉開又沉了很久,忽又問道:"昔年江湖中,有位手段最毒辣的暗器高手,據說是那紅花婆婆的唯一傳人。"蕭別離道,"你說的是'斷腸針'杜婆婆?"葉開道:"不錯。"蕭別離道:"這名字我倒聽說過。"葉開道:"見過她沒有?"蕭別離苦笑道:"我寧願還是一輩子不要見著她的好。"葉開道:"昔年'千面人魔'門下的四大弟子,最後剩下的一個叫'無骨蛇'西門的,你當然也聽說過他的名字。"蕭別離道:"我寧願見到杜婆婆,也不想見到這個人。"葉開緩緩道:"只不過,據我所知,這兩人也都到這裡來了。"蕭別離動容道,"什麼時候來的?"葉開道:"來了已很久。"蕭別離沉默了半晌,突又搖搖頭,道,"不會,絕不會,他們若到了這裡,這裡一定會知道。"葉開凝祝著他,道:"也許他們已到了,萬馬堂豈非本就是藏龍臥虎之地?"蕭別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葉開道:"也許萬馬堂就因為有了這種幫手,所以才有恃無恐。"蕭別離忽然笑了笑,道:"這是萬馬堂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葉開也笑了,道:"今天我的話確實好像太多了一些。"他好像已想告辭了,但就在這時,門外已走進了一個人。

一個自衣人,衣上繫著條麻布,手裡捧著疊東西,像是信封,又像是請帖。

那既不是信封,也不是請帖。

是訃聞。

公孫斷、雲在天和花滿天的訃聞,具名的是馬空群,大殮的子就是後天。

清晨大祭,正午入殮,然後當然還有素酒招待弔客們。葉開居然也接到了一份。

那白衣戴孝的馬師雙手送上了訃聞,又躬身道:"三老闆再三吩咐,到時務必請蕭先生和葉公子去一趟,以盡故人之思。"蕭別離長長嘆息,黯然道:"多年好友,一旦永別,我怎會不去。"葉開道:"我也會去的。"白衣人再三拜謝。葉開忽又道:"這次訃聞好像發的不少。"啟衣人道:"三老闆與公孫先生數十年過命的友誼,總盼望能將這喪事做得體面些。"葉開道:"只要在這地方的人,都有一份?"白衣人道:"差不多都請到了。"葉開道:"傅紅雪呢?"白衣人目中出憎恨之,冷冷道:"他也有一份,只怕他不敢去而已。"葉開深思著,緩緩道:"我想他也會去的。"白衣人恨恨道:"但願如此。"葉開道:"找著他的人沒有?"白衣人道:"還沒有。"葉開道:"你放心,我倒可以替你送去。"白衣人沉著,終於點頭道,"那就麻煩葉公子了,在下也實在不願見到這人,他最好也莫要被人見到才好。"蕭別離一直凝視著手裡的訃聞,直等白衣人走出去,才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想不到萬馬堂居然也將訃聞發了一份給傅紅雪。"葉開淡淡道:"你說過,他是個怪人,他會去的。"蕭別離道:"為什麼?"葉開笑了笑,道:"因為我看得出他絕不是個會逃避的人。"蕭別離沉著,緩緩道:"但你若是他的朋友,還是勸他莫要去的好。"葉開道:"為什麼?"蕭別離道:"你難道看不出這份訃聞也是個陷阱嗎?"葉開皺眉道:"陷阱?"蕭別離神情嚴肅,道:"這一次傅紅雪若是入了萬馬堂,只怕就真的休想回故鄉了。"

"天皇皇,地皇皇,人血,月無光。一入萬馬堂,休想回故鄉。"午後,驟雨初晴,晴空萬里。

葉開正在敲傅紅雪的門。

從今天清晨以後,就沒有人再看到過傅紅雪了,每個人提起這臉蒼白的跛子時,都會現出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條毒蛇。

傅紅雪殺了公孫斷的事,現在想必已傳遍了這個山城了。

窄門裡沒有回應,旁邊的一扇門裡,卻有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探出頭來,帶著懷疑而又畏俱的眼,看著葉開。

她臉上佈滿了皺紋,皮膚已乾癟。

葉開知道她是這些小木屋的包租婆,便帶著笑問道:"傅公子呢?"老太婆搖搖頭,道:"這裡沒有富公子,這裡都是窮人。"葉開又笑了。他這人好像從來就很難得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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