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朋友與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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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監視我,他終於說道,在跟蹤我,只是只是,我看不見任何人。珀林的頭猛地抬起來,馬特輕聲問道:是黯者?當然不是,洛歐哼道,缺眼人怎麼可能進入法達拉的城鎮或者堡壘?按照法律,城牆以內任何人都不許把自己的臉藏起來,而且,專門僱傭的點燈人在夜裡負責保證街道燈火通明,使懼靈沒有可供藏身的陰影。不可能是黯者的。城牆擋不住黯者,馬特喃喃說道,如果它想進來,城牆擋不住。我不知道法律和燈火對此能有多大幫助。跟不到半年前的他相比,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對黯者是否僅僅是遊詩人故事半信半疑的人了。他也已經見得太多。

還有風,嵐補充道。他把發生在塔頂的事告訴他們時,幾乎無法壓制自己聲音中的顫抖。珀林緊緊握著拳頭,指節嘎嘎作響。我只想離開這裡,嵐最後說道,我想往南走。到某個地方去。某個離開這裡的地方就好。但是如果城門都封住了,馬特說道,我們怎麼出去啊?嵐瞪著他。我們?他必須一個人走。最終,任何人靠近他都會有危險。他將會變成一個威脅,就連茉蕾也無法告訴他他還有多少時間。

馬特,你知道你必須跟茉蕾一起到塔瓦隆去的。她說過那是唯一一個可以把你和那把見鬼的匕首分開又能保住你命的地方。你也知道,如果你一直帶著它會有什麼後果。馬特隔著外套摸了摸匕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艾達依的禮物是魚餌,他引用道,好吧,也許我不想把魚鉤放進自己的口中。也許不論她打算在塔瓦隆做什麼都比我本不去要糟糕。也許她在撒謊。艾達依口中的事實永遠跟你想的不一樣。你說夠了俗話沒有?嵐問道,南風帶來熱情的客人,北風帶來空寂的房屋?塗成金的豬仍然是一隻豬?這一句怎樣:光說不做剪不了羊?傻瓜說的話是灰塵?別動,嵐,珀林柔聲說道,用不著這麼兇。是嗎?也許我不想你們兩個總是四處遊蕩、惹上麻煩以後指望我來搭救的傢伙跟著我走吧。你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嗎?見鬼,難道你們從來沒有想過,我可能早就厭倦了不論走到哪裡都見到你們兩個嗎?你們總是在我眼前,我煩了。珀林臉上受傷的表情就像刀子般割著他的心,但他無情地繼續說道,這裡有些人認為我是一位大人。大人。也許我喜歡這樣。可是看看你們,跟馬伕一起玩骰子。如果我要走,我就要自己走。你們兩個可以到塔瓦隆去,或者去上吊,反正我要一個人走。馬特僵著臉,一手透過外套緊緊抓住匕首,指節發白。如果你想這樣,他冷冷說道,我以為我們不論你想怎樣,艾索爾,我決定要跟你同時離開,我會走的,你可以不用理我。如果城門都被封了,珀林說道,誰都走不了。他又盯著地板了。

從賭徒那邊傳來一陣大笑,在屋裡迴盪。有人輸錢了。

走或者留,洛歐說道,一起或者分開,都沒有關係。你們三個都是taveren。就連我這個沒有那種天分的巨靈都看得出來,只要看看你們身邊發生的事情就知道了。茉蕾也是這樣說的。馬特攤攤雙手。別再說了,洛歐。我不想再聽啦。洛歐搖搖頭。不論你聽不聽,這是事實。時間之輪使用人類的生命作為絲線,編織每個時代的時輪之模。而你們三個是taveren,編織的核心。夠了,洛歐。一段時間之內,不論你們做什麼,時間之輪都會圍繞著你們三個編出時輪之模。而你們所做的事情,更有可能是時間之輪為你做出的選擇。taveren帶動著歷史,僅僅是存在就已經可以改變時輪之模,可是,在時間之輪控制下的taveren可以選擇的命運卻比其他人更少。不論你們去哪裡,不論你們做什麼,除非時間之輪做出其他選擇,不然你們將夠了!馬特大喊。丟骰子的男人們都回過頭來看,而他兇狠地瞪著他們直到他們把目光轉回自己的遊戲中。

我很抱歉,馬特,洛歐低聲道歉,我知道我說得太多,可是我不是故意我不會留在這裡,馬特對著屋椽宣佈,跟一個多嘴多舌的巨靈和一個頭腦發脹得連帽子都戴不下的蠢人在一起。你來嗎,珀林?珀林嘆了口氣,瞥了瞥嵐,然後點頭。

嵐看著他們離開,如鯁在喉。我必須一個人走。光明助我,我必須。

洛歐也在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擔憂地耷拉著眉。嵐,我真的不是故意嵐強迫自己的語氣魯起來。你還在等什麼?跟他們一起走啊!我不明白你為啥還在這裡。如果你不知道離開的路,對我就沒有用處。走吧!去尋找你的樹林,和你那些珍貴的博樹林。也許它們還沒有被砍光,如果砍光了那也很好。洛歐的雙眼,睜大得像兩隻茶杯,起初既驚訝又難過,但慢慢地,它們變得僵緊,幾乎像是憤怒。但嵐猜不是。雖然有些古老傳說提過,巨靈很兇猛,儘管它們沒有仔細描述如何兇猛,可是嵐從來就沒有遇見過像洛歐這麼溫柔的人。

既然你這麼說,好吧,嵐"艾索爾。洛歐僵硬地說道。他硬繃繃地鞠了一躬,大步朝著馬特和珀林而去。

嵐喪氣地靠倒在穀物堆上。好吧,他頭腦裡的一個聲音奚落道,你做了,不是麼。我必須,他告訴它。僅僅是靠近我都會很危險。見鬼啊,我將會發瘋,而且不!不,我不會的!我不會再用唯一之力了,那樣我就不會發瘋,而且可是,我不能冒這個險。我不能,你不明白嗎?可是,那個聲音只是在嘲笑他。

他發現,那群賭徒正在看他。他們仍然靠牆跪著,但全都轉過頭來盯著他看。石納尓人,不論是那個階層,幾乎總是那麼彬彬有禮,就算對方是血仇,而巨靈從來就不是石納尓的敵人。他們的目光裡都是震驚,他們的表情中都是空白,可是,他們的眼睛說,他做了錯事。他心中的一部分知道他們是對的,這使他們默默的指責更加嚴厲。他們只是看著他,但是,他跌跌撞撞地逃離房間就像被他們驅逐一般。

他木然地繼續沿著儲藏室向前走,尋找一個可以藏匿自己直到城門開通為止的地方。然後,他也許就可以藏在某輛運糧車的底下,也許他們不會搜尋出城的運貨車。也許他們不會搜查儲藏室,甚至搜查整座堡壘來找他。頑固地,他拒絕思考這個可能,頑固地,他把神集中在尋找一個安全地方上。可是,每一個他找到的地方一堆穀物袋中間的空,一些酒桶後面靠著牆留下的狹窄空隙,一個被空柳條箱和陰影占去半個屋子的廢棄儲藏室他總是想象搜查者會在那裡發現他。他總是想象那個看不見的監視者,不論那是誰或者是什麼東西,在那裡發現他。於是,他不停地找啊找,又渴又髒,頭髮裡還掛上了蛛網。

然後,他走進了一個點著火把的陰暗走廊,發現伊雯正沿著走廊躡手躡腳地前進,時而停下來偷看她經過的儲藏室。她的及黑髮用一紅絲帶紮起來,穿著一件鵝灰襯紅的石納尓裙子。看到她,悲傷和失落便湧上嵐的心頭,比他趕走馬特、珀林和洛歐時更難受。從小到大,他都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娶伊雯回家,他們兩人都這樣想。可是如今當他忽然出現在她跟前時,她嚇了一跳,大聲著氣,但她說的卻是:原來你在這裡。馬特和珀林把你做的事告訴我了。還有洛歐。我明白你的目的,嵐,但這樣做太傻了。她雙手叉擱在前,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嚴肅地看著他。他總是不明白她是怎樣出這種低頭看他的錯覺來的只要她願意她總能辦到儘管她的高度只到他的前,還比他小兩歲。

很好。他說道。她的髮型忽然令他生氣了。離開雙河之前,他從來就沒有見過成年女子不編辮子的。在那裡,每一個女孩都熱切地期盼著村裡的女事會宣佈自己到達可以編辮子的年齡。伊雯當然也曾經那樣盼望過。而在這裡,她卻披頭散髮只紮了一絲帶。我想回家而不能回家,她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忘記艾蒙村。你也走吧,別來煩我。你反正也不想再跟一個牧羊人做伴了的。現在這裡有大把艾達依,夠你圍著轉的了。還有,別告訴她們中的任何人說見過我。她們在找我,我不需要你去幫她們的忙。她的臉頰湧上明亮的紅。難道你以為我會他轉身就走,而她大喊一聲撲了上來,雙臂抱住了他的腳。兩個人一起翻倒在石地板上,他的鞍囊和包袱都飛到了一邊。他落地時呻了一聲,因為劍柄戳到了他的肋骨,而當她爬起來就像把他當成椅子一般一股坐在他的背上時又哼了一聲。我的母親,她堅決地說道,總是告訴我,學習對付男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學習駕馭一頭騾子。她說,男人和騾子的腦袋多數時候是一樣的。有時候,騾子還更聰明些。他抬起頭回頭看她。下來,伊雯。下來!伊雯,如果你不下來他威脅地壓低了聲音我就要對付你了。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他還裝出了兇狠的目光。

伊雯噴了噴鼻子。就算你有那個本事,你也不會的。你不會傷害任何人。況且,你也沒那個本事。我知道你不能隨心所地使用唯一之力,它只是偶然發生,而你也無法控制它。所以,你別想著對付我或者任何人。另一方面,我,一直在跟茉蕾學習,所以,如果你不肯講理,嵐"艾索爾,我可能會把你的褲子點著。我可以辦到哦。你儘管繼續這樣,試試看我行不行。突然,只是一會兒,最靠近他們的火把忽然哄地旺盛起來。她尖叫了一聲瞪著那火把,嚇住了。

他立刻扭過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從自己背上拉了下來,把她放在牆邊坐下。當他自己也坐起來後,她坐在他的對面使勁手臂。你真的會,是嗎?他生氣地說道,你在玩本不瞭解的東西。你很可能會把我們兩個都燒成焦炭!男人!每次你們講理講不過的時候,就要麼逃走,要麼訴諸暴力。慢著!是誰扳倒了誰啊?是誰坐在誰身上?而且你還威脅試圖威脅!要他攤攤雙手,不,你不是。你一直都是這樣對我的。每一次你發現我們的爭論不按照你的意思走,我們就會突然完全轉了話題。這次不能這樣了。我沒在跟你爭論,她平靜地說道,也沒有轉變話題。躲起來不是逃走是什麼?還有,躲藏之後,你就會真正地開始逃跑。還有,傷害馬特、珀林和洛歐又是什麼行為?還有我呢?我知道為什麼。你害怕如果你讓他們留在身邊會帶給他們更嚴重的傷害。只要你不做你不該做的事情,就不用擔心會傷害到任何人。所有這些四處躲藏和打擊,本就毫無理由。為什麼艾梅林玉座,或者除了茉蕾以外的任何艾達依會知道你的存在?他瞪著她愣了好一會兒。她跟茉蕾以及奈妮一起越久,就越學會了她們兩人的態度,至少在她願意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她們艾達依和賢者其實很多時候是很相象的,一副知道一切高高在上的樣子。這種態度出現在伊雯身上令他不安。終於,他把蘭恩說的話告訴了她。你說,他還能是什麼意思?她著手臂的手凝固了,專注地皺著眉頭。茉蕾知道你的事,但她什麼都沒有做過,現在又為什麼要採取行動呢?可是,如果蘭恩她皺著眉上他的雙眼,如果他們真的要找,儲藏室是他們第一個會找的地方。在我們查出他們是否真的在搜尋你之前,得先把你藏在一個他們永遠想不到的地方。我知道這個地方。地牢。他忙亂地爬了起來。地牢!不是要你到牢房去,傻瓜。我有時候會在傍晚到那裡去看帕丹"菲恩。奈妮也是。就算我今天去得早了些,也沒有人會懷疑的。事實上,人人都去看艾梅林了,甚至沒有人會注意到咱們。可是,茉蕾她從來不會到地牢去審問菲恩先生。她是派人把他帶到自己跟前的。而且,最近幾個星期她都沒有見過他了。相信我,在那裡你會安全的。可是,他仍然猶豫。帕丹"菲恩。說起來,你為什麼要去看小販?他是一個暗黑之友,他自己親口承認的,而且還是一個很壞的暗黑之友。見鬼,伊雯,他把半獸人帶到了艾蒙村啊!暗黑魔神的獵狗,他是這樣說自己的,從誕前夜開始他就一直跟著我的足跡追到這來。呃,他現在被關在鐵籠子裡,沒有威脅了,嵐。這一次輪到她猶豫了,看著他的目光幾乎是在懇求,嵐,從我出生開始,他就每年天都駕著馬車到雙河來。他認識我認識的所有人,所有地方。真奇怪,他被關得越久,似乎就越容易接近。就像是他正在擺脫暗黑魔神的控制似的。他恢復了笑容,還會講艾蒙村人的有趣故事,有時候還提到一些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有時候,他幾乎就跟以前的他一樣。我只是想跟人聊聊家鄉的事而已。是從我開始躲避你之後開始的嗎,他心想,從珀林開始躲避所有人,馬特開始沉賭博作樂之後。我本來不該只顧著自己的,他喃喃說道,然後嘆了口氣,好吧,如果茉蕾認為這樣對你安全,我猜,對我也安全吧。可是,你不需要攪進來的。伊雯站起來,專心拍打裙子,避開他的眼睛。

茉蕾說過,這樣安全的吧?伊雯?茉蕾達依從來沒有說過我不能夠去看望菲恩先生。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瞪著她,然後爆發,你從來沒有問過她。她本不知道。伊雯,這太蠢了。帕丹"菲恩是個暗黑之友,而且,還是個最壞的暗黑之友啊。他被關在籠子裡了,伊雯僵硬地回答,我不需要每做一件事都先問過茉蕾的准許。你現在才擔心是否要照著艾達依吩咐去做事不是太遲了麼,是不是?好了,你來不來?不用你,我自己也能找到地牢。他們正在找我,或者將要找我,如果發現你跟我在一起,對你沒有好處。沒有我,她冷冷地說道,你很可能會絆到自己的腳,然後摔倒在艾梅林玉座的膝蓋上,接著,在企圖脫身的說辭中招認一切。見鬼,你回家以後真該去參加女事會。如果所有男人都像你認為的這麼笨手笨腳,這麼無助,我們將永遠不能你是不是打算站在這裡不停說話直到他們真的找到你?撿起你的行李,嵐,跟我來。她不等他回答,一轉身就開始沿著走廊走去。嵐低聲嘀咕著,不情不願地照做了。

他們走的路都在堡壘後面,很少遇到人,而且多數是僕人,可是嵐總覺得他們特別注意自己。不是對一個揹著行李打算遠行的男人的注意,而是,對他,嵐"艾索爾的特別注意。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他希望它是但儘管如此,當他們兩人走進堡壘後面深處的一條過道時,走向一扇裝有小鐵窗、跟堡壘外牆所有門一樣包裹著厚鐵皮的高門時,他一點也沒覺得放下心來。鐵窗下面,懸著一個鈴錘。

穿過鐵窗,嵐可以看到光禿禿的牆壁,還有兩個沒有戴頭盔的梳頂髻士兵坐在一張桌旁,桌上有一盞燈。其中一個男人正在用一長磨刀石緩緩打磨一把匕首。伊雯用鈴錘敲門,發出鐵鐵相碰的脆響,對那人的動作沒有一點影響。另一個男人的臉扁平陰沉,看著門的樣子就像在考慮什麼,然後才起身走過來。他身材矮壯,眼睛差點夠不著鐵窗的叉柵欄。

你們想幹什麼?噢,又是你,女孩。來看你的暗黑之友?那個是誰?他沒有一點想要開門的意思。

他是我的朋友,常古。他也想見菲恩先生。男人打量著嵐,上抖動著向後出牙齒。嵐心想,這該不會是一個微笑吧?好吧,常古終於說道,好吧。你真高,不是嗎?高,而且穿著的衣服對你們這種人來說夠誇張的。是不是在東方邊界被人逮住馴化了?他砰地拉開門閂,拉開門,好吧,要進來就進來吧。他用嘲笑的語氣說道,小心別撞到腦袋,我的大人。這扇門就連洛歐也可以走進來,嵐本就沒有撞頭的危險。他跟著伊雯走進去,皺著眉頭,猜想這個常古是否會製造某種麻煩。他是嵐遇到的頭一個魯的石納尓人,就連梅西瑪也只不過是冷淡而已,並不是真的魯。可這個傢伙,使勁把門甩上,又猛地把沉重的門閂閂上,然後走到桌子另一邊的架子上,取下一盞燈。另一個男人一直沒有停止磨刀,甚至沒有抬頭看。整個房間除了桌子、長凳和架子以外,空蕩蕩,地上鋪著稻草,另一端有一扇通往深處的門。

在那裡面跟你們的暗黑之友朋友一起時,常古說道,你們會想要點燈光的,對吧。他大笑起來,聲音沙啞毫無幽默,然後點著了燈,他在等你。他把燈丟給伊雯,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扇內門,等著你。就在裡面,在黑暗中。嵐看著眼前的黑暗,不安地停了停,身後的常古咧嘴笑著,可是伊雯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拉了進去。門砰地關上,幾乎夾到他的腳後跟,銷也上了。這裡只有燈發出的光亮,包圍他們的黑暗中一個小小的光池。

你肯定他會放我們出去的吧?他問道。他想起來,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往他的寶劍或者弓上看過,也沒有問他的包袱裡面有什麼。他們不是好守衛。我們完全可能是來解救菲恩的啊。他們知道我不會那樣做的,她回答,但是聽起來似乎有什麼困擾,又補充道,每一次我來,都覺得他們變得更糟糕了。所有守衛都是。態度越來越惡劣,越來越陰沉。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常古還跟我講笑話呢,尼島甚至一直都沒有說過話。不過,我猜在這樣一個地方工作,沒有人能心情輕鬆吧。也許只是我而已,這個地方對我的心情也沒有任何好處。雖然她這樣說,她仍然很自信地拉著他走進黑暗。他把空出來的手一直握在劍上。

蒼白的燈光照出一個寬闊的走廊,兩邊是石砌牢房前面的平整鐵柵欄。他們經過的牢房裡,只有兩間關著犯人。燈光照到他們時,那些犯人從他們窄小的帆布上坐了起來,用手遮擋眼睛,從指縫間瞪視著,他們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雖然他們的臉被遮著,嵐也到了他們眼中的惡意。

那個人喜歡喝酒打架,伊雯低聲說道,朝著一個指節凹陷身材魁梧的傢伙示意,這一次他空手把鎮子裡一家旅店的大堂砸了個稀巴爛,還重傷了幾個人。另一個犯人穿著一件鑲著金邊的寬袖外套和一雙閃光的低幫靴子。他的旅店負了債,他企圖逃走她響亮地冷哼了一聲。她的父親是艾蒙村的旅店老闆,同時也是村長躲避他的十幾個店主和商人債主。那男人朝他們咆哮,口中冒出尖利的咒罵就跟嵐從商人護衛口中聽到的一樣刺耳。

他們也是每一天都變得更糟糕。她的語氣有點壓抑,加快了腳步。

當他們到達走廊盡頭帕丹"菲恩的牢房時,她已經離嵐夠遠了,她手中的燈完全照不到他。嵐停在原地,站在她燈光的陰影中。

菲恩正坐在他的帆布上,期待地前傾著身體像是在等什麼,正如常古所說那樣。他是一個身材瘦削,眼神銳利的男人,手臂修長,大鼻子,比起嵐記憶中更加憔悴。這種憔悴不是因為關在地牢裡造成的這裡的食物跟僕人們的食物是一樣的,再怎麼罪大惡極的犯人也不會減少一點而是他在到達法達拉之前所做的事造成的。

看見他,勾起了嵐不願想起的回憶。菲恩,坐在他那輛高大的小販馬車座位上,駛過馬車橋,在誕前夜到達艾蒙村。就在那一夜,半獸人來了,殺戮,焚燒,追獵。茉蕾曾經說,它們在追獵三個年輕男子。追獵我,如果它們知道是我,而且還用菲恩做獵狗。

伊雯走近時,菲恩站了起來,沒有遮擋眼睛,甚至沒有因為燈光而眨一眨眼。他朝她出微笑,一個只觸及嘴的微笑,然後抬起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筆直地看著躲在燈光後黑暗中的嵐,伸出一隻長手指指著他。我覺到你在那裡,躲著,嵐"艾索爾,他說道,聲音像是在哼歌,你躲不了,躲不了我,也躲不了他們。你以為結束了,是不是?可是戰爭從來不會結束,艾索爾。他們來找我了,他們也來找你,戰爭會繼續下去。不論你是死是活,你的戰爭永無終止。永無終止。突然他開始唱。

人人自由的一天很快到來。

即使是你,即使是我。

人人喪命的一天很快到來。

一定有你,絕沒有我。他的手臂落下來,抬起眼睛全神注視著黑暗中屋頂上的一個方向。彎曲的咧嘴扭曲了他的嘴,他的喉嚨深處發出笑聲像是看到了有趣的東西,魔得比你們所有人知道得更多。魔得知道。伊雯倒退著離開牢房回到嵐身邊,燈光的邊緣正好觸及菲恩牢房的鐵欄。黑暗藏起了小販,但他們仍然聽到他的笑聲。就算看不到他,嵐也知道菲恩肯定還是那樣盯著黑暗。

他打了個冷戰,手指摸索著寶劍的劍鞘。光明啊!他嘶啞著喉嚨,這就是你說的跟以前的他一樣?他有時候好些,有時候差些。伊雯聲音不穩,這一次差些,比平常差多了。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他瘋了,在黑暗裡那樣盯著石頭屋頂。如果沒有那些石頭,他盯著的將會是女客樓。那裡是茉蕾住的地方,也是艾梅林住的地方。他又打了個冷戰。他瘋了。這個好主意不好,嵐。她回頭看著牢房,把他拉遠一點,還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菲恩聽到。菲恩的笑聲追隨著他們。就算他們不搜查這裡,我也不能跟一個這樣的傢伙呆在一起,你也不能。今天的他有一點她顫抖著了一口氣。有一個地方比起這裡來更不會被搜到。之前我沒有提這個地方是因為把你帶到這裡來會比較容易。他們絕對不會搜查女客樓的。絕對。女客!伊雯,菲恩也許瘋了,可是你更瘋。你怎麼能在黃蜂窩裡躲黃蜂啊。還有更好的地方嗎?堡壘之中有哪一個地方是男人,包括阿格瑪大人,只有在受到女人邀請時才能進去的?哪一個地方沒有人會想到去尋找一個男人的?堡壘之中有哪一個地方肯定填滿了艾達依?這太瘋狂了,伊雯。她戳著他的包袱,一副已經決定了的樣子,說道:你必須把你的寶劍和弓包到你的斗篷裡去,這樣,你就會像是幫我搬東西一樣。要給你找一件沒這麼漂亮的短上衣和襯衣應該不難,但是你必須馱起背來。我告訴你,我不幹。既然你的行為像騾子那麼固執,那麼扮作一個給我搬東西的苦力就正好了。除非,你真的寧願在這裡跟他一起。菲恩的輕笑穿過漆黑的陰影傳來。戰爭永無終止,艾索爾。魔得知道。我從城牆跳出去可能成功率還高一點。嵐喃喃念道。但他解開了包袱,照她的話把劍、弓和箭袋包起來。

黑暗中,菲恩大笑。永無終止,艾索爾。永無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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