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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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班長石立一馬當先的山東口音有些拍案而起:“不是說有免費自助餐和飲料麼?”價目表上一串串佩帶著分隔符的阿拉伯數字使他已經無暇顧及在“酒水女郎”那張被光線跳動得愈發離的俏臉面前所該表現出的大氣和體統。
“是,是有,”雖然久經沙場,但面對如此突兀而外行的質問,尤其是當著眾多女同胞,程毅顯然有點兒掛不住:“這些,這些是單點的,”見首長怒容不減,他咬咬牙,低聲補充到:“你…啊…咱們可以不點。”
“哦”
“班核心”如釋重負:“我們什麼都不要,”他帥氣地把酒水單扔到大理石桌面上,嘴角起微笑,欣賞著透明絲襪下細滑的肌膚。
推銷女郎在眾人的目光中款款走開,背後的嘉士伯圖案熠熠生輝,她似乎並沒有到失望。經驗表明,恩客一般要到夜午才會出現,這次演習本就是例行公事而已。
“你覺得她這身裝束麼?”不像韻文那樣嘖嘖豔羨,陸遠航更敢於並善於從別人身上找到自信的源泉,且素不懼怕“權威”如今大城市的街面上,像80年代時那種穿著商家作宣傳之用的服飾為人家免費打廣告、還自以為時髦的老冒兒已經越發稀少,當然,剛才那位如車展模特般的風景另當別論。
“!”枕
故意言之鑿鑿地不留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因為她看起來就像一件商品。”沒等遠航來得及發問,便直接釜底
薪,剛才石班長的威風八面讓枕
有點兒氣不順,於是借這個機會一併消遣著。
在這種場合,蘇韻文沒有絲毫像上次冷餐會那樣的侷促不安,她一馬當先地挑選著自己悉的曲調,雖然不忘招呼其他同學“與民同樂”尤其是力邀難得出席的班主任袁扉老師。但人家自然都不會如此沒有眼力價,即便真有意
一小手,也樂得等她再而衰、三而竭之後另做打算,何況這個圈子裡不存在搶麥的行市、反而有冷場之虞,能有這麼個不請自來的倒不失為拋磚引玉。坦白講,韻文雖來之能戰且火力十足,但的確有點兒
費資源,不少經常獨自清唱的票友常常跟不上伴音、有了樂隊倒會跑調,但她卻正相反,屬於那種八風不動的類型,不管有沒有伴奏,全都以我為主,枕
真擔心人家這套剛進口不久的立體環繞卡拉ok的字正腔圓反讓韻文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旋律線給拐帶跑了。
“呦,這是誰的?”
“超級女聲”終於回到了座位上,但大家的耳朵卻沒有得到稍事休息的機會:“我還頭回見著,”蘇韻文從沙發上拿起一部泛著深藍光芒的鏡面手機,嶄新的玻璃質外殼毫無掩飾地透
出高端產品所特有的霸道與銳氣。
“嗨,”旁邊的艾枚一邊悠閒地剝著瓜子,一邊用無可奈何的語氣接口道:“曉鍾說原來那個手機太舊了,非說要換,他挑的那幾款都太貴而且不好看,也就這個還湊合吧。”事實上,杜曉鍾雖然剛剛加盟了國際大品牌,但人家歐美式的管理體制最講究一分錢一分貨,既不養閒人,也不興大鍋飯,像他這種初來乍到的跑腿職位,待遇也不見得能比原來好到哪兒去,不過是遞名片時多了份虛榮而已。儘管徐枕從不關心時尚
,但對那款滿大街視覺**般廣告轟炸的“摩托羅拉k1”還算有所耳聞,如果年前易欣無意中透
的情報沒有過時的話,他實在很難想象,素來謹慎內斂的杜曉鍾究竟吃錯了哪個村兒出的烈
壯陽藥,居然拿個把月風吹
曬的辛苦錢“非要”
“挑的太貴”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陸遠航手裡那部一年前魏老師送的“愛情見證”就像兩人如今的關係一樣尷尬,她草草發完短信,把曾經的驚喜丟進撂在沙發背上的風衣兜裡。如今,手機的更新換代用“眼花繚亂”四個字來概括都嫌不足,比爾-蓋茨說過:“我們離破產只有18個月,”現在看來,這個被認為危言聳聽的判斷似乎都算是保守的,短短几周就可以成為時尚與落後的分水嶺。其實,去過歐美國家的人都知道,即便在那些大都會里,手機的長江後
推前
遠沒有我們這裡洶湧,甚至有些型號的新產品完全就是為中
韓市場打造,在人家的故鄉連上市的機會都沒有,至少資產階級闊少們不會只因為款式過時而拋棄自己的老搭檔。中國人不知從哪裡學會的喜新厭舊正被居心叵測地強化著,更可笑的是,偉大復興中的我們和前清那次所謂的盛世時一樣,還要自己為這些不比當年鴉片便宜的電子垃圾愉快地重複買單。
“最近幸福吧?”艾枚也禮尚往來,她笑眯眯地整理著韻文齊耳的短髮:“跟你那位咋樣了?”顯然,艾枚指的是“拜她所賜”的李彬。地下工作尚且危險係數很高,明目張膽地保媒拉縴就更是如此,即便從徐枕
很不完全的風聞中,這都已經是她第若干次對此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關心了。
“能怎麼著啊?”蘇韻文把手機蓋輕輕合上、端正地擺回原來的位置,本想細探究竟的打算戛然而止:“盯著他的人多了,我算什麼?”女孩兒搖搖頭,把剛剛被別到耳後面的一縷烏黑重又甩了下來,語氣中也多了分似乎另有所指的鋒芒。
“別灰心啊,”艾枚還是熱情不減,摩挲著韻文裹緊深牛仔褲的大腿:“他可是隻金龜。”
“我又不圖這個,”韻文轉向另一側,伸手挪了挪身後的提包,卻沒有要打開的意思:“是找朋友還是找票子啊?”可能覺得有些矯枉過正,最後,又墊了墊背:“男人太優秀了不好,侯門深似海。”話都是這樣說,但真做起來往往就有些南轅北轍,堅信圍與收益成反比的望月閨中大概並非少數,今後再計算gdp構成時,美容院、減肥藥、豐
霜、塑型衣之類的消費科目都該作為投資才對。民以食為天,這些擾亂婚戀市場秩序的不法商販最常用的託辭就是“沒有經濟基礎就得餓死,”其實,她們中的絕大部分
本沒有淪落到低保標準以下,所謂“需要錢”完全是在偷換概念“喜歡錢”才是真的。開膛破肚時,若趕上主刀大夫是個老爺們兒,難免得被人家看個一覽無餘,這與貞節的關係有限,畢竟活命要緊,雖然想起來還是有點兒心律不齊,但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是,為了把國產32寸等離子換成原裝50寸
晶而到夜總會比賽穿衣服,恐怕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吧。
“怎麼樣?”雖算不得曲罷曾教善才服,但程毅還是練地小試牛刀,他原本想把接力
給近前的陸遠航,可女孩兒顯然暫時還沒有從剛才的“新桃舊符”中甦醒過來,於是,他轉向正大嚼著的馮業:“來一首吧?”搖頭。
“別謙虛啊,”程毅一向的熱情經過引吭高歌更顯熾烈:“唱誰的,我幫你找,”他坐在點唱的電腦觸摸屏幕邊,向前執著地舉著麥克。
“用不著,要點我自己點,”馮業剛剛抬起的頭微微仰起:“我會用電腦。”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知道你們家有錢,”馮業端坐著,大概是並沒有要讓戲劇的事態進一步升級的打算,可雙眼卻向下緊盯著程毅:“我們是農村來的,可也學過兩天你們城裡的高科技。”當程毅誤打誤撞踏入雷區的時候,枕
就知道大事不妙,上回作為課代表的林風在收作業時見“馮槓頭”那份兒是手寫的,在讚歎他行雲
水的鋼筆字之餘只不過多問了句為什麼費這個事而不用電腦打,便招來一通莫明其妙的暴風驟雨。徐枕
原本正在盤算怎麼拉程兄一把,既要挽狂瀾於即倒,又不至於把自己給白白饒進去,結果還沒等他找出萬全良策,確切地說連題頭都沒來得及寫好,局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若擱在半個月以前,枕大概早就合兵一處要“亂我弟兄者必殺之”了,雖沒有什麼舞刀
的實踐經驗,但若單練嘴皮子卻從不怵頭。可十來天前一個小小的發現,卻讓他對這位點火就著的“同年”多了層不同看法。
當時,枕到院裡給陸遠航送筆記,一學期來的失魂落魄讓女孩兒在試考臨頭時有點兒沒著沒落,至少是做賊心虛,只得四處搬救兵以解城下之圍。可真等他到早就約定好的教室中各就各位了,遠航卻不知去處,只是發短信說還需少安毋躁,最近一個時期,她和老魏的約會反而常常出現熱戀時代都很少出現的“拖堂”就在男孩兒無所事事地四下張望時,馮業卻恰巧懷抱著一摞資料來這間教室自習,看見枕
,也沒有寒暄,只是笑笑;沒過多會兒,大約是需要其它旁徵博引,便又急匆匆地抄起圖書證揚長而去。枕
對一觸即跳的馮同學實在有些敬畏,極力避免不必要的擦搶走火,可此間的百無聊賴卻鬼使神差地促使他湊上前去,看看這位憤青究竟在做什麼學問。按理來講,試考將近,雖然不必如臨大敵,但就算為了即將到來的寒假有個踏踏實實的好心情,臨時稍抱抱佛腳也在情理之中。可出乎意料地是,馮業似乎正在撰寫一篇關於農民工權益維護的文章,參考書籍也大都不出相關法律法規和社會階層問題,未敢久留的徐枕
雖然沒來得及打破砂鍋問到底,但從體例與行文口吻上
略看來,這篇東西即便不是申訴材料,也大致**不離十。
進入二十一世紀,青年才俊早已沒有了前輩們的書生意氣,就算八國聯軍再打回來,他們大概只會為能更兵不血刃地得到出洋機會而到歡心鼓舞吧。即便不效法汪主席的曲線救國“五四”一代的
神優越也早就喪失殆盡,讀書不再是修齊治平,而越發墮落成了謀生手段,那些被迫留在祖國大地看家護院的二
貨
,恐怕也都正削尖腦袋向權、錢看齊。連神聖的《國際歌》詞都在被悄悄地閹割(完整歌詞的後三段因‘可能煽動群眾無政府主義傾向’而在我國公開發表時被刪除),費力不討好地去替弱勢群體搖旗吶喊已經越來越不合時宜,非但不可能有任何現實好處,
費時間、
力之餘,保不齊還可能被當成破壞和諧社會的“別有用心”而清除出階級隊伍。一向極不合群的馮業竟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著實讓人有些大跌眼鏡。
雖然案情不清、證據不足,但枕覺得,人家可能在做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即使曾經讓自己下不來臺,此時此刻又在衝毫無惡意的程毅發難,但徐枕
還是決定息事寧人。他拉了拉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程毅,清清嗓子,打算取而代之。
“我來獻個醜吧,”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光線深處響起,在這有點兒劍拔弩張的關頭,顯得愈發柔和。
是班主任。
於是,黨代會招手,人大代表舉手,政協委員拍手,歡呼聲中,《愛的代價》緩緩響起。
雖然本就是位“名義元首”當班的人事部門平裡又少人問津,但袁扉老師倒真是靜謐得可以。按理說,像這種中層行政幹部往往是朝九晚五,即便只有報紙茶杯相伴,也得隨時在
程範圍內待命。可是,不大的校園裡,卻整學期也難得見到那似乎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
的腳步,你明明知道她就在此山中,可永遠雲深不知處,但這種略帶蕭索的“朝隱”卻無半點兒神秘或者刻意,因為倘若你隨時推開三樓盡頭那扇半掩的木門,就立刻能有個溫溫的微笑盡在眼底。
此次聚會,班主任自然位於受邀的名單之中,不出意外,她原本並沒有打算湊這個熱鬧,理由也的確冠冕堂皇:不願在年輕人堆兒裡“鶴立雞群”可負責三顧茅廬的偏巧正是蘇韻文,經過一番軟磨,袁扉還是欣然赴約。其實,真正的如水的情該是隨物附形、順其自然,也就是佛教徒們常掛在嘴邊的“隨緣”一味拒人千里之外,反倒顯得做作。而當這種存在似乎開始被遺忘時,她又會毫不突兀地出現在你面前,就像剛才的化險為夷。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象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時常聽到有人質疑中國權力運行的非透明化,並以此生髮乃至煽動出一系列不滿,其實,在絕對值一定的條件下,信息享有密度的與單位渠道內個體數量成反比,簡單說就是,十幾億人的社會中想不隱瞞點兒什麼都難,與政治態度無關。反過來,要真把歐美國家的監督機制推而廣之,大概習慣於關起門來男盜女娼的中國人反而該覺得不習慣了,比如像語研院這種小圈子,輿論的“監督”就已經近乎人人自危的程度,即使像袁老師那樣低調,依然難逃無所不在的口耳相傳。
據陸遠航援引某不願透姓名的人士之言論稱,別看袁扉不聲不響,出手卻是穩、準、狠,當年也曾驚起一灘鷗鷺的她,於萬花叢中準確地相中未來的“績優股”為後半生的幸福生活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其東
快婿原本也是學界科班出身,二人在當年的研會校際聯誼中結識,也算得才子佳人、鴛鴦蝴蝶,當然,想讓姑娘點頭還得慢慢奮鬥。那會兒,正處在改革初期的原始資本積累階段,到街上賣點什麼都能比院長闊綽,於是乎,那位腦筋活絡的師兄便棄文經商,憑著心理學出身的那點兒人情世故,不出幾年便打下一片工農武裝割據,進而事業、愛情雙豐收,人家不屑於
點兒培訓、搞搞文化產業,更懶得靠變賣知識產權來換個沒多大區別的活法兒,而是一不做二不休,要玩兒就玩兒大的。總而言之,時至今
,已成一路諸侯,多了不敢說,到南極洲或者北冰洋投資移民大概是沒什麼問題,一句話,舉袂成幕、揮汗成雨的北京城是容不下他了。
故事在傳過程中難免會遭遇到善意的加工或者惡意的篡改,從《荷馬史詩》、《格薩爾王傳》到《三國演義》、《西遊記》,都是歷代民間文藝工作者大力支持下的心血結晶。從信息論角度講,噪音必然導致失真,隨著故事那扣人心絃的藝術
逐漸加強,距離原始真實也就難免漸行漸遠,有得必有失嘛,若非如此,後世那些有考據癖的“鉤沉學家”們大概就要沒飯吃了。
正如神探李昌鈺博士所說:“有百分之四十的人證會出存在重大問題,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發現事情的反面,通過一個線索,去懷疑,並找出真相。”其實,任何傳言都要先畫個問號,尤其是當它與散佈者本人構成千絲萬縷聯繫的時候。落實到關於袁老師的種種,從遠航那裡得知的點點滴滴顯然就很值得存疑,她當初能平趟研院招生部門,就是通過魏一誠抄的人家這條後路。不僅如此,陸姑娘甚至懷疑袁、魏二人曾經有過超出普通朋友的親密,可卻又拿不出任何有像樣說服力的論據,推理的邏輯線條不過是那些可以有無數種解釋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遠航之所以會熱衷於自爆猛料,當然與她一貫的想象力以及發散思維有難解之緣,但這也是女孩子們中司空見慣的常用伎倆。的確,在此問題上,兩差異又是分道揚鑣,男人們對另一半的羅曼史往往諱莫如深,稍作打聽便有小肚雞腸之嫌,但女
朋友卻正相反,她們更喜歡半嗔半喜地宣傳自己的“他”如何傾倒眾生、見血封喉。這也難怪,和做生意的道理一樣:商家們總是吆喝“進來隨便看看”即使買賣不成,也樂得有個人氣;然而,掏錢的主顧恐怕絕不希望自己拿回家的衣服被別人試過,無論後來洗得多麼乾淨。
有鑑於此,儘管袁扉身上籠罩著一層宮怨詞般的離,但徐枕
對關於她的
言卻總是敬而遠之。當然,信不信由你,傳聞很可能被杜撰過,但也多少會存有些許真理的種子。
連旁觀者都是霧裡看花,當局的陸遠航自然就更難分清南北東西了,原本甘居人後的她,待袁老師在掌聲中謝幕不久,便找個臺階、自告奮勇,一首每次唱k必點的《天下子不獨你一人》。
“情人的眼中,祈求望不見清晨;你不想,我偏要,是一個名份。難留低你身,能留下也成負心;你不要,但卻問,我會不會等。天下子不獨你一人,你說有緣沒有份;天下弱者不是隻得我,到處也是寂寞情人…”歌詞是粵語的,可卻難不倒真正的“業內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