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密室裡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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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失眠的簡女士這會兒會睡上一會兒?

我甚至對馬術教練產生了一點好

我想我現在應該迅速回到馬房取回暗拍和竊聽設備,然後再跟蹤他們,今晚我恐怕要受點累了。是的,我正是這麼做的。我說過我的踮腳兒適合疾行,跑、跳、衝刺都行,惟獨不適合慢走,更不適合山路。因此在簡氏莊園的峰迴路轉中,我除了最初幾次跟簡女士在山路上跋涉,再沒遠行過。但現在這是我的職責,我只好再難為一次自己。

他們翻上一道淺山,站在小山頂上,像一幀剪影。

他們停下了,一動不動。行了,我心說,到此為止吧,這樣很美,像唐詩,美極了,恰到好處,既孤獨又美妙。或者他們此刻要離地而起,冉冉升起,飛到那一彎月牙兒上去?我巴不得如此。要麼就請回吧。別再走了,我腳疼。但是,就在那一瞬間,他們好像真的要升起來,但卻是倏忽下去了。我箭一般地衝向山頂,完全趴下來,氣如風。我看到他們下山的背影。那是一處谷地,對面是更舒緩的一座高山。我幾乎要禱告他們可千萬別上那座山了,但是,顯然,他們又開始上山了。

我的該死的腳!假如我不是我的腳…

“之”字形的山路對馬上的人如同夢的道路,但是對一個踮腳兒大概就是噩夢。我還要跟著他們嗎?這有意義嗎?我總這樣問自己。事實上作為一個偵探這樣發問一般是被止的,偵探的信念就是耐心、徹底、永不放棄,沒有什麼不是可疑的。走吧,跟上他們。我的兩條腿跟著四條腿,偵探的苦跟誰說呢?好了,就別再考慮是否有意義了。翻過兩座淺山,他們又上到了更高一點的山頂。他們離上弦月更近了,就在山尖上,又是很美的剪影,但此刻我覺得再無美。我只求他們別再走了,可憐可憐我這個踮腳兒,停下來吧。但他們又翻過了山頂。簡女士說她的夜晚是豐富的,本不需要在網上畫餅充飢,她這麼走沒法不豐富。

我捱到了山頂上,心裡長長出了口氣,我想這兒應該是終點了。這兒是一座有著雙峰的山頂,雙峰之間是一個深深的谷地。我的夜視功能得到極大的恢復——這樣像野生動物的走法沒法不恢復。我看到谷中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建築,正是這一小片模糊的建築讓我舒了口氣。是的,他們在向那裡走去。我加快了節奏。上山我比較慢,下山我總是使用輕功,儘管腳尖鑽心地疼痛,但每次若干個蜻蜓點水式的飛奔,幾次必要的隱伏,我都能大大拉近與他們的距離。我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從沒來過,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次可能不是徒勞,至少發現了他們的終點或終點之一。

我必須特別當心,放慢速度,隱身前行。

他們到了一處籬笆門前,停下,簡下了馬。教練也跳下來,我聽見一聲口哨,像拉了燈繩一樣一間房子就亮起了燈。藉助燈光,我大體看清這是一個院落,兩三間瓦房和一間屋頂佈滿茅草的高腳木屋。高腳木屋與瓦房是個奇怪的組合,前者具有南國摩梭人的風格,後者又十分北方化,讓人想到喬家大院的局部。院中藤蘿傘蓋,兩棵橡樹高出藤蘿,與高腳木屋幾乎連成一體。亮燈的不是瓦房,是高腳木屋。木屋開啟之際,一個悉的身影走出來,說實話,開始我以為是葉子呢。儘管當時我有點吃驚,但我認為葉子出現在這裡也不是不可能,這兒的一切都是可能的。我真的瞭解葉子嗎?不,雖然不是葉子,這個我認為的葉子穿著簡單的睡衣,頭髮披散,從高腳木屋梯上下來,開門之際放出了屋內野的男人的鼾聲。這鼾聲讓我混亂、眩暈、意識錯,因為我幾乎悉這鼾聲——這是茸茸的鼾聲,是當年野考隊隊長的鼾聲!我永遠忘不了他摟著我的女學生的鼾聲!在指揮車上野考隊隊長鼾聲如雷,大鬍子和上淌了許多的口水,而我的女學生竟那樣貼著他,還給他擦口水——這讓我到這世界如此令人絕望。現在瓦房的光燈驟然亮起來,照亮了整個藤蘿傘蓋小院!

我承認我看到蘇未未有點動,同時也更加沮喪。

馬術教練和簡女士進去了,可以斷定這是簡的一處別院,一個失眠又是夢的地點。簡女士定期還是不定期來這裡?今天是星期一,我上次見他們騎馬上山是星期四,就是說一和四是某種規律?但我的蘇未未看上去為什麼沒準備?難道並無規律,只看簡每次的興致?或者今天太晚了,顯然作為侍者的蘇未未已先睡了?他們在那裡吃、喝、小憩?這毫無疑問。高腳木屋的鼾聲越來越響,可能剛才的哨聲驚動了隊長所以一時鼾聲也小了一些?現在又鼾聲大作。我不能想像簡女士到這裡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就算毒品易也不必這麼翻山越嶺的神秘。當然,也不再可能有亂行為,馬術教練不可能,他太累了,就算藥勁也該過了。

四簡女士出來了。呵,蘇未未也出來了。我立刻隱身。簡女士換了一身衣裳,穿了一身西服套裝,莊重而筆,幾乎讓我想到空中小姐的打扮。蘇未未換了一件白大褂,前帶了聽診器。她們個子差不多,不過,蘇未未一看就是年輕人,即使在這夜晚,年輕人還是年輕人。她們的裝束讓我摸不清怎麼回事,她們如此職業。馬術教練沒跟著出來,也許休息了,也許還在飲酒?也許他的使命暫告完成?

蘇未未和簡女士出來後先到了小院後面,我緊跟上去,悄無聲息。她們沿著院裡一條緩升的模糊不清的小徑向對面山腳走去。谷中植物茂盛,加上天空不斷有浮雲遮住月亮,有時伸手不見五指。她們不打手電,一深一白,並肩而行。她們要去哪兒呢,難道是去看什麼病人?

她們在山影前停住了,突然打開了手電,蘇未未在拿鑰匙。

她們帶了手電,但現在才拿出來。

這是一處隱秘的山門,藉助手電的光亮我看到蘇未未剝開藤蔓,出一道閃閃發亮的金屬門。鑰匙轉動,門“嘭”地開了,緊跟著裡面出一道驟亮的強光,就像閃電一樣,轉瞬即逝,因為門立刻又關上了。

這是什麼地方?我不能設想如果是簡一個人,如果不是有蘇未未,我是否敢跟到這裡。我摸到了山門前,試著輕輕剝動藤蔓,轉動萬能鑰匙。一般說來,我們極少採取溜門撬鎖的方式,這是違法的,但工具還是常帶的。非常奇怪,我竟然打不開山門。鑰匙轉動了半天始終沒有聽到應有的“咔嗒”一聲,難道我開鎖的技術生疏了?我鎮定了一下,重新打量鐵門,沒什麼特殊的,我受訓時見過何止上百種鎖,對鎖的結構瞭如指掌。我再次試,還是不行,急得汗都下來了。我從未經歷過如此虛無的可轉動但就是打不開的鎖,真是失敗!正當我已經絕望,就在這時,門居然被我一個意外的不慎的舉動輕而易舉撞開了。門本就沒鎖!我說怎麼開不開。

我真是太低級,太不冷靜了!

可是為什麼沒鎖呢?難道忘了?

顯然不會,這是撞鎖,不故意留門肯定要撞上。我的汗再次淌下來,不過這次不是熱汗,而是冷汗。我得好好想想要不要進去。我想簡女士是否早就發現了我對她的跟蹤?那麼現在也許是陷阱?不過簡女士為什麼要害我呢?我想不清她有什麼理由害我,就算簡女士要害我也應該讓馬術教練跟著,怎麼只叫上了蘇未未?蘇未未為什麼換上了白大褂?難道要對我進行醫學觀察?對於這些疑問,一個偵探所有的擔心都不是多餘的,不過因此裹足不前那也不是一個偵探。

我進到裡面,扭動門鎖,將鐵門撞上。我不是要表示義無反顧,而是防止馬術教練進來。我想萬一有危險的話,我對付兩個女總沒什麼問題,特別是對付蘇未未——我早就想對付她了!鐵門只是第一道門,還有第二道門,兩道門之間是個正方形的門廳,多管光燈亮如白晝。第二道門是一道鋁合金門,透過玻璃可以看到一條甬道。甬道很長,同樣亮著光燈,而且居然是雙面道,一條是鋪著紅地毯的臺階道,一條是水泥光面道,就像醫院通常有的走擔架車的專用道。由於坡度的關係,我看不到甬道的盡頭,只是覺甬道盡頭更加明亮,那裡有微塵冉冉上升,因而也更虛幻。

讓我完全沒想到的是,第二道鋁合金門竟然被反鎖上了。這真讓我糊塗,如果有意給我留下鐵門為什麼又要鎖上第二道門?難道簡女士不相信我能打開第一道鐵門?是的,不錯,這種鋁合金門鎖對我真是小菜一碟,三下兩下就被我捅開了,然而我並不愉快。

五就算甬道沒人,我仍側身、貼牆,這是我們的職業習慣。我走在紅地毯的臺階上,無聲無息,越到下面越到一股陰森的混合著各種刺鼻味道的冷氣。開始我認為只是簡女士身上留下的“恐龍呼”的味道,但很快我認為不光是“恐龍呼”還有福爾馬林、來蘇水等各種醫用體的味道。光醫用味道我可以承受,但混合了“恐龍呼”就讓我有點受不了。一步步接近盡頭,越來越明亮,微塵也越來越蒸騰,味道也越來越強烈。的確,我越來越到某種博物館或太平間的混合的刺鼻的味道。隨著我的不斷下探,甬道盡頭底部慢慢升起了一道整體的玻璃門,看上去越來越像一個巨大而明亮的魚缸。魚缸前又是一個廳,有多管光燈、金屬休息椅、盆栽植物、大理石地面,兩邊還各有一個類似票箱的裝置,甚至牆上還有類似“前言”的說明文字。

隱約聽到裡面高跟鞋清晰的走路聲、簡女士沙啞的卻又呆板的講話聲、某種氣泡的咕咕上升聲。的確,這並非醫院,而是類似博物館或紀念館的地方,至少是博物館或紀念館的一個展廳。展廳四周掛著大小不一的圖片,每幅圖片上都有專門的照明,下面同樣有文字說明。展廳中部並排陳列著3具透明的玻璃罩,就像水晶棺,裡面各陳列了3具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們簡直就是遺體,就像躺在水晶棺裡一樣!

稍稍冷靜了一點之後,我才注意到3具水晶棺還有文章——上面都吊著藥瓶,透明塑料導管差不多從天花板一直延伸到玻璃罩內。玻璃罩內如果注滿福爾馬林,那幾乎就是人類的標本,就像我們在自然博物館裡看到的玻璃器皿中的男嬰。但是我看不到福爾馬林,我只看到3具“標本”不同於標本的只在於3具人體都著輸導管。

簡女士一身套裝,像任何一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或者空姐、講解員、收銀員,總之與所有職業女裝束差不多。簡女士手執講鞭,嗓音專業,指指點點,沒有任何彩,同電視播音員一樣。是的,簡女士在講解,甚至於在播音,儘管展廳沒有一個聽眾。如果非說還有聽眾的話,那也算不上聽眾,那是工作人員蘇未未。

此外就是我,而我是誰呢?

我不知道這3個男人是誰,不知道簡女士是否因為“恐龍呼”的啟示才採取了“博物館”行為。這是一起謀殺案?就算是的話,對於一個真正的偵探算不上什麼。偵探是職業行為,不應該心存任何恐懼,偵探見過的兇殺案太多了,正如醫生見到的屍體一樣多。不過現在情況似乎有點不同,雖然這3個人都是標本或展品,但事實上都還活著,都有呼,都還著導管。他們活得比死還可怕!這是謀殺嗎?不,但比謀殺還殘忍。或者這是行為或觀念藝術?有點像!現在我才理解了簡女士為什麼換上了職業裝,理解了馬術教練為什麼說簡女士是魔鬼。那麼馬術教練也是受害者?或是另一種活動的展品?他雖然沒被放置在此處,但被放置在了馬廄裡,甚至於教堂裡;他的職責是經常要扮演一個施暴者,他為何要屈服於簡女士?她向他施了什麼魔法?以至他還要威脅我離開?我無法想像。

我的女學生蘇未未在著名的“野人事件”後銷聲匿跡,現在居然藏身於此,那麼她也在為簡服務?而且顯然已服務了不短時間。蘇未未掛著聽診器,背對簡女士,正在洗手池前忙碌。我的女學生對簡女士的講解充耳不聞、麻木不仁,無疑她聽得太多了。蘇未未是學生物的,可以負責這裡的常工作,或者也可稱博物館的工作,在我看來這比她當年在“野人館”工作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今天也幸好有她在場,否則我不骨悚然才怪呢!

我手握探頭,身子差不多貼到牆上。我在拍攝。簡女士似乎還沒注意到我,或者也不想注意,現在她要想發現我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在這座明晃的大廳,儘管我貼牆而立,實際上本沒有藏身之處。既然如此,發現我是遲早的事,我又往前湊了湊,我想,就算我被發現簡女士也不一定怎麼吃驚。

現在簡女士移到了第二具玻璃罩前,動作職業而連貫,就好像背後有無數聽眾。她時而敲擊玻璃器皿,時而點擊金屬支架上的文字說明。我聽不清她講什麼,當然更無法錄音,這是多麼遺憾。我在臺階之上,角度有點類似俯拍。我又下了兩級臺階。事實上我一直在不可遏止地向前移動,當我將簡女士連同文字說明牌一起推搖成近景和特寫時,終於知道了講解的內容。文字說明牌體例大體同自然博物館的說明一致,如產地、習、雌雄、科屬、分佈之類。產地一個是北方,一個是南方,另一個不詳。自然都是雄,均生活在城市水泥森林與汽車轟鳴的柏油路上,兇猛、貪婪、變異。當然在共同的體例之後還有不同介紹,諸如簡曾經如何遭遇他們,如何與狼共舞,何時何地擒獲他們,他們如何應被視為人類變異的標本。講解是如此冷靜而又瘋狂,我的手在顫抖,我甚至認為簡女士和玻璃中的人是一樣的,應該還有第四具玻璃棺——她應該在講解之後也進入裡面待上一刻。毫無疑問,這是3個和簡關係密切的男人,我幾乎一下就認出其中的兩個,儘管我從未見過他們。然而我不明白的是,簡女士怎麼把他們扯到動物標本上去了,進而非要採取博物館的行為?或許簡女士已超越了男女之事,認為自己具有了審判人類的權利?是的,不錯,環保主義者經常指責人類,這不稀奇,但像簡女士這樣也太出格了!

六葉子的父親(顯然是葉子的父親)西裝筆,領結雪白,頭髮還是普通的短髮,略有花白,臉上早已褪去早年海邊漁村青年的黝黑。當然現在也說不上白,不過文質彬彬,十分儒雅(儘管眉頭緊皺),整個人看去好像有一層水霧。不用說是時間的原因。葉子的父親在3具玻璃罩中間,按排序應該是第二個被請到這裡來的。盡頭的第一個人身材頎長,即使躺著,仍然很帥,臉颳得也最乾淨,加上一身淺灰西裝,簡直像格里高利·派克。這位“派克”(不用說是當年的營房科長)照簡女士曾經的說法是個花花公子,但我覺得他實在太帥了,我相信簡女士還是按自己的覺打扮了他。馬術教練有點“派克”的影子,但檔次差遠了,就好像“派克”有一位鄉下弟弟。第三個,也就是最後一位,非常陌生,我從未聽簡女士講過,而且明顯沒經過淨化處理就被請到玻璃罩裡。此人頭髮很長,髒兮兮的,紮了一個馬尾辮,穿了一件混亂的攝影背心。如果不是髒兮兮的,如果哪怕手乾淨點,他也可以讓人想到一點《廊橋遺夢》的攝影師。顯然他來的時間最短,臉上尚沒有一種類似水霧的東西。

正當蘇未未為“派克”聽心臟、簡女士開始講解攝影師時,我悄然出現在展廳裡。是的,我決定現身,因為事實上她們已經發現了我。儘管如此,當我推開玻璃門時還是讓她們稍稍怔了一下,不過時間非常短暫。我示意蘇未未我也在工作,讓她繼續,同時還情不自向蘇未未丟了個眼風。蘇未未只是輕瞟了我一眼,對我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

現在我已不再使用探頭,而是高高舉起微型攝像機,放手從各個角度拍攝。微型攝像機很適合隱秘展廳的氣氛,而不適合電視臺新聞發佈會的那種攝像。不過,是否應該使用電影攝像呢?如果說我對電視是蔑視的、排斥的,那麼對電影則始終充滿敬意。現在這裡的一切,蘇未未、簡女士、3具玻璃罩內的男人、播音員般的講解聲、講的敲擊聲、強烈的光燈、冰冷的表情、牆面上的圖片及說明文字、藥瓶、導管、面部特寫,這一切我認為已不亞於希氏的電影。我到了蘇未未跟前,近景攝下了蘇未未的工作。她正在給葉子的父親聽心臟、搭脈、量體溫,在專業醫用夾上做記錄。當她拿出溫度表對著燈光看時,我小聲說:“我想起來了,你大學上的生物系。”我的意思是生物學與醫學很靠近,她做護理完全有基礎。蘇未未頭也不抬,本不看我。過了會兒,我又說:“我來這裡有一段時間了,見到你很高興。”我不能說太多,簡女士還在講解。蘇未未像所有年輕醫護人員一樣冷漠,但還那麼漂亮,什麼也沒髒她、毀壞她,就算50多歲的野考隊隊長也沒能將她的青毀壞。

簡女士講完了,剛剛還如空姐一樣拔(顯然一直在堅持),現在一下子鬆懈下來,非常疲憊,幾乎要暈倒。蘇未未迅速跑了兩步,扶住了簡。也許每次簡講完都是這樣,不過我認為今天應該是她最累的一次。我不知道她何時就發現了我,也許在山路上,也許更早在馬房就知道我在偷窺,那麼她也早就發現了我放置在百葉窗內的探頭?她是瞭解我們這行的,她甚至僱用偵探反調查我。這個女人是個冷靜的瘋子。那麼她今天盛妝與馬術教練sm更像一種展示?她受了那麼久,又一路翻山到了這裡,又在展廳筆地講了半天,怎麼受得了?我注意到蘇未未也有些吃驚,問簡怎麼了,有什麼問題。簡閉著眼,搖頭。蘇未未將簡扶到水池前,給簡倒了一杯純淨水。兩個女人一個白衣天使一個藍空姐,都如此乾淨,全不像罪犯。蘇未未要扶簡上去,說回來再收拾這裡。簡閉著眼擺擺手,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是突然睜開眼,向我招手。

“你該走了。”簡無力地說,向我伸出了手。

難道要我扶她回去?儘管始料不及,我還是伸出了瘦瘦的不過仍是男人的手臂。簡挽住我,我一步三回頭看蘇未未,我是多麼不想離開她。蘇未未多少也有些茫然,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剎那間的樣子是麼無辜,甚至於多麼天真,當然不是為我。

我不太穩地扶著簡挪出展廳,走上長長的甬道,走在紅地毯上。

“每次都這樣嗎?”我問軟軟的簡。

“不。”

“每星期一來這裡?”我又問。

“不,應該是週四。”簡說,幾乎靠在我身上。

“那今天——”我說。

“不要問了,今天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出了密室,將鐵門關上,我們置身於燦爛的星空之下。

“空氣真好!”我大聲說,長長舒了口氣、簡仍閉著眼,對新鮮空氣毫無反應。她雖挽著我,但身體很輕,沒有一點溫度,我攙著她如同攙著一個影子、一團空氣。但是就是這個人,這個女人以空氣的方式掌控著一切,掌握著每個人,所有人都為她所用,包括現在的我。不太長的一段路,至少有4條狗跟著我們,同樣一聲不出。後半夜的星空如此明亮,天已快亮了,好像水洗了一樣,但濃重的山影仍有些可怖。簡在我的臂圍裡幾乎睡著了,我真不明白,一個耗盡了身心的人,一個依在我臂彎的人,身體怎麼還會這麼輕?儘管有馬術教練,她仍沒有歸屬,難道她本能地還在尋找?雖然她早已徹底絕望。

快到小院了,我看見了馬術教練。馬術教練已騎在馬上,看上去已在柴門等候一會兒了。在清冷的月光下,教練早已看到我們,但是沒有過來,一直等在柴門邊上。也許以前也這樣?我不由得停下來,準備放開簡,我說已到了,簡只是睜了一下眼,又閉上了,依然靠著我。她輕得像鴻一樣。我不知道馬術教練是否用敵意的眼光看著我,因為他總是這樣。我將簡送到他跟前,告訴他她睡著了。教練沉思了一刻,居高臨下從我手中接過簡,一隻手將簡輕輕升起來,攬入懷中。

馬頭掉轉,馬股對著我。那馬真是高,我簡直像個侏儒。

當他們漸漸地由道邊側過身體來,我看到他們像以往那樣三位一體,慢慢踏上“之”字形山路。

他們走在月光深處,幾乎到了月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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