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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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耳朵聾啦?我說,我要瞎了。”

“要我幫忙嗎?”

“你不會。”女人冷冷地說道,一隻手攪著湯鍋,另一隻手在擤鼻涕。

“你什麼活也不會幹,做飯、縫補,一樣也不會,你真笨!”特萊莎沒有吭聲,她剛剛下班回來,正在收拾房間。星期一至星期五是由她姑媽來打掃的,但是星期六和星期就該由她來幹。這並不是什麼特別勞累的活:除去廚房之外,只有兩間住房。一間是寢室,另一間作吃飯、會客和做針線的地方。這是一所破舊的房子,裡面幾乎沒有傢俱。

“下午到你叔叔那裡去一趟。”老女人說“但願他們別像過去那麼狠心。”湯鍋裡開始翻起泡沫,那女人的瞳孔燃起了兩點火花。

“我明天去,今天不行。”特萊莎說。

“不行?”老女人生氣地搖動著作扇子用的紙板。

“不行。我有個約會。”紙板在半空中停住不動了,老女人抬起頭來。她的注意力分散了片刻,但她一察覺,便又重新扇起火來。

“約會?”

“嗯。”姑娘的掃帚停住不動,離開地面幾釐米。

“有人請我去看電影。”

“看電影?誰請呀?”湯鍋已經在沸騰。老女人好像忘記了湯鍋。她轉身向著隔壁房間,等著特萊莎的回答,頭髮又滑到了前額,但是她仍舊一動不動地期待著。

“住在大街拐角的那個小夥子。”特萊莎說著一面把掃帚落到地上。

“哪個拐角?”

“兩層樓的那座磚房。他叫阿拉納。”

“是這樣叫的嗎?阿拉納?”

“對。”

“是那個穿軍裝的嗎?”老女人追問道。

“是的。他在軍事學校裡呢。今天放假外出,六點鐘他來找我。”老女人走近特萊莎,兩隻腫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說:“那是個好人家,穿得漂亮,還有汽車呢。”

“嗯,是輛藍的。”特萊莎說。

“你坐過他的汽車嗎?”老女人十分熱心地問道。

“沒有。我和那小夥子只是談過一次話,那還是兩個星期以前的事。本來上個星期他要來,可是不能離校,就給我寄了一封信。”那老女人突然一個急轉身就跑回廚房。火已經熄滅,但是湯鍋依然在沸騰。

“你馬上就要滿十八歲。”老女人說道,一面竭力制伏那縷調皮的頭髮。

“可是你還不明白,我就要瞎了,你要是不能幹點什麼,咱們可就要餓死啦。你可別放跑了這個小夥子。你上好運了,他已經看中你啦。在你這個年齡,我已經懷上孕啦。天主既然讓我生了個兒子,可是為什麼後來又奪走了呢!呸!”

“明白了,姑媽。”特萊莎說道。

她一面掃地,一面望著自己腳上那雙灰的高跟鞋:已經相當破舊。她想:阿拉納會不會帶她去看一部新片子?

“他是軍人嗎?”老女人問。

“不是。他在萊昂西奧·普拉多學校唸書。跟其他學校一樣,只不過是由軍人管理的罷了。”

“還在學校裡呀?”老女人生氣地接著說“我以為他已經是個獨立的成人了呢。呸,我老不老對你又有什麼要緊。你盼望的就是我乾脆一下子死掉。”阿爾貝託正在整理領帶。洗澡間的鏡子裡映出來的面孔難道是他嗎?那臉蛋颳得乾淨漂亮,頭髮梳理得整潔服帖;襯衣是雪白的,領帶是鮮豔的;這身綠灰的衣服、這塊在口袋外面的手絹…總之,這個衣冠楚楚、整齊漂亮的人,難道就是他嗎?

“真是個漂亮的小夥子。”母親站在客廳裡說“你很像你父親。”她又傷心地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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