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買兇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烏雲遮月,荒郊野外,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一道閃電劃開天地,藉著一瞬間的白亮,隱約可見一條蜿蜒的小路,左邊一片陰翳的樹林,倚林一座破敗的老廟。

閃電過後,大雨噼裡啪啦地下了起來,天地間那濃得化不開的黑,似乎更重了…

那廟裡似乎有光?

一尊殘破的佛像,一張亂撒黃紙的香案,一隻倒扣的紅破碗,一個翻倒的香爐,三個亂放的蒲團。

龍千里看著黑殺的時候,心情很壞。

此次他隻身南下,趕在三月三之前在破廟裡約見這個名動江湖的殺手,本就是看上了黑殺的冷靜。可是當這個人用那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看著自己時,龍千里的心裡卻莫名地煩亂起來。

“這裡有三千兩銀票。我請你殺一個人。”龍千里身材高大,黃的英雄氅讓他看上去如帝王般凜凜生威。他將手中的花紙湊到火摺子旁,讓黑殺能看得再清楚些。

三千兩!十足兌現的潤豐銀號銀票,可是能讓一個普通人一輩子坐吃的飛來橫財。可是黑殺卻只是瞟了一眼,好像龍千里手中拿的不是銀票,而是一把稻草。

於是龍千里只好自顧自地說下去:“這人功夫高、聲望好、人頭廣,可是我不喜歡他。坦白說呢,我這個人比較霸道,我不喜歡的人,就不希望他再活下去。尤其不希望他能活到三月三。”此刻,他已快達到忍耐的極限。他可是龍千里啊!混白道的時候,他是天下第二,混黑道的時候,他是天下第一,可是這個孤魂野鬼似的殺手竟然膽敢蔑視他?這種輕忽幾乎讓他想把銀票一把甩到黑殺的臉上。

可是突然之間,黑殺似乎笑了笑,看著龍千里的眼神好像是在說:“我知道,當然了,你不喜歡他嘛,三月三嘛。”三月三之前,武林裡誰殺誰,誰被殺都似乎很正常。因為在三月三那天,武林中將會有一件大事發生:——長風鏢局出面組織,柳州大會群雄聚會,公選天下武林盟主!

盟主之位,雖不能吃朝廷的俸祿,封子蔭孫,可往俗裡講,也能在三五年裡一呼百應;而往雅裡說,武林氣數頃刻間握於一手,睥睨天下,解民倒懸,怎不叫三山五嶽的英雄、五湖四海的好漢趨之若鶩?故此,這三四個月來,先後放出風去要來爭奪盟主之位的各方大豪,不計其數。

人多了,椅子卻只有那麼一個,總有點擠。不是麼?

龍千里被黑殺笑得十分氣惱,卻也覺得幾絲輕鬆,於是續道:“所以我才請你來。我的人已經打探清楚,他正從這條路趕來,一兩天內就將路過此地。我什麼都算好了,什麼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只須在這裡以逸待勞,憑你的功夫,想必可以讓我從此以後過得更開心一些。”黑殺卻抱著他的刀,又恢復了冷冰冰的神

——他一身黑衣,身形矯健,利落合體的夜行衣勾勒出他獵豹一般的輪廓。那身量高且瘦,臉白如死人,兩頰從眼角到腮幫各有一道暗紅的舊疤。他的衣襟正中彆著一朵紅花。那花是他身為殺手界至尊的驕傲和標誌。

紅、白、黑,三種突兀的顏雜糅在一起,令他看上去,就像死後從墳墓裡爬出的瘋子,嘲地默看著活人的表演。

“不錯。他就是俠義道上字號最響的大俠客——‘公道大俠’莫如雪。”龍千里終於吐出那個人的名字,“和他同行的是他的夫人、‘江南飛燕’三娘子。今天離三月三隻剩三天,三天之後,我希望莫氏夫婦的死訊已經傳遍江湖。”龍千里猛然發覺,黑殺正盯著他看。被一個卑賤的殺手這樣看著,龍千里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話越說越多,越說越快,甚至都快說出暴自己身份的部分。

“人說‘紅花黑殺,生死由他’。殺手這一行,你是頭牌。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黑殺終於開口,說了他在龍千里面前現身以來的第一句話:“三天。兩個人。五千兩。”

“五千兩?”黑殺沉默著,甚至不屑重複。

“好!可是你要知道…三天之後,若是莫氏夫婦還活著,你也就不用再在江湖上出現了!”龍千里終於在自己失控之前,又成功地掏出兩千兩銀票,一起遞給黑殺。黑殺走過來,先邁左腳,站穩了才換右腳向前。他彷彿已經走得頗為習慣,所以速度倒並不算慢,可是整個人看起來僵硬麻木,更加不像一個活人了。

銀票終於從買家的手裡到了賣家的手裡,殺手之王就藉著龍千里舉著的火摺子一張一張地翻檢,確認無誤後,才將銀票收好。龍千里被他視自己若無物的囂張氣得咬緊牙關。

突然,黑殺的耳朵一動,猛地抬起頭來:“有人!”龍千里大吃一驚,抖手滅了火摺子,和黑殺兩人一左一右隱入到廟中的大佛身後——他和這殺手的易,決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遠遠的雨聲裡傳來一陣男子的歌聲:“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風吹酒醒,微冷。山頭烏月卻相。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這唱詞彷彿是略改於蘇大學士的《定風波》,聲音由遠而近,一闕詞唱罷,已由幾里外到了小路在破廟前的最後一個彎口處。

另有一個女子的聲音竟然還能跟上:“三哥好興致。”這兩人好俊的輕身功夫!黑殺正暗自警惕,忽然聽著旁邊黑暗中龍千里的身子簌簌一動。他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來人是誰,不由微微笑了。

就聽那男子道:“你我江湖兒女,風餐宿,若不學會苦中作樂,豈不是一天到晚不開心麼?”那聲音平和響亮,雖然還沒見到他的人,但已經讓人覺得安穩放心了。突然他“咦”了一聲,想是已經藉著剛才的一道閃電看著了破廟:“呀,好一座古廟!荒郊野外處,疾風驟雨時,這不正是普度眾生的避雨涼亭麼?”那與他同行的女人撲哧一笑:“剛才還說不怕下雨,這會子又要避雨了?”男人笑得更響:“是啊,我雖不怕,卻又怎忍心我家娘子辛苦。就算我家娘子不怕辛苦,她腹中的孩兒也該少受些風寒為好。”原來來的二人卻是夫,只不知那“三哥”是怎麼排起的。

兩人這時已經來到破廟前,可是那女人聽丈夫這樣說,突然就在雨地裡站住了:“三哥,我還撐得住,你的孩兒也撐得住。不要為了我們耽擱行程,誤了武林大會,到時候武林盟主之位若是落於惡人之手,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那男人一愣:“娘子放心。離三月三還有三天,此去柳州卻不過百里行程。若是沒有個落腳地,我們不妨趕路,但現在既然有了這座破廟,你也不必太過執著於行程。一切事情,我心中自有計較。”女人這才笑道:“那就好了。”說著話,兩人已經進到廟裡,簌簌的聲音,該是男人在為自己的娘子擦拭額上的雨水:“唉,娘子,你跟了我,這些年來東奔西走,風刀霜劍,可辛苦你了。”女人卻笑著寬:“三哥,你我江湖兒女,若要貪圖安逸享受,又何必過這刀頭血的子?既然咱們心裡放不下‘俠義’二字,和你在一起,縱是狂風大雨也只當它是和風細雨罷了。”男人也笑了:“你總是這麼體貼。”刷的一聲,他晃亮了火摺子,打量廟裡擺設,看向那佛像,輕道:“哦,彌勒佛。”他是一個帥氣的男子,一身白袍雖然溼了,可是仍然一塵不染似的整潔。人大概有三十來歲,白淨臉,劍眉微須,細長的眼睛裡既有讀書人的儒雅,又有江湖人的果決。

他的娘子穿一身紅勁裝,此刻被雨打溼了,顏更重。她的肢稍顯臃腫,正是身懷六甲的樣子,可是眉宇之間全沒有普通孕婦的慵懶懈怠,反是一派幹練堅強。

黑殺在暗處見了,越發覺得有意思,回過頭來瞧龍千里。果然這位黑道大豪的眼神惡毒得像是一把鑿子。一鑿又一鑿,在男人的身上刻出“莫如雪”在女人身上刻出“三娘子”——原來這夫二人星夜兼程,比龍千里估計的走得快,居然把他倆堵在這裡了。

莫如雪點燃供燭,三娘子緩步來到佛像前,合十跪倒:“佛祖在上,信女三娘子虔心祈願:一願夫君莫如雪此行能重振‘扶濟堂’的威名;二願我腹中胎兒後頂天立地;三願我夫婦早手刃大仇人龍千里,以大哥的在天之靈。”這是個多麼惡毒的女人啊,竟然在佛祖面前許願殺人!黑殺對龍千里:“要我現在就把他們殺了麼?”龍千里卻沒有反應。他眼神惡毒,只是死死盯著下邊的莫如雪——那白衣勝雪心腸可比墨汁還黑,氣宇軒昂做事卻卑鄙陰險,名滿江湖但其實背信棄義的公道大俠。

莫如雪聽到娘子祝禱,微微一嘆:“多謝娘子…不管怎麼說,我們這次去柳州爭奪武林盟主之位,一定要贏!”三娘子回過頭來,眼見丈夫面沉重,卻不敢給他太大壓力:“其實只要盡力而為…”

“不要再跟我說‘盡人事,聽天命’了。”莫如雪搖頭道,“娘子,這一次,我輸不起。自大哥死後,三年來武林中紛擾不斷,寒風宮趁機坐大,如果這次盟主之位又被人品能力低下者竊居,恐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了。”龍千里在佛像後幾乎氣絕,心中怒罵:“嘿嘿,真能吹牛。你這樣的偽君子若是當選,才是武林江湖之禍!”三娘子問:“龍千里這次會來麼?”莫如雪低下頭道:“他害怕我找他報仇,定會先下手為強,在大會中向我公然示威。但再怎麼說,他是寒風宮掌門,總不能兼任武林正道盟主之位。所以,他倒不足為慮。讓人擔心的,反而是白道的幾位高手,胡恩、尹無尚等人。”三娘子點頭贊同:“不錯,州獅子胡恩雖然武藝高強、弟子云集,可是為人有勇無謀,又貪杯好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