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門庭依舊面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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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嶽冷冷的注視著田銘那支僅有的手掌中緊握著的沉重銅尺——料想他是在勿忙中隨手摸得的武器,這支銅尺如果真個砸上了腦袋,也包管能叫腦袋開花!

閻立名動的咆哮:“虧你還是江湖上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呢,居然如此惡毒的朝一個身受重傷,幾平沒有抵抗能力的傷者下手…”南幻嶽眼睛一瞪,冒火道:“是我先朝他下的手麼?你這胡說八道,混淆黑白的活王八!田銘從我背後偷襲我,難道就叫我硬著頭挨他一記,孃的,他固然受了傷,但卻仍有砸死人的臂力,這銅尺幾乎就能把人的腦袋敲扁了!”閻立名痛心的道:“不論怎麼說,你也不該殺他…”南幻嶽怒道:“我也本不知道偷襲的人是他——其實用不著和你說這麼多話,原來我也想找他算帳,這樣也好,乾淨利落!”閻立名噎了一聲訥訥的道:“田銘就住在隔室——我還一直暗祈他不要聽到這邊的動靜…因為我知道他如聽到什麼聲息,一定會過來察看…可憐他斷了一臂,傷痕累累,又了那麼多血,人已虛脫得連站也站不穩了,他又怎會是你的對手?

他偏偏卻聽到什麼又趕了過來…他原已睡著了的…他是不該過來的…天數啊…這真是天數…”南幻嶽坐回上,惱火的道:“不要說了,和你們打道最令人心煩!”閻立名突然又一震,驚悚的問道:“還有韓振權——姓南的,還有韓振權!”南幻嶽眉一揚,道:“怎麼樣?”閻立名顫聲道:“你把韓振權也殺了?”南幻嶽道:“沒有。”閻立名大叫:“那麼他人呢?你竟會有這樣仁厚的心腸?”南幻嶽古怪的瞅著對方,道:“你他娘算是個什麼玩意?自身業已難保,猶在那裡替別人擔憂且打抱不平,你以為你還有什麼鳥的份量不成?簡直荒唐!”閻立名固執的叫:“我只問你韓振權如今人在哪裡?”南幻嶽朝門外一指,道:“就在迴廊那邊!”閻立名抖了抖,臉上變:“死了?”南幻嶽搖搖頭,道:“沒有。”固立名憤怒的道:“難道他僵在那裡了!”南幻嶽道:“差不多,我廢了他的兩腳,又制住了他的道他不僵在那裡邊也爬不出多遠去!”閻立名倒了一口涼氣道:“你真狠啊——”南幻嶽嘆息著,道:“比起以前來,我已是和善得多了…”閻立名身子微微痙攣著,切齒道;“姓南的,今生不管找還有沒有機會找你出這口冤氣,早晚也會有別人觸你的黴頭,你等著瞧吧!”南幻嶽冷冷的道:“江湖中人,若是含糊了血搏命,還能混什麼江湖?將來有人找我,行,他贏了他可分我的屍,我贏了我便扭他的腦袋當夜壺!”閻立名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道:“看你狠到幾時!”南幻嶽火暴的怒道:“那卻不是你所臆測的了。”閻立名垂下頭去,不再出聲,呼卻十分急,顯然他正有滿心的羞怒與憤,不過,如今他並沒有可以發洩的方式…

人影晃動,門外生風,潘巧怡就在此際揹著閻小仙來到,她尚未進屋,已被門檻處躺著的屍體嚇了一跳,略略怔窒,她又臉鐵青跨了進來,狠狠的盯著南幻嶽,她朝地下田銘的屍首一撇嘴,生硬的問:“怎麼回事?”南幻嶽道:“他從後面偷襲我,我反擊,就成了這個場面。”這時,閻立名慌忙大叫:“妹子——”臉龐俯在潘巧怡肩頸處的閻小仙因為道受制,尚不能動彈,她聽得到哥哥的聲音,只能掙扎著吃力的回應:“哥——”頓時面一寬,如釋重負,閻立名的聲調又似哭,又似笑:“妹子,你安好?”閻小仙澀澀的,軟弱道;“我…還好…”閻立名驚疑的,大叫:“妹子,告訴我,他可曾——可曾玷汙了你?”南幻嶽然大怒,叱道:“閻立名,你他孃的是吃多了撐得暈頭啦?張著個鳥嘴淨放些不是人放的!”伏在潘巧怡背上的閻小仙顫動了一下,她悽悽的叫:“沒有…哥,沒有…”閻立名又追問:“真的?”閻小仙痛苦的道:“我以生命向你保證,以閻家的姓氏向你起誓——哥,真的沒有!”閻立名長長吁了口氣,喃喃的道:“那就好,那就好…”南幻嶽氣得雙目泛著紅光,他厲烈的道;“固立名,假如我們不是有言在先,就憑你方才那幾句話,老子就會叫你不死也脫層皮,孃的,你當我姓南的是什麼人物?我他娘就算有那個寡人之疾,也不會用這等下三的方式!”潘巧怕鼻腔中冷冷哼了哼,道:“南幻嶽,你也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之屬,和你只不過九十九與百步之差而已!”南幻嶽不悅的道:“巧怡,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潘巧怡臉生硬,道:“固然你沒有糟塌閻小仙,但是你這種戲羞侮人家的手法卻更是可惡,更叫人不能容忍!”南幻嶽大聲道:“叫誰不能容忍?我與他們勢處對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要不亂不,並無不是之處!”潘巧怡憤怒的道:“你使我不能容忍,你對我本不關心,不重視,你完全是玩我,欺騙我,而你用來對待閻小仙的手段對我更是一種侮辱,你不該削淨了她的衣裙,不該令她赤身袒,你…你這樣做就是下,就是輕佻,就是不夠尊重,不是君子風範,我恨你,我討厭你!”南幻嶽難堪的沉默了片刻,低沉的道:“我是個曠達又放蕩不羈的人,但我心地光明磊落,坦然無欺於暗室,你該多少了解我,巧怡,而你也答應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潘巧怡尖叫:“我恨你,我不原諒你,南幻嶽,你從頭到尾就在戲我,你是個徹底的惡漢!”南幻嶽深深了口氣,平靜的道:“你要絕裾而去了,是麼?”潘巧怡大大的一震,全身抖索、鼻翅兒急速翕動,她搐著,雙目淚光瑩瑩,顫著聲倔強的道:“我正有這個意思!”南幻嶽點點頭,笑道:“那麼,後會有期。”潘巧怡幾乎要大哭出聲,但她儘量抑制著,俏麗的面龐微顯扭曲,蒼白得泛青,淚水在眼眶中滾動,身子也在簌簌不停的顫抖,終於,她將揹著的閻小仙往上一放,接著將間羅帶內暗藏著的兩小包白紙包著的藥粉,取出放在一邊,咬著牙,她哆嘯著道:“你要的‘紫冠花’毒藥在這裡,相信原藏在我身邊的‘白朱雀’已被你取去,藥潛蘊期是一個半月,這是我早已備妥暗藏著的份量,到時用‘白朱雀’的花瓣便可解毒…南幻嶽,我們是兩不相欠了,你不用趕我走,我自己會走的,同時,我要告訴你,我這一輩子,都會恨你,恨你,恨你…”南幻嶽神情黯然,他正想說什麼,潘巧怡已猛一摔頭轉身狂奔而去,就在她轉身的一剎,南幻嶽清楚看見兩顆光閃閃的淚珠隨著拋灑…

在一陣僵冷又怔童的沉默之後,南幻嶽緩緩回過身來,他的目光與閻立名的視線相對,閻立名覺到就彷彿兩柄冰寒的利刃向心窩,微微顫悚了一下。這位“玉孤”立即本能的別過臉去,不敢正視。

南幻嶽走到一邊的小几旁,拿起一隻瓷杯就著壺中的冷水將紙包中的毒藥傾入,然後,他端給了閻立名。

有些遲疑又有些恐懼,閻立名目定定的望著那瓷杯中黃褐體發怔,喉結在上下不停的移動著,一時竟連手都伸不出了。

南幻嶽皺起了雙眉,冷冷的道:“還等什麼?莫非要我餵你?”閻立名抖了抖,艱澀的道:“這毒藥…不會立時致命吧?”南幻嶽哼了一聲,道:“當然不會,否則你們了屍誰去替我救人?”這時——側臥上,仍然不能轉動的閻小仙突然驚悚的尖叫起來:“哥,不髓,你不能受他這種鉗制,中他這個圈套…哥,姓南的心狠手辣,他是我們去行不義啊…”震動了一下,閻立名訥訥不能成言,角的肌卻一次又一次的搐個不停,腮幫子全扯硬了。

南幻嶽陰冷的道:“大丈夫一言出口,重逾九鼎,閻立名,你業已答允,且事情的利弊得失亦曾做過分判,該怎麼,要怎麼辦,你自己心裡有數,婦人孺子之言,豈可為據?你卻不要自己斷送了這唯一求生的機會!”閻小仙又動的哭叫著:“哥,不要聽他的惡言恫嚇,我們不能在他的威脅之下低頭,我們寧願死…哥,你要搞清楚,如果答允了他,我們就再難混下去了…”南幻嶽然大怒:“浮圖崗’上那些畜生算是些什麼雞零狗碎?又算是些什麼正直衛道之士?只不過全是一群佔山為王,強取豪奪的土匪寇而已,他們本就不知‘義’字為何,又怎能與他們論‘義’字?你兄妹助紂為,替虎作倀,早就該五馬分屍才對,但我手下留情,只叫你二人將功贖罪,繫鈴解鈴,這該是如何的恩典?給你兄妹一條生路走,你兄妹卻不要表錯了情,誤以為我姓南的非得求你們才有辦法,老實說,‘浮圖崗’上那群寇你們開罪不起,我南幻嶽又豈是你們可開罪得起麼?何況老子還是現買現賣,了這就先取你兩個狗頭!”閻小仙側臥在那裡,一時無以為答,又氣又怨,委屈的嚶嚶哭泣起來。

閻立名咬咬牙,道:“南幻嶽,你有什麼狠不妨衝著我來施,欺負一個女算是什麼英雄好漢的行徑?”南幻嶽“呸”了一聲,怒道:“你少在我面前逞能,你兄妹兩個全不是好玩意,我本不需‘欺負’任何人,只要惹翻了我,男也好,女也罷,通通一刀兩斷,濺血三步,你還以為你的骨頭就比你妹子硬上一點麼?”閻立名生澀的道:“不要太欺人,你…”南幻嶽咆哮道:“你幹不幹?我沒這麼多時間與你閒磕牙,幹,馬上就喝下這杯玩意,不幹,老子宰人上道!”閻立名嚥了口唾,訥訥的道:“待我再與妹子商量一下——”南幻嶽猛一咬牙,左手微翻“寒水紅”的冷芒已筆直上指“嗡”聲一彈,飛快反斜,於是“呱”的一記暴響,閻小仙的一綹秀髮已飄滿了室中!

閻立名嚇得全身驀然一緊,驚叫:“住手,住手,我幹,我絕對於——”閻小仙哭嚷道:“不,哥,不行,就讓他殺了我吧…”眼一閉,閻立名再也不敢遲疑了,他舉起那隻瓷杯,仰著頭“咕”的一聲便飲了個涓滴不存!

閻小仙聽到了聲音,不悲悽的哀叫道:“哥啊…”南幻嶽以最快的動作,又調合了另一杯毒藥,來到邊,扳過閻小仙的面孔,兩指一捏這個小“花狐”的下巴,不管她“呀呀唔唔”的拼命掙扎,半杯攙了“緊冠花”毒藥的茶水早已傾進了閻小仙的喉管!

嗆咳著,抖索著,閻小仙的哭聲,好不暗啞慘然!

閻立名臉灰青的切著齒道:“姓南的,你好毒辣的手段,好暴的行為!”南幻嶽順手摔掉茶杯,酷厲的道:“閻立名,你兄抹二人與‘浮圖崗’齊家人串謀好了來暗算我,更破壞了我搖救狄十孃的計劃,以我一貫的作風來說,你兄妹兩個就要死無葬身之牆,但我卻大量的想過了你們,而僅以這個小小的條件為換,我已是格外的仁厚有加了,你不要再得了便宜賣乖,否則,我是隨時隨地會翻臉不認帳的!”閻小仙仍在嗆咳著哭罵:“別說得那樣仁盡義至…南幻嶽,你是天底下最最惡毒,最最卑劣的人,你聲名狼藉,陰狠寡絕,你只認識你自己,只記得你自己…你甚至於連你的侶友潘巧怡也不能容…”南幻嶽的臉變了變,他沉聲道:“不要提這件事,他孃的,全是你們給我惹的麻煩!”閻小仙尖銳的道:“我就要提——姓南的,連你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能和你相處下去,想想看吧,你這人已經‘好’到了什麼地步,你自私,你冷酷,你毫無半點人味,一個連侶友都不肯再廝守伴隨的男人,已經不配稱做一個男人了…”南幻嶽沉默了一歇,陰森的道:“閻小仙,你有點過分了…”閻立名也有些不安的道:“妹子…不要再說下去…”閻小仙啜泣著道:“哥,不用怕他,大不了一死…”閻立名囁嚅著道:“別這樣說,辣子,我們還有我們的遠景及希望…”南幻嶽哼了哼道:“閻立名,你倒仍有點腦筋,你那寶貝妹子可是在一個勁的要斷送你們的遠景及希望呢!”閻小仙悲憤的叫:“我不怕你,南幻嶽,最多你殺了我!”南幻嶽冷沉的道:“殺了你易如反掌,怕的是你會綴上你哥哥墊底!”閻小仙驚窒的透了口氣,隨即沉默了焉,她仍在噎著,但是,果然已不再叫罵什麼了。

南幻嶽緩緩的道:“你們兄妹二人可真是骨情深得緊哪,互相維護,彼此體憫,倒是比諸我有‘人情味’得多了。”閻立名偷偷覦看了南幻嶽的神一眼,訥訥的道:“南幻嶽,我可以起來麼?”南幻嶽冷冷的道:“當然!”吃力的掙扎著站了起來,閻立名又蹣跚的捱到沿坐下,就這幾個動作,他的額門上業已見了汗漬,透丁口氣,他澀澀的道:“請你——哦,替我妹子解開道,行不?”南幻嶽生硬的道:“如果她有不軌之舉?”閻立名忙道:“不會,我保證…”南幻嶽狙厲的道:“你什麼也不能保證,我的劍才是保證,閻立名,如果你妹子在解開道之後做出什麼不利於我的舉動來,我可以在她意念甫生之際便斬斷她的頭,這一點,希望賢兄妹心裡先有個數,免得說我不打招呼!”閻立名寒瑟的道:“不會的,不會的…”於是,南幻嶽的“寒水紅”光芒掣閃,就那樣以細窄的劍面平拍閻小仙的身軀,準確及力道的拿捏可以說高明到了極點,閻小仙的被封道剎那便解開,她呻了一聲,猛的爬坐起來!

是蒼白的,髮間還沾著塵沙草屑,她淚痕未乾,嘴泛紫的指著南幻嶽顫聲咽罵:“將來,不論時間有多長久,將來,不論你是否仍像如今的強霸暴烈,南幻嶽,你總要記得,我兄妹會傾盡一切力量報復你今天給予我們的羞辱…”坐在沿的閻立名這時早已目瞪口呆,驚怒莫名——他定口呆的望著乃妹那條伸在外面的雪白臂,又沿著臂膀移注向閻小仙赤的上半身,而且,照這個樣子看,很顯然閻小仙包裹在那襲長衫中的下半截也是不會有半絲寸縷的了,這,這是個什麼場面?又是怎麼回事呢?

閻小仙又悲切的罵著:“你不要自以為可以睥視一切,可以橫行天下,姓南的,遲早你也會栽跟著,那時你的境遇之慘,就更甚於我兄妹眼前之情…”突然,閻立名憤怒的大吼道:“小仙,你的身上——”閻小仙驀地驚悟,她在一愕之後頓時面飛紅霞,羞辱不堪,她慌忙將南幻嶽的那襲長衫包捲住身子,卻又忍不住淚水簌簌而落…

閻立名動的叫:“你果然沒穿衣裳,你的衣裳呢?莫非姓南的真個?”閻小仙連連搖頭,哭泣急道:“沒有,真的沒有…哥,他只是…只是…”閻立名咬牙切齒,-目大吼:“只是什麼?”南幻嶽笑笑,接上來道:“只是把她的衣裙用劍削光了而已,沒有別的,我連碰也沒碰過她一下,絕對的乾淨而堂皇,不信,你問她!”閻立名怒叫:“是不是這樣?小仙!”閻小仙噎著,用力點頭:“是這樣,他沒說假話…哥,相信我,我仍是清白的…”閻立名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隨即又氣吼吼的道:“難怪方才那姓潘的女子憤而拂袖離去,我當時躺在地下還沒聽清楚是怎麼回事,想不到姓南的居然做了這麼樁可惡卑劣的行為,這——這簡直是下,是魯,是惡作劇,是——是不要臉!”南幻嶽冷冷的道:“不見得!”閻立名氣憤填膺的道:“做了這樣卑鄙的事還不算下,姓南的,什麼才叫下?”南幻嶽安詳的道:“這總比採取了實際的汙辱行動要高明上很多吧?我這叫‘而不’,你懂不懂?而天下的男人和我一樣這般寬厚的只怕不多,其中還包括閣下稱在內,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比起我來,你差得遠!”頓了頓,他又道:“況且,為了給你兄妹一個令你們永生不忘的教訓,一個刻骨樓心的懲罰,這樣的方式我認為乃是最恰當不過的,再說,提防令妹逃逸遠走,此亦妙法之一,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防止她潛離之道,最佳莫過於叫她赤身體,如此一來,選亦無門矣!”閻立名大吼道:“你這完全是狡辯,是遁詞,姓南的,你…你這種行為,再怎麼說也脫不了卑劣之嫌!”南幻嶽冷硬的道:“不要給你鼻子長了臉,閻立名,真正的卑劣之徒你還見得太少了,如果你不相信,再遇上這樣的事,你就會知道我南幻嶽雄如何的厚道,又是如何的具有君子之風了!”閻立名息急劇的道:“姓南的,你要記住你加諸我妹子身上的羞辱…”南幻嶽慢的道:“我當然不會忘,非但不會忘,而且隨時歡閣下兄妹前來報仇雪恨,你們有什麼招數可使,姓南的便有這個本事全接著!”雙目如血,閻立名一字一字的道:“我們會來的,南幻嶽,一定會來的…”轉過頭,他又厲聲道:“小仙,還不快去找件衣裳穿上?”南幻嶽背身向外,道:“快一點。”身體轉動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解開包袱的細響及穿衣的牢聲,果然很快,閻小仙業已穿著停當。

回過臉來,南幻嶽看到的是一個渾身淡紫衣裙卻仍然鬢釵紛亂,面龐蒼白的少女,閻小仙換了這身衣裳,風韻憑添三分,但卻依舊掩不住她神態中的悲憤與眸瞳裡所透出來的怨毒之

南幻嶽笑了笑道:“閻小仙,有人對你說過麼?你還有幾分姿?”閻小仙氣得渾身一抖,咬牙痛恨的道:“你下!”南幻嶽搖搖頭道:“誇你幾句也叫‘下’,那麼,世上恐怕沒有‘上’之輩了!”閻立名惱怒的道:“姓南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老是佔我妹子便宜——”南幻嶽嗤之以鼻:“你簡直莫名其妙,和女人說幾句話叫佔什麼便宜?不痛不癢的,她依然是黃花大閨女一個!”閻立名氣得連肺都要炸了,卻不知要怎麼發作才好,管自在那裡磨牙,恨得想撲過來硬咬一口…

南幻嶽神突然一變,嚴肅的道:“好了,現在不要閒打諢,該是談論正事的時候了,閻立名,你與你妹子身上的毒潛伏期只有一個半月,這點你知道?”閻立名點點頭,恨聲道:“知道。”南幻嶽道;“這也是說,從今天開始,到你們將狄十娘自‘浮圖崗’救出來到我手中的限期,也只有一個半月,你明白麼?”閻立名不甘不願的道:“明白。”南幻嶽陰狠的一笑道:“你既知道,又明白,乃是最好不過,我在準一個半月後的那天,於‘大理府’東去十五里的‘駐馬亭’等侯你們,我會從早晨等到落,來與不來,全在二位,不過,我要特別聲明的是——你們來,必須將狄十娘也帶來,否則,解藥便絕對拿不到手,我說到做到,屆時別怨姓南的心地太狠!”閻立名怨毒的道;“你什麼時候心地不狠?”南幻嶽怒道:“這能怪我麼?我們原本無怨無仇,素不侵犯,是你們先向我挑釁的,今天的下場自亦該你們負其全責!”閻立名陰沉沉的道:“我們也會繼續的負責下去!”南幻嶽哼了——聲道:“這樣的話唬不住我!”一仰頭,他又接道:“在一個半月之後,你們把狄十娘給我,我給解藥你們,這一次,不要再想以假貨冒充,我會有——個很確切的法子驗明真偽,記住了——騙人的人只有一次,而一個人頭一遭上當是疏忽,第二遭再上當就是愚蠢了,我並非愚蠢,所以不會重蹈覆轍,這點,希望我們彼此全清楚!”閻立名冷冷的道:“走著瞧吧。”南幻嶽陰沉的道:“怎麼走也是一樣的瞧法,不見狄十孃老子解藥不給,解藥不給你兄妹二人便無命可活,這個事實乃是不會變易的,狄十孃的自由聯繫於你們的生命之上,相信其重要二位非常清楚——”抿抿嘴,他又接著道:“到了那一天,不管你們動什麼歪腦筋,有什麼主意或是暗伏幫手,或是佈下陷阱,完全隨二位之便,我只要到手一個恬生生的,沒有病的狄十娘,其他一切俱由二位施展,那時,彼此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可以開開手昏天黑地殺他一場血橫飛!”閻立名不由自主的一靈,到背脊冷寒,心臟也一下一下的收縮,但是,他卻硬著頭皮道:“當然,這也是我兄妹求之不得的!”南幻嶽哧哧笑道:“殺人血,二位俱非生手,而我南幻嶽更是行家,生死二字,姓南的看得淡了,二位到時候也要拋得開去才好,否則,只怕樂子就沒有預期的大了,在那種節骨眼下,是沒有情套,斤兩談的!”閻立名面紅耳赤的道:“我不需你來教訓,姓南的,我兄妹並非初出道的孺兒!”南幻嶽道:“但願你到了那一天也是如此老練辣!”說著,南幻嶽順手抄起他丟在上的外衫,反手搭在肩膀上,一邊劍回鞘,衝著閻小仙一笑道:“放開點,姑娘,在江湖上闖,就是得受點兒氣,忍點兒惱,說不準,哪一天遇上的麻煩更勝於此,若老是鑽牛角尖,不用人家宰,光是憋也憋死人了!”閻小仙臉若嚴霜,冷冷的道:“用不著你告訴我這些,該怎麼適應環境與該怎麼維護自己的尊嚴,我比你更清楚!”南幻嶽點點頭道:“那就最好不過了!”這時,閻立名突然道:“姓南的,你不會到時候故意不去‘駐馬亭’吧?”南幻嶽道:“你真是庸人自擾,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俱是為了那一天‘駐馬亭’接回狄十娘,除非我死了,怎會不去!”閻立名了口氣,道:“我要再提醒你,就是因為你並不是一個如何講信義的人!”看閻立名一會,南幻嶽緩緩地道:“放你孃的狗臭!”閻立名臉紅脖子的大叫:“你——你怎麼如此穢言傷人?”南幻嶽冷然道:“那是告訴你出言三思,不要胡說八道,血口亂噴!”閻小仙站在那裡,神悲慼的幽冷的道:“哥,這種只知暴力與詭詐的江湖惡,你何必和他談些什麼道理?他所認識的僅有血腥,所重視的僅有殺伐!”南幻嶽揚起一邊的眉道:“你兄妹二人又知道些什麼?不過只是寡廉鮮恥,罔顧忠義仁信之道,昧著良心撈兒文造孽錢罷了,你們還懂什麼?”閻小仙氣得渾身顫抖,連話也說不出了:“你…你…你…”南幻嶽轉身走出,頭也不回的道:“記住,自今天起一個半月之後的那天,‘駐馬亭’出之後,落之前,過時,就不候了!”南幻嶽轉回頭來,又向“莫塵山莊”趕去,這一路上,他的情緒沒有前一趟那樣悠遊自在了,心裡沉甸甸的老似壓著些什麼,眼睛看出去,山野景也彷彿全罩上了一層灰鬱蒼黃,和他的心緒一樣顯得那般霾重…

自從由那個幽深絕寂的古裡重見天,到如今也有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但是,該辦的事仍未辦妥,立定的兩個心願也一個都投完成,幾個月裡,反倒又波折迭出,結下了不少的怨仇,開罪了不少武林強豪,血得那麼多,命殘得那麼多,到頭來,,卻竟又是恁般空虛,空虛得叫人帳惘述茫…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到“泉鎮”去找古瀟然結清這筆舊帳的,但是,想想與狄修成和楊玲的約定之期早已過了,怕他們等得焦惶——他非常清楚“等待”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尤其是,那種忐忑不可期的等待更令人難以忍受,所以他決定先回“莫塵山莊”打個轉,好歹待一下,也叫那兩個苦等的人放下這顆心來…

時光總是這麼快的逝,當南幻嶽趕到滇邊的時候,空中業已偶爾飄起散碎的雪花了,越過“寧莨城”再有小半的路程,南幻嶽已經可以遙遙望見那座他魂牽夢繫好多年的小山——“燕山”那是一座不太高也不太險峻的小山,它沒有磅礴的氣勢,卻有靈巧的韻致,沒有榷偉的形魄,卻有秀逸的骨神,它是柔美的,飄逸的,每一度起伏,每一處角峰,全是那麼勻婷對稱,叫人一看,打心眼裡就會興起一種安寧又恬適的覺,平靜、幽寂,該是一處多麼宜人的修心養之所。

南幻嶽拼命的催動坐騎奔到山下,在滿眼的青柏銀輝,白頭暈松裡沿著那條窄窄的,彎曲的山道奔了上去,空山蹄音,響蕩回,那樣冷清清,又那樣脆落,別有一種情調,但卻又似一聲聲全踏進了他的心底!

在“燕山”朝陽之南,一面豎立的山壁之前,便是那樓閣巧相連,亭臺盈盈互對的“莫塵山莊”莊子並不大,但建築之脫俗,格局之優美卻是不同凡響的,就在那雲霾縹渺的樓宇之間,在那佔地百丈的碧樹瑞雪相映的山莊裡,在那由山壁之後垂下來的涓涓玉瀑中,遠眺煙靄層峰,上仰浮雲西,嘯山風,俯蒼林,其中韻味之高雅遠,自是不在話下了。

“歸心如箭”這句話可是一點也不錯的,南幻嶽在馬兒的遍體大汗中抵達了“莫塵山莊”的小巧朱門之前,他甚至連門也不及拍,便縱身越過了那人高的矮牆!

不錯,三年有餘未曾返家,而家,仍然是“景物依舊”的,一樣的碧瓦飛簷,一樣的小榭樓臺,園庭門牆各處,亦顯得十分整潔,而且還看得出有新近修建過的痕跡,嗯,南幻嶽不心中興起了各般滋味——又是慚疚,又是讚許,又是茫,慚疚的是他對楊玲-向的冷落與疏淡,讚許的是楊玲的能幹細,述茫的卻是,情上該要做的抉擇和定奪。站在前圍裡,他輕輕的長吁了口氣,總算到家了,這是他自己挑揀設計、監督,眼看著由一片荒脊山野中一木一瓦蓋起來的家,前來說,初冬的景緻固是蒼涼凋零了點,但他心中卻浮蕩著一種貼實的溫暖,他相信等到冬去來,這一切,便又將變得一片新綠,欣欣向榮…

讓湮遠的回憶溫馨浸潤著自己,好久,南幻嶽才舉起腳步緩慢而悠閒的沿著這條瓦磚砌成的便道行向前面的大廳。

楊玲現在正在做什麼呢?狄修成是否在和老家人阿福閒聊著,初雪的寒天,也確叫人無聊,尤其在這空山寂寥的“莫塵山莊”這股子冷清意味,就要更勝於別的地方了。

南幻嶽踏上六級的寬大雲石階,又瀏覽著兩邊雕鏤著龍紋的石欄,瀏覽著階梯正中的斜面旭凸圖,這些,除了顯得斑駁點點,大約還和從前沒有什麼分別,三年多的子,不算太長,可也不算太短。踏進迴廊,鼻子裡還依稀可以嗅到那新漆的味道,木欄綠門,相當光鮮,南幻嶽笑了,這,約莫也是楊玲回來後僱了整理的,他巡視了一會,然後,輕輕叩門:“楊玲,楊玲,乖乖,我回來了。”於是,門兒被輕輕啟開,南幻嶽早已擺成的一張笑臉,卻在啟門後的瞬息陡然僵凝了——門裡的人,不是他意想中楊玲那張如花帶怨的美麗面龐,亦非狄修成或阿福蒼老含笑的臉,那是一個他絕對意料不到的面孔,那是一張長方形的,橫累累又形兇惡的面孔,面這張面孔便生在那個魁梧的軀幹上——這應門者居然是一個渾身黑衣,膀闊的彪形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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