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長舌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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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保瞠目咋舌,駭異不止,腦海中一陣紛念疾轉,始終記不起這一輩子會在什麼地方,認識過這麼一個醜陋朋友?他倒並不是嫌他面容難看,實在因為自己既與他素未謀面,他卻緣何一路上調侃自己,故作神秘呢?

他嘴方才張得一張,尚未曾詢問出口,那醜陋少年卻已經咧嘴咯咯笑起來,迅速地站起身來,叫道:“小傅,你怎麼這時候才到呀?為兄只不過先行一步,卻早在十天之前,便到了這裡,嘿嘿,你叫為兄等得好苦呀!”傅小保聞言更是一驚,暗忖:我與他素不相識,他就算知道我姓氏及此來目的,也還罷了,幹嘛這麼一見如故,竟然稱我“小傅”就似與我有多年私似的?看來此人只怕是個瘋子。他勉強忍住心中的好奇與彆扭,不自然地淡淡一笑,剛要開口,誰知那醜面少年突又尖聲咯咯大笑起來,說道:“他xx的,真要笑死人,小傅呀,為兄告訴你一件事,這十天來,刁家寨和洛伽島的人,真被為兄我治慘啦!到今天,全躲了個一乾二淨,再也不敢來這附近十里以內現眼,他xx的,真他媽有意思。”傅小保把已到喉間的問話,只得又咽了下去,心裡泛起一陣厭惡。暗想這人像貌美醜且不談它,單隻出口這麼魯,枉他穿了這一身文縐縐的新衣服,怎的人物衣冠,竟會如此不相配的。於是,面上笑容一斂,冷冷說道:“不知兄臺是何處高人?在下自覺與兄臺從無一面之識…。”醜少年不待他把話說完,忽然又咧開鮮紅大口,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銳笑聲,搶著說:“小傅,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識你,你不是就叫博小保?你不是原來拜給刁人傑做乾兒子,後來又叛離刁家寨,投到那瘋子唐百州的門下麼?我說這些話可對嗎?我這做兄長的,可沒有過甚其詞吧!”傅小保更是大不悅,一陣臉紅,劍眉突剔,道:“朋友,姓傅的與你無恨無怨,你怎麼如此折辱於人?姓傅的可以任你羞辱,你如侮及傅某的師門,可別怪…。”醜少年哈哈笑道:“喲!你還蠻護著你那瘋子師父麼?好好好,算為兄出言不遜,咱們不談這些,你不是要去刁家寨嗎?不知你究竟有什麼打算沒有?是明搶呢?還是暗偷呢?”博小保心中微驚,暗忖:這怪人怎的將自己身世姓名,師承門派,連此行目的都打聽得如此清楚?若說他不懷好意,似乎一路上又犯不著處處為自己安排食宿,這十天之內,更將刁家寨爪牙眼線,盡都驅出大竹河,專心一直等候著自己的到來。難道說他真與自己有什麼瓜葛關係,只因自己言談過,無法冷冷靜靜的談談嗎?

他本是心地淳厚之人,如此一想,倒把怪少年適才魯取笑的憤滿之情,忘得一乾二淨,臉上歉然一笑,緩緩走到一張椅子旁,輕輕坐下。

那醜怪少年見了,急忙笑道:“你瞧我這做兄長的有多心大意,你來了這一會,連讓你坐下也沒有,說起來當真失禮得很。小傅,好在你我都不是泛泛之了,來,甭客氣,請隨便坐下再談吧!”說罷,自顧也拉了一把椅子,對著傅小保,張腿叉手,四平八穩的坐了下來。兩跟望著他,就好像對於傅小保軟化了態度,屈服落坐,到十二分得意似的。

傅小保冷眼見他這種毫無教養的言談舉動,心中氣悶萬分,無論他怎麼思忖,也推測不出當前這個既冒失,又魯的新朋友,是個什麼出身來路?於是勉強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那醜少年卻又搶著笑道:“小傅,看你神情,好似對我有些不甚瞭解。這也難怪,你我雖說淵源深厚,彼此究竟初次相。其實呀,我這個人為人最是豪,向來不拘小節,直比當年梁山泊中的李逵與魯智深,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現在自然不信,相處久了,你就瞭解我的豪邁朗的個了。那時候呀,小傅,你才相信為兄乃是天下第一個有為男兒,第一個容易結的好朋友咧!”說完,便自顧放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傅小保聽了,忍不住肚裡暗笑,心想只怕你不是天下第一個有為男兒,倒有些像天下第一個臉皮厚,第一個自吹自擂的吹牛大王哩。便淡淡一笑,道:“老兄豪邁之情,已是不需再介紹了,倒是老兄這種剛健的談鋒,每次搶著說話,不讓人開口,這一點真可以獨步天下,無人能及。”醜少年縱聲大笑,說道:“對對對,你說這話,果真是最知我的為人了,我若不是有這點特長專技,怎會在江湖之中,輕易贏得那‘長舌書生’的盛名呢!”傅小保陡地一驚,訝然道:“什麼?‘長舌書生’?在下真是孤陋寡聞,怎的從未聽過,武林中還有‘長舌書生’這份名號?那麼,老兄姓氏,可否也一併相告呢?”醜少年頗有得意之,點頭晃腦說道:“這也怪不得你,為兄雖然輩份甚尊,但一來年歲尚輕,二來從來甚少在江湖行走。只最近數月,方才仗劍行道江湖,能在短短數月之內,掙得這份響亮名號,的確已是不易之極了…。”傅小保哪來心情聽他自吹自擂,急忙打斷他的話頭,搶著道:“那麼,兄臺究竟是何門何派?貴姓大名,又是怎樣稱呼的呢?”醜少年笑道:“你別一心一意打聽我的來歷,我若果真說出姓氏來歷,只怕你要恍然大悟,跪倒給我磕頭行禮了,我這人最見不得這種酸文褥禮,是以不願將姓氏來歷,告訴給你知道。”傅小保冷笑一聲,道:“只要老兄說出來歷姓氏,果然是武林前輩,德高望重之人,別說要在下叩頭行禮,就是三拜九叩,在下看在敬老尊賢份上,也無半句怨言。”說到這裡,略為一頓,沉聲又道:“不過,要是老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一味拿在下逗笑取樂,那時候,可別怪在下要失禮哩!”醜少年毫不為他的恐嚇言詞所動,咯咯一陣尖笑,說道:“這樣最好不過,你且先別問我的來歷,我倒要請問你一聲,你既然拜在瘋子唐百州門人,你可知道,唐百州同門有一個姓梁名承彥的師兄,人稱‘終南劍客’的人嗎?”傅小保微微一愣,忙答道:“不錯,在下曾聽恩師談起,的確有這麼一位師伯,唯這位師伯已被人陷害,喪生在終南山中,所遺女,至今下落不明。在下曾奉先師遺命,只等此間事了,便得立即前往探查那位師伯母母女下落,但這與閣下又有什麼關係呢?”那醜少年陡然收斂了臉上笑容,剎時之間,神情一變,好像有滿腹悲憤,湧在喉內,略停了停,又輕輕哼了一聲,這才正說道:“你不是要問我是誰嗎?方才你所說終南劍客梁承彥的遺霜,正是崔某的表姊。算起來,我與令師伯乃系姻親兄弟,你師父唐百州與我甚稔,只不過你入門較晚,咱們未能相識一面罷了。”傅小保大大吃了一驚,霍地站起身來,拱手說道:“這麼說起來,傅小保當真失禮得很,但不知崔前輩尊諱是如何稱呼的?又怎知傅小保身世際遇,及此來目的呢?”醜少年嘴角牽動,展出一種難看至極的笑容,但這笑容一現即隱,依然正擺手,示意博小保仍舊坐下,說道:“你我輩份雖有別,畢竟年紀相仿,況且這關係說來也牽連太遠了,所以我只不過以兄長自居,咱們最好別這麼拘禮,你且坐下,咱們慢慢談話。”此時傅小保心中甚是惶恐,皆因他自從投拜唐百州門下,僅知師伯梁承彥慘遭仇家陷害,師伯母和一個小師妹下落不明,從未聽說梁承彥尚有這麼一個醜陋的內表弟。但這關連的確過於疏遠,恩師無暇提及,也是情理之內的事,他自然不敢懷疑這醜怪少年所說親誼關係。

但他有一些不解的,就是年輕的前輩(憑良心說,他真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人家才對),何以能知道自己的詳細來歷,以及遠從天全縣客店開始,就一直替自己暗中付賬,而又不肯在途中現身一見呢?

他心中疑團糾結,哪能解它得開,是以急急問了這些話以後,便怔怔凝視著那醜怪少年,焦急地等候他如何回答。

醜少年嘆了一口氣,又道:“我知道你心中疑問重重,其實這也怪不得你,說起來,話又長了。為兄雖與你師父師伯均甚穩,但總為了自小生得這面上醜惡形像,一直埋首深山,除了苦練武功,可說很少在江湖中行走。然而,我這個人又不是個能靜度冷清歲月的格兒,偶爾憋不住了,下山遊蕩些時,這中積壓許久的話,往往恨不得找個知己朋友,暢意傾吐,方才快意。是以,漸漸地,就被那些好事之徒,替我取了這‘長舌書生’的綽號。其實長舌二字,應指那些搬是非的婦人才對,我雖然愛說話一些,卻從不撥是非,又怎當得長舌兩個字呢?”傅小保聽他說了半天,依然沒有談到正題,心中很是不耐,但此時這醜人表明身份,已是自己長輩,他可不能再似先前那麼催促和譏諷人家,只得耐著子,裝得很凝神傾聽的模樣。

醜少年頓了頓,又長長舒了一口氣,接著又道:“…我一知道這個外號,心裡當時氣得不得了,一賭氣,就足足有兩年未曾離過山,唉!誰知等我數月之前,想起來趕到終南山表姊和表姊夫那兒去探探親戚,卻竟然只見到一堆廢墟了…。”說到這裡,他又低頭用袖角偷偷擦淚,神情極是悽苦。

傅小保被他引得鼻子也一陣酸,他雖與梁承彥師伯未謀一面,但不難揣測出那終南山上,焦木塌屋,亂草蓬鬆的荒涼情景。同時又連想起恩師唐百州生死存亡,也渺茫無蹤,使得虎目中淚光瑩瑩,險些陪著下辛酸淚水來。

那醜少年偷眼看了博小保一眼,突然“卟嗤”笑了起來。傅小保一驚抬頭望去,他卻立時把臉一沉,口中雖然仍舊吃吃而笑,但笑聲神情,充滿一片悲憤,就似一個人悲極而笑,喜極而泣一般,醜臉牽動,竟比嚎啕大哭,還要令人心悸。

笑了一陣,他好像情緒漸漸平復,緩緩又說道:“…當時,我被那種淒涼意外的情景,嚇得險些昏了過去。好半天才慢慢壓制自己,指天為誓,天涯海角,必得追訪出表姊夫全家下落。如果他們是遭了仇家毒手,那麼,我姓崔的拼了這條命,也要憑藉十餘年深山苦練的一點微末技倆,替他們夫婦母女報此大仇。於是,離了終南山,第一件事,便是尋訪表姊夫的同門師弟唐百州的去向。”他咧嘴望著傅小保一笑,又道:“豈料我尋你師父不到,卻無意之間,風聞刁家寨傾巢前往康境貢噶山青陽宮,爭奪靈蛇劍譜這件消息。

我當時心中一動,分明那靈蛇劍譜,正是我表姊夫梁承彥的師門至寶,卻怎的會落到青陽宮的道士們手中呢?急忙連夜西行趕到貢噶山去,不料到得太晚,待我潛進青陽宮刺探,才知道刁人傑已經數度進擊不成,已然退走。而劍譜卻被你師父唐百州奪回,而且,又從道士們言語之間,驚聞唐百州竟然變成了獨眼龍,兒也瘋瘋癲癲,使用一柄鏽跡斑斑的鏽劍,武功也高強許多。我得了這些消息,又悄悄退出青陽宮,但卻無從再查訪到你師父唐百州的去向。那一天,在一座亂山中了路,誤打誤撞,竟被我見到你在一片松林前,正和一個身著綠衣的女子說話…。”說到這兒,他忽然又住了口,拿眼斜睨了傅小保一眼,嘿嘿笑了兩聲。

傅小保知他一定誤會自己是個風種子,不臉上一陣紅,忙道:“那位姑娘乃是一位前輩門下…。”醜少年不待他說完,揮揮手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然後冷冷說道:“我知道,她一定是什麼高人門下了,要不然,你也不會姊姊長姊姊短,叫得那股親熱勁啦!哼,依我看,那女子生像妖嬈,眉目傳情,就必不是什麼正經東西。”傅小保心中大怒,但轉念一想,他自己生得太醜,自然對天下美貌女子,都會含有一股妒意,自己如果替小玉辯駁,定然被他疑慮更深。再說,他怎麼說都是個長輩,且讓他罵幾句算了。於是,淡淡一笑,閉口未置一詞。

那醜少年卻好像意猶未足,見傅小保不語,他倒更進了一步,追問道:“你這小子仗著臉蛋漂亮,想來一定是隨處留情,不安本份的了?”傅小保聽了,再也忍不住,憤憤答道:“前輩不要小覷傅某,碧靈宮門人個個聖潔高華,冰雪清白,絕無如前輩所說那等下賤人物。再說,傅某雖然身居晚輩,但也曾讀聖賢之書,略知禮義,也不致就如前輩所測那種卑下之人。”醜少年嘿嘿冷笑,道:“能那樣自然最好,我不是你師父,也懶得管你這種狗皮倒糟的事,我說這些話,是望你有則改之,無則嘉勉,你不要氣鼓鼓的不服得很。”傅小保當真快要將肚皮氣炸了,但礙在他是師門尊長,不便出口頂撞,冷冷答道:“前輩所說,傅小保記著就是了。”醜少年用力一拍大腿,笑道:“這才像話,大丈夫勇於認過,知過必改,善莫大焉。”說罷,還咯咯笑個不停。

傅小保表面上一片冷漠,暗地咬牙切齒,只恨罵不出口來。

醜少年笑了一陣,自覺沒趣,也就不笑了,沉片刻,又繼續述說道:“我本不想偷窺這種男女私情私語,但當我一見到那女子遞給你一柄鏽跡斑斑的鏽劍時,卻不能不引起我滿心好奇念頭。於是,悄悄躡蹤你身後,你可記得,山中遇雨,是誰用火光引你到那座茅篷?

是誰第二天給你送來水果乾糧,實對你說,那全是我姓崔的乾的。”傅小保氣還未消,僅只淡漠的答道:“前輩關顧盛情,傅小保心裡甚是。”那醜少年偷偷笑了笑,又道:“並非我要討好你,實因見你所持鏽劍,宛如所聞得唐百州持用的一般,我決定要從你身上,探出個所以然來。那夜你在荒山茅篷中睡之際,我就曾偷偷隱在近處,聽見你睡夢之中,頻頻囈語,一會兒叫道:“恩師!恩師!一會兒又說到刁家寨。那時候,我就猜你必與唐百州有什麼關係,其後在客棧之中,又偷聞得你夢中喃喃自語,說要到刁家寨偷劍譜。我這才故意留銀留語,自己卻早一步,趕來此地候你哩。”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傅小保方始恍然途中種種奇事,原來都是這醜少年有意安排。但他也不心驚暗叫慚愧,自責閱歷經驗太差,怎的途中睡得那麼死,連夢中囈語都被人家聽了去,自己竟然絲毫未覺。如此看來,山中月餘苦練,在功力方面,只怕還嫌不足太多呢!

他心中一陣紛亂,停了片刻,才道:“前輩所言,果真令晚輩恍然而悟,但晚輩尚有一事不明,前輩雖在荒山中聽到晚輩與那綠衣姑娘對答之詞,因而知道晚輩姓氏,但又從何得知晚輩的名字呢?難道晚輩連中夢語,也曾自稱過自己名字?而且,對於晚輩出身來歷,以及人門經過,前輩又從何知道得那等詳細呢?”醜少年咯咯笑道:“最好你先把那前輩晚輩這一套趕緊取消,我聽了這些,揮身汗全豎起來啦,你我年紀彷彿,乾脆隨便些,倒顯得親近。”傅小保知他有些怪僻也不相強,拱手道:“晚輩…在下聽命便是了。”那醜少年大笑道:“你問的這些,倒並非我偷聽你說夢話得來,你可記得在名山附近百太驛旅店中,與那飛爪趙文襄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事兒嗎?實對你說,那時候,我正和你們住在同一個旅店,只不過早一天已將白馬賣掉,換了一匹棗良馬而已。”傅小保暗自追悔莫及,心想:早知你也在,豈不早戳破了這個悶葫蘆,何至等到今天。

他此時對這醜少年所說各節,俱已深信不疑,慚漸將心中氣惱也消去不少,連忙肅容問道:“前此種種,在下均已瞭然,但前輩至今尚未將尊諱見示呢?”醜少年臉上笑容突地一斂,沉了好一會,方才說道:“本來,你知道我姓崔,又知道長舌書生這氣人外號,已經足夠。但你既是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也無不可,我姓崔,名易祿,乃容易之易,福祿壽喜的祿。”傅小保忙稱謝,牢記在心中。但他有一點甚是不解,自己問他姓氏稱謂,並沒有不妥或失禮之處,他卻怎的吐半響,好像很不願以名諱示人,這又是為了什麼緣故呢?

他生本不善疑,是以這念頭也只不過在腦中一現即穩,並未深深刻在記憶之中。

兩人這一番談論,不覺時已夜盡,那崔易祿尖著嗓子將客店掌櫃喚了來,命他搬上一桌豐盛酒筵,為傅小保洗塵。

傅小保本辭謝,當不得崔易祿一力自作主張,硬邀入席,開懷暢飲了起來。

這崔易祿看來也不過才三十以內,身上打扮裝束,一派斯文。但舉止卻甚是魯,口中言語不雅,又不理會人家能喝不能喝,只大杯大碗強要傅小保和他乾杯暢飲。稍不順他的意思,便開口罵人,那罵人語句雖非下話,卻往往刻薄萬分,令傅小保哭笑不得,尷尬萬分。

傅小保心中彆扭,只礙在他是自己師門尊長,處處只得忍讓三分。兩人入席人不過半個時辰,一大罐“狀元紅”已被他喝得涓滴不存,尚且兀自嚷著加酒,臉上絲毫未醉態。傅小保此時早已面泛紫紅,頭昏腦脹,忙道:“前輩的確宏量,但在下業已不勝酒力,無法再奉陪前輩多飲幾杯…”崔易祿笑道:“這點酒算得什麼,想當初我和你師父唐百州,常在終南絕頂拼飲,各人往返五次,從山下搬運二十罐美酒到山頂上去,一口氣拼賭喝得一滴不剩。事後還將那二十個酒罐子排列地上,當作梅花樁使用,兩人就在上面,喂上三五百招,那才真叫過癮哩!”傅小保駭然,心中暗想:“這崔易祿酒量如何,我自是不知,但我那恩師唐百州,卻從未見他嗜酒酗飲過,這你不是胡吹得太過份了嗎?

崔易祿見他神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笑道:“小傅,你不信是不是?今夜你看我一個人再幹一罐,喝完之後,你只管睡你的覺,我還得趁著月,趕往刁家寨,看看刁老頭有何動靜投有?天明返來,定然帶給你一件信物為證,你說可好?”傅小保陡地神一震,急忙說道:“前輩既有此意,何如咱們立刻撤去殘席,一同往刁家寨走走?”崔嶽祿道:“不成,一則你遠道趕來,應該休息,別太辛苦。二則我這脾氣,如不喝酒,任什麼事也不能辦。再說此處離刁家寨並不太近,一夜之間往返,帶你一起,只怕就趕不及了。”傅小保聽了,面上羞得緋紅,不服地說:“前輩既未見在下趕過路,怎就知道會走得太慢呢?”崔易祿道:“那還用猜嗎?我從你眼中神光,一下子便看得出來,你最近似乎功力曾有突進,但急則不達,沒有一段時間的苦練,你還不能發揮內力全都威用,你看我說這話可對?”傅小保猛然一驚,登時背上冷汗直冒,倒把酒意驚醒了一些,忖道:“看他年紀並不太大,怎的目光會如此銳利?連我新近所得奇遇,也一眼看了出來。

這時候,掌櫃的果然依言又送來了一罐酒,崔易祿淡淡一笑,立起身來,橫掌順罐口上輕輕一削,那封口泥土應手而飛,竟比刀砍劍削的還要乾淨俐落。崔易祿不用杯碗,用口就著罐口,一仰脖子“咕嚕咕嚕”哪消一會工夫,比喝水還要輕鬆,果然將一罐美酒喝了個光。拋卻酒罐,用袖子橫著擦擦嘴,笑道:“好酒,好酒,可惜夜裡有事,未能盡興一醉。”說罷,揮手命店家撤去殘席。行到窗口,仰頭望了望天際月,點頭一笑,未見他攜帶任何兵器,僅只把外衣前襟向間一紮,向傅小保道:“你好好回房休息,天明之後,我叫你看一件東西。”傅小保忙一閃身,橫攔在房門口,道:“此事乃晚輩師門之事,自應由晚輩自行出手,前輩如不允同行,未免太令晚輩無地自容了。”崔易祿臉一沉,道:“這又不是真打架,我今夜只去暗中看看,你且等我返來之後,何時由你出手行動,那時再作打算,難道你還怕我搶你的功勞不成?”傅小保被他罵得啞口無言,愣了愣,還想再度申辯,耳旁但聽崔易祿輕輕冷笑一聲,人影閃晃,那崔易祿竟然不經房門,直接從窗口飛穿而出,眨眼間,便沒於夜之中。

傅小保心裡又氣又惱,又愧又羞,用掌捶著手掌,低頭在房中往來徘徊。本來任由他前往刁家寨探探動靜,原無關緊要,但他卻氣不過崔易祿言語之中,對自己太過小覷。要照他那口氣說起來,自己若不依靠他,難不成這一趟大巴山便算白跑了嗎?

他正自氣憤不服,驀然間,突見適才崔易祿立身處地面上,怎的漫了一大灘,好似潑了一盆水在地上似的。他心中一動,忙上前兩步,俯身地上一嗅,一股濃烈酒味,直衝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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