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燈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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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的運氣很好嘛。”我微笑,耐心地應付他。
“全市就只有這幾輛車,而且我們是不遊車河的,我們一般都是載外賓…”他繼續說,傲慢地直著
身,形態矜持。
最後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還好,書店還亮著燈。我下車,如數付給零錢,並且客氣地說:“對不起,沒有小費。”推開門,裡面的小姐尖叫:“下班了。”我手足無措,臉上立即堆滿了討好:“不要很長時間的,隨便挑什麼書好了。”
“我們下班了,明朝早點來。”小姐堅持,又轉過身子去衝著裡面喊:“阿明啊,今朝死脫了呀,不曉得拿捲簾門拉下來,快點快點…。”我自然是很惱火的,重重地關門,準備招第三輛車回家去。那輛出租車興高采烈地發現了我,衝出去十米遠,停了下來。
我首先是聞到了一種腐爛的味道。當然我並不想就這個問題發問車子的主人讓他難堪,我也不會坐在出租車裡手忙腳亂地查看座位、座位上的靠墊、下面的地板,我只是很寧靜地坐著,眼神緩緩地把這車子的全部掃視一遍,我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一種什麼味道。
他放進了一盒磁帶,他一定是以為年輕的小姐都喜歡聽免費歌曲。
“我今天真是倒黴,我發現一個人要是倒黴就會一整天都倒黴,倒黴到底。”司機主動說話。
“今天你是我的第一筆生意。”司機又主動說話。
“我今天一早就有生意做,就掉了頭駛過去,我明明查看了周圍,沒有發現警察,但是那個巡警就象是從地底裡冒出來一樣出現了,如果光是停車倒也好了,只要罰三十塊錢,但又是違章掉頭,一共罰了六十塊錢。”他還是主動說話。
“然後我的車子剛開出去五十米,一個老頭子忽然豎在了我的車子前面,我當然是沒有撞到他,但是他很拼命地敲我的汽車玻璃,拖住我要我送他去醫院,我當然是據理力爭,於是兩個人都被帶到警察面前說說清,你看,剛剛才說清楚了出來,又給了那個老頭子一百塊錢。我好不容易才拉到你這個生意。”他已經不是自言自語了,他是在和我說話。
我當然也有同,我便說:“我今天也倒黴,居然都壞在你們出租車司機手上了,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成。”
“我們這行裡總是會有敗類的,他們總是給我們丟臉,我就不會的,我從來就是有零找零、無零讓利,掙那個錢幹嘛?”他有點正直昂的神氣,雖然這一天他大概真的一分錢都沒有賺到。從他的側面看,他真是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只是,他的車子裡有一種腐爛了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許是上一個乘客半年前留在他車子裡的水果?或者鮮花?怎麼他聞不到嗎?
我拿二十元給他找,他找不出,但他要證實他說過的話。
“你等一會兒,我去小店裡換了零錢來找給你。”他開了門走了出去,我坐在車子裡,車子裡亮著燈,我開始上上下下地找,查看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我找遍了整個車廂,什麼也沒有找到,那種味道還是很濃烈。不管怎樣我都要下車了,不必理會這事情了。我推開車門站在車子的外面,看見他換了零錢,走近來了。
“現在的店不買他的東西就不給換零錢,我只得買了包煙。”他說。
“謝謝。”我竟說了這兩個字,我一般都是不太願意理會這些開出租的司機的。
我希望我的父親和母親忘記了我說過的那句關於呆b的話,我仍然想他們認為我是一個聽話的女兒。
四我泡茶,坐下來,查看筆記本,發現今天沒有會議召開,看報紙,今天的報說高速公路上又發生了車禍,是一輛紅
的夏利出租車,司機很年輕,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竟自己撞到了公路旁的電話柱子上了,採寫報道的記者希望年輕的司機朋友們注意不要疲勞駕車。
小報道,沒有附加照片。我開始有一點害怕。
我想我還是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了,那大概是死的氣味,我竟接近死的氣味那麼近了,我竟沒有因為心情惡劣而招一部的士上高速公路兜兜風去,我回到家裡,洗澡,心情舒暢,然後睡著了。一念之間。
總之我不必相信世界上有那麼巧合的事情,我只是昨天乘了一輛有難聞味道的出租車,同時昨天的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輛車禍,就這樣。
看完了報紙我開始抄寫一份關於加強宗教管理破除封建信活動的材料。這時候有兩個下面打印室的小姑娘來串門,看見我在寫材料,很詭秘的樣子。
“你還不知道那件事情吧?”她們說。
整個機關只有我是與她們一樣大年紀的,她們一定暗地裡對我不滿,她們會想為什麼她倒去了黨委口,而我們卻在打印室裡體力勞動。我現在發現其他副科級以上的徐娘都不屑於理睬她們,而我第一天上班就想著能上上下下搞好關係,我微笑著去結識她們,還佯裝親和地拿起她們隨處放的一本某明星親筆簽名著作做了一番讚揚,那本書大概是很被她們看重的,也許她們費了很多時間等候在書店門前擠得花容失才簽到了名。我想我錯了。
她們先是象沒有見到過大世面的虎那樣對驢探頭探腦,最後她們還是撲上來了。我還以為她們接納了我,其實她們從來就是排斥我的,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無法溝通。現在她們居然能理直氣壯地拖欠我送下去打印的緊急材料,而且死皮賴臉地訴說她們是多麼繁忙。我脾氣很好,我耐心地在樓面上跑來跑去,看領導的臉,用溫存的語氣請求是不是能夠快一點點。
平裡她們也很寂寞、也很憂愁,雖然這種憂愁與我的憂愁是不一樣的,但她們還是願意與我聊點什麼,時裝、新品種的小零食、便宜面巾紙、化妝水、衛生紙,諸如此類。她們通常就是要搞一些新意思出來引人注意,其實小道消息在她們看來也事關重大,她們大概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我繼續抄材料。
“地道口你總認識的吧。”我下班要路過她們所說的那個地道口,我想也許那兒出了車禍,也許有什麼工程施工要繞道走。我停下筆,問:“出了什麼事?”
“有鬼。”她們說。
“你們不能在市委宣傳部的辦公室裡說這種話,我們正在加強宗教管理、破除封建信活動。”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這話,我清晰地聽到組織部長的皮鞋聲音從走廊那頭走近來了。
她們嘶嘶地笑,象一群年輕的母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