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綿帳團圓傷變章殘篇未續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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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南給柳三娘接連打了三鞭,打得他頭昏眼花,百骸散,眼看看宋鐵輪的雙輪又已推壓過來,李思南毫無招架之力,唯有閉目待死,哪知就在他搖搖墜之際,忽覺身子一輕,已是給人抱了起來。原來那兩個武士來到,一個用鏈子錘磕開了鐵輪,另一個就把他救出了險境。

錘輪碰擊火花電閃,轟若雷鳴。宋鐵輪虎口痠麻,低頭一看,左手的那隻輪子已被打缺一角。宋鐵輪素來以氣力自負,不大吃一驚。

柳三娘道:“大哥,你去殺那小賊,這韃子給我吧!”一招“迴風掃柳”軟鞭長蛇般地卷將過去。那蒙古武士喝道:“好狠的婆娘!”他右手拿的是柄鏈子錘,左手提的是把鐵胎弓。鏈子錘已用來對付宋鐵輪,只得將那把鐵胎弓用作應付柳三孃的兵器。

柳三孃的鞭法輕靈奇巧,鞭梢一給撥開,登時又變作了“毒蛇吐信”的招數,軟鞭抖得筆直,點那蒙古武士的道。蒙古武士喝道:“來得好!”舉起鐵弓,一套一拉,“卜”的一聲響,軟鞭捲上了弓弦。

這是蒙古特有中土所無的‘金弓十八打”的招數。蒙古人長於騎馬箭,弓箭是他們最常用的武器,箭固然可以人,弓亦可以拿來應敵。這個蒙古武士尤其是個中翹楚,把“金弓十八打”的招數使得變幻莫測,古怪之極。

柳三娘從未見過這種古怪的招數,軟鞭一收,想把對方的弓弦拉斷,哪知弓弦堅韌,雙方用力一拉,對方的弓弦沒斷,柳三孃的軟鞭卻已給拉得像崩緊的弓弦了,柳三娘氣力遠遠不如對方,反而給那個蒙古武士將她拖前幾步。

柳三娘趁勢向前一撲,一個“風颳落花”的身法把軟鞭解開,看來似乎就要跌倒,卻是一招極為輕靈迅捷的宜守宜攻的招數。那蒙古武士也不由得讚了一個“好”字。

一個“好”字出口,蒙古武士右手的鏈子錘又已向著宋鐵輪背心擊去,宋鐵輪正要衝過去對付救出李思南的那個武士,聽得背後的重兵器挾風之聲,只得回身招架。這蒙古武土同時應付他們夫,力道仍是大得出奇。只聽得“鐺”的一聲響,宋鐵輪的右手那隻鐵輪也缺了一角。

鏈子錘能打到三丈開外,宋鐵輪無法擺脫敵人的糾纏追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另外一個蒙古武士把李思南抱了去,氣恨恨地大罵:“悔不該不早些殺了這個小子!”李思南被那“鐺”的一聲巨響,從糊糊驚醒過來,這才看清楚了救他出來的那個人,不大為驚異,幾乎以為自己又是置身惡夢之中。

原來這個武士不是別人,正是昨在沙漠所遇的那個蒙古武士赤老溫。只不過隔了一大,昨天要殺他的這個赤老溫,今天竟變作了他的救命恩人。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李思南茫然不解。不過,有一點他已經是明白了:柳三娘剛才之所以狠下殺手,定要殺他,一定是因為早已料到這兩個蒙古武土要來救他的緣故。

“怪不得他們一聽見馬鈴聲響,就說是我的救兵來了。果然真是我的救兵。”李思南料想其中定有誤會,但一來他已是力竭疲,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二來他也不知從何說起,這兩個蒙古武士確實是救了他,難道他能夠否認不是他的“救兵”和赤老溫同來的那個蒙古武士,以一敵二,兀是攻多守少。宋鐵輪夫婦戰他不下,又怕續有追兵,不敢戀戰,上馬便跑。

那武士喝道:“在金國境內,可以任你橫行;到了蒙古,豈能讓你要走便走?”張弓搭箭,嗖、嗖、嗖三枝連珠箭出。柳三娘軟鞭飛舞,打落了一枝。宋鐵輪的兵器沉重,在馬背上舞動起來,卻是不能像柳三娘之遮攔得風雨不透,第二枝箭恰好從他的輪子中空之處穿出,正中他的肩頭,血如注。此時他們的距離己在百步開外,這一枝箭還是得如此之準,當真是罕見罕聞的神箭功夫,連李思南也不為之矯舌,心裡想道:“古代神箭手養由基的‘百步穿楊’想來也不過如是。”幸虧他們的坐騎神駿,第三枝到,已是落在宋鐵輪的馬後。宋鐵輪所中的那一箭因為是在百步開外來,強弩之未,雖傷不重。

宋鐵輪氣得大罵:“好小子,你休要得意,回去我自會找你的師父算帳!孟大俠不殺你,谷平陽也非殺你不可!”他中了那個蒙古武士的箭,卻拿李思南來出氣,言下之意,當然是要回去告訴他的師父谷平陽,谷平陽“清理門戶”了。他卻哪裡知道,李思南此時正是有苦說不出來,哪裡還會“得意”?

李思南心裡想道:“這筆糊塗帳怎地算到了我的頭上?恩師是知道我的為人,你若是去稟告他老人家,我是求之不得!”想到總有水落石出之時,心中才稍稍開解。但平白受了一頓痛罵,辯無從,也唯有苦笑而已。

赤老溫給他喝了一口水,說道:“昨對你多有得罪,你可別要見怪。我名叫赤老溫,這是我的三哥木華黎!我們都是成吉恩汗手下的金帳武士。”李思南曾聽得孟少剛說過,蒙古是個遊牧民族,成吉思汗立國之始,尚未建有宮殿,而是住在帳幕之中,經常搬遷,稱為“行國”當然,他的帳幕要比尋常的帳幕宏偉華麗,是故又稱為“金帳”成吉思汗的隨身衛士稱為“金帳武士”金帳武土之中又有十二個本領最強的,號稱“十二金剛”赤老溫排名第八,他稱木華黎為“三哥”想必這木華黎在“十二金剛”之中是排名第三的了。

李思南慚復了一點氣力,便向赤老溫問道:“你為什麼不殺我?”赤老溫哈哈笑道:“昨我以為你是屠百城的手下嘍兵,如今我已知道不是,我為何還要殺你?”李思南道:“你不殺我,但也無須救我呀?”赤老溫笑道:“這倒有兩個原因。”李思南道:“哦,什麼兩個原因,倒要請教。”赤老溫道:“我國將與宋國聯盟,夾攻金國。我們的大汗正要禮聘有本事的漢人。金國是咱們共同的敵人,那麼咱們世就是朋友了,想必你會樂意幫助我們吧?”李思南道:“這事暫且不談,第二個原因又是什麼?”赤老溫道:“你姓李名思南,是麼?”李思南道:“不錯,你怎麼知道?”赤老溫道:“你進入我們國境,未曾通過戈壁之時,已經有人報到和林(蒙古的兩個“行都”之一,另一個行都是斡難河源。成吉思汗住在和林的時候較多,和林至元太宗窩闊臺的時候,始建為正式都城。)來了。”李思南大為詫異,說道:“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想不到你們竟然如此注意我的行蹤。”木華黎笑道:“這只是你的自謙而已,任何外來的漢人我們都注意的,何況是你呢?”李思南道:“我與別人又有什麼不同?”木華黎道:“在我們大汗的手下,有個很受重用的漢人官員,他想見一見你。昨我的八弟碰上你,回來和我一說,我就懷疑這人是你了。因此我們才趕快未找你的。”李思南更為奇怪,問道:“這個漢人姓甚名誰?”木華黎道:“你見了他,自然知道。”看來是那人有言代他們,請他們不要先說的了。

李思南疑心頓起:“難道是我的爹爹?不,我的父親受了蒙古韃子這許多年的折磨,他怎會做蒙古人的官?”可是李思南既然是為了找尋父親來了,如今有個識得他的人在和林,即使不是他的父親,想必也會知道他的下落,因此李思南也就答應了與他們同往和林,會見那人。

當然,李思南在作出這個決定之時,也是曾經有過猶豫,有過不安。

他想起了孟少剛的警告,這時他也明白了盂少剛為什麼要殺他的原因了,心裡想道:“為虎作悵,我當然是決不會的。蒙古與大宋正在商談聯盟對金,最少目前還不是敵國,只要我自己把持得定,去見見他們的官員,甚至見見他們的大汗,那也算不了什麼。”但隨即又想:“蒙古金之後,繼而必將滅宋,這是有識之士,都可以料得到的。如果那個人真是我的爹爹,我怎麼樣?”

“我可以勸他和我棄官潛逃。在蒙古與大宋未成敵國之前,先逃到江南去,那就可以保全我爹爹的名節了。可是爹爹肯聽我的話嗎?他若然真是做了蒙古人的高官,又那麼容易逃得脫嗎?”李思南心如亂麻,只好仍然用最初的那個念頭安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我爹爹被蒙古韃子所俘,受了一二十年的苦楚,他怎會還做蒙古人的官?”赤老溫找來了一匹駱駝,讓給李思南乘坐。駱駝世稱“沙漠之舟”此時已經過了沙漠地帶,不過坐在駱駝上還是比騎馬舒服得多,李思南受的只是外傷,敷上了金創藥之後,在駱駝背上過了幾天,漸漸恢復如初。

路上木華黎、赤老溫也曾與他談及屠百城之事,據說屠百城是因為在金國站不住足,這才逃到蒙古的。金國派遣了十二名一高手搜捕他,他必須避一避風頭。

李思南問道:“你們既然準備與金國打仗,這個屠百城是抗金的好漢,你們為什麼要殺他呢?”木華黎笑道:“你想得到的,我們早已想到了。大汗曾派人找過他商談,他不肯為我們所用。恰好話時金國又有使者來,願意割邊境的兩座城地,換屠百城這一個人。不過是要活的而不是要死的,若是死的,就能換一座城池。金主的意思,是要在得到他的口供之後,才殺他滅口,所以我們就非搜捕他不可了。”赤老溫道:“這屠百城狡猾得很,他在第一次和我們會談之後,已預料到他不答允,定有後患,留以在金國使者未來之前,他已經隱藏起來了。我們是想殺他或捉他,可是如今殺他的那個人,我們卻還未知道呢。”木華黎道:“不過,現在我們找到了他的屍首,也總可以平白得到一座城池了。”說罷,哈哈大笑。

李思南聽了他的笑聲,心中不寒而慄:“如果我像屠百城一樣,不為他們所用,想來他們也是不肯把我放過的。”一隊騎著馬的青年從路上經過,高聲唱著歌,昂慷慨!中帶著幾分悲涼的情調,歌調的大意譯成漢文是:鞭兒揮動響四方,彎弓盤馬逞豪強,大汗威名無所揚。

大山在他腳下俯伏敵人戰粟在他跟前。

喝一口斡難河的清水吧!

我們要隨大汗遠征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迴轉故鄉。

木華黎道:“他們是應徵往邊疆的戰士,只等大汗的命令一下,就要出征。你瞧,我們有這許多優秀的戰士,何愁金國不平?”李思南心想:“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國威遠振,蒙古人個個以他為榮,他的功勞自然很大。可是他若然只知窮兵黷武,侵略別人的國家,只怕也不是蒙古之福呢!”又想:“蒙金兵在即,我到了和林,還得早早想法脫身才是。”後面是一隊婦女,揮舞著手巾與戰士送別。其中一個少女,長得十分美麗,抱著馬頭琴唱道:“大風捲起了黃沙,天邊的兀鷹盤旋下;哥呀,你就是天邊的那隻兀鷹,你雖然不怕風沙,你也不要下來呀!

大風捲起了黃沙,天邊的兀鷹盤旋下;我不是不怕風沙。

妹呀,我是為了要見你的面,我要乘風來找你回家!”琴韻悠揚,歌喉婉轉,李思南不也聽得痴。赤老溫聽得口水,說道:“這女子名叫卡洛絲,是我們蒙古有名的美人兒,卻不知她送的是誰?可惜,可惜!”底下沒有說出的話,自然是可惜她有了意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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