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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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倒的人是我,怎麼反倒是你在頭暈呢?”他關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還好吧?”她急忙抓住他的手,仰高小臉“你不是神仙下凡來要找徒弟的嗎?”他眨眨眼“我幾時跟你說我是神仙下凡來找徒弟的?”
“呃…”彈兒猛地被問住了。
“嗯?”他挑眉詢問。
“你好像…沒有說過。”她訕訕地道,隨即又揮舞著小手“可是我問你是不是真的要帶我回去修煉,你也說了你要帶我去影城,而且我一開始也叫你師父,是你自己覺得師父兩字很彆扭,要我改叫公子的呀!”他怔住“老天,真是天大地大的誤會。我是要帶你回影城沒錯,但是是要你在我老頭子…呃,爺爺的六十大壽上和我一塊唱一出‘賣油郎獨佔花魁’,幾時是要帶你去修煉什麼東西了?”咦?耶?啊?
彈兒傻眼了“你要我什麼?”說到這件事,他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腦袋瓜“你不也一樣?還告訴我你是賽家班的花旦,害我以為你真的是當家花旦,直到剛剛才知道賽家班的當家花旦是那隻俗豔的妖怪。”
“俗豔的妖怪?”她噗嗤一聲,急忙忍住笑“你在說什麼?我從來沒有跟你說我是賽家班的當家花旦啊,是你問我是不是賽家班的‘花彈’,我的確姓花名彈,就是這樣我才以為你是神仙,所以才會知道我的名字。”他們兩個面面相覷…
老天!
半晌後,劍會首先抱著肚子爆笑出聲“哈哈哈…天啊,原來我也搞錯了,你也搞錯了。”彈兒笑到東倒西歪“我真的錯了…還以為你是神仙,一心要跟著你學法術…哎呀,我的天啊!我怎麼笨到這麼離譜…”笑聲歡愉地飄蕩在空中,好半天后,好不容易才稍稍控制了一點,可是他們兩人,互看了對方一眼,又忍不住笑到不支倒地。
“哈哈哈…”兩個笨瓜子。
笑著笑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彈兒笑偎在他寬闊溫暖的懷裡,劍會緊緊地擁抱著她,傾聽著對方歡悅的笑聲,平穩的心跳聲。
慢慢的,輕輕的,劍會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封住了她畔的笑容。
笑聲甫落,隨即上演的是纏綿悱惻的怦然時刻…
***神秘的影城在某大山的山谷之中,依山傍水遺世獨居,然而在雄偉與典雅的無數建築物中,當屬金馬蔣三大家族的“金玉盟”、“賽馬會”、“開蔣門”的雕樑畫棟、亭臺樓閣之為最。
不過今天金玉盟的大廣場上,可說是鑼鼓齊響熱鬧非凡。
四處擠滿了人,就是為了要慶祝兼欣賞金老太爺六十大壽壽宴上的“壓軸好戲。”咚咚咚鏘,鏘鏘鏘…
大紅的戲臺邊,文場的師父們又拉又彈又敲,提醒著好戲要開鑼噦。
金老太爺坐在大座上,笑得子詡合不攏,還不時示威地跟坐在旁邊的兩個老朋友擠眉眼睛的,可說是得意得不得了。
誰教他的寶貝孫子這麼爭氣,這麼快就把新鮮花旦給帶回來,為他粉墨登場以茲慶賀。
馬老太爺和蔣老太爺不服氣地在一邊吹鬍子瞪眼睛。
“那是因為你年紀最老,大了我們一、兩個月,所以提早給你過壽也是應該的,這有什麼好得意的?”馬老太爺一銀鬍子,哼了一聲。
“沒錯,我那孫子了不起得很,相信一定會帶一個最最漂亮的花旦回來,到時候,輕輕鬆鬆就把你們的給比下去了。”蔣老太爺不甘示弱的說。
金老太爺發出噓聲,很不屑地道:“大話不要說太早,我們家劍會帶回來的可是清秀佳人,聲音有如黃鶯出谷…不不,比黃鶯出谷還要好聽,等會你們就知道厲害了。”
“吹牛皮,哼!”馬老太爺和蔣老太爺不約而同地揮了揮手,不過等到戲幕緩緩拉開時,他們還是情不自地傾身向前,全神貫注地緊盯著戲臺。
誰教他們三個是老戲,早就上了癮呢?
老魯叔一臉滑稽扮相,臉上和鼻子抹了團大白印,笑咪咪地揚聲拉腔道:“年少爭誇風月,噯,場中波偏多,有錢無貌意難和,有貌無錢卻不可,就是有錢有貌,還需著意揣摩,那個知情識趣俏哥哥,此道誰人賽…我!”他唱完了這一闋形容風月場所中行走妙訣的“西江月”大大吆喝一聲“列位貴賓不用急,且聽我來唱分明,今
有那俊俏小生小郎君,和那美賽天仙小花旦,齊聲粉墨又登場,慶賀今
金家老壽星,福如東海祿壽齊呀祿壽齊!”
“好,好哇!”金老爺子率先鼓掌叫好。
接下來好戲正式登場,女主角莘瑤琴因戰亂與爹孃分散,被人賣到西湖煙花幹家,改名美娘,習得琴棋書畫,成為豔冠群芳的花魁。
彈兒一身飄逸嬌美的花旦扮相登場,看得臺下眾人喝彩不斷,金老爺子笑咪了瘋狂叫好。
“好呀、好呀,這個花旦好呀!”彈兒目光轉,對著金老爺子
出盈盈一笑,開口唱道:“可憐絕世聰明女,煙花羅陣中,爹孃遠在天際外,不知女兒命如風…”她的嗓子悽豔婉轉,又似輕嘆又似哽咽,一開始就緊緊掐住眾人的心,幾個老連眼淚都
了出來。
“嗚嗚嗚…可憐的小姑娘啊…”戲唱到本來美娘是賣藝不賣身,卻被狠心的王九媽陷害失了身,從此以後乾脆夜夜笙歌,撒開手段來賺盡胭脂客的銀兩,為的是忍辱等待,終有一爹孃或有情人的出現。
李大娘擔綱演出戲分多多的王九媽,鬢邊點了顆美人痣,扭起股撒起潑來真是無人能敵,看得臺下又是笑聲又是罵聲,顯然人人都人戲了。
當俊傲然的劍會身穿賣油郎的
劣衣裳同手同腳走出來的時候,臺下笑聲大作,其中捶
拍腿,笑得最大聲的是金老爺子、金大爺和金夫人。
真要命,他一世英名盡毀於一旦。
劍會無奈地瞪了臺下一眼,心一橫,乾脆硬著頭皮張口唱:“刻薄不賺錢,忠厚不蝕本,我乃秦家賣油郎,要買好油尋我拿…唉。”金老爺子拍紅了手掌,怪聲轟叫,還不忘圈起手掌放在嘴邊大嚷:“小生不要亂改詞啊,大聲一點,我們沒聽見呀!”這個怪老頭…劍會濃眉一揚,還是隻得咬牙切齒地繼續唱下去。
接下來就是男主角秦重無意中看見了美娘,從此魂牽夢縈思夜想,努力攢了夜度費十兩銀子到煙花樓裡,為圖再見伊人一面。
只是美娘赴宴遲遲未歸,秦重等到快睡著了,終於等到伊人回來了,卻是醉得一塌糊塗。
臺上的劍會扶住了恍若酒醉顛顛倒倒的彈兒,溫柔得完全不像剛剛那個同手同腳、渾身僵硬的“秦賣油”甚至在將她扶臥到上時,更是深情款款地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彈兒的臉紅了起來,偷偷在他耳畔急語“戲文裡沒有這個啦。”他含笑狡猶地眨一眨眼“我情不自。”她的臉紅得跟石榴花一樣,完全不必上妝就有酒醉臉紅的模樣出現了。
金老爺子在臺下看得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他暗暗一笑,對著身邊的老友擠眉眼“嘿嘿,薑還是老的辣吧?”
“喂!”馬老爺子和蔣老爺子兩顆腦袋可疑地湊了過來,低低地道:“這可是咱們三個一起想出來的妙計,別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金老爺子笑到嘴巴都咧到耳朵了“咱們看戲,看好戲,嘻嘻!”接下來就是花魁吐了賣油郎一身,卻親眼見到了賣油郎的善良與深情,從此把個小小賣油郎放在心坎底。劇情一轉,女扮男裝飾演壞痞子吳八公子的畫眉大搖大擺的走出來,一聲令下就把不願接待他的美娘給拖上了畫舫,然後把美娘脫了鞋給扔回岸上。
可憐的美娘無鞋難行,小腳無力地倚在岸邊,想起自身命運悲從中來,恰巧被思夜想的秦小倌人給遇見了。
秦重與美娘互訴衷情,相約生生世世永為夫;美娘並將幾年來存下來的銀兩取出來為自己贖身,快快樂樂的嫁給了勤勞寬厚又深情的賣油郎,從此以後夫唱婦隨、白頭偕老。
到戲終的時候,男女主角悄悄隱沒在簾幕後,旋即美妙的歌聲齊齊響起…
“來處處百花新,蜂蝶紛紛競探
,堪笑豪家多子弟,風
不及賣油人…”絲竹聲歡
快喜漸漸悠然,金老爺子歡快得站了起來,大聲拍手稱讚。
“好,果然唱得好,演得好,我幾十年都沒看過這麼好看的一場戲了,我今天真是太高興了…”現場也是掌聲如雷,歡聲雷動,到處都是意猶未盡的討論贊嘆聲。
“各角兒出場謝採!”司禮先生高聲道。
簾幕一技,配角們統統上臺欠身作禮歡然揮手。
一時之間,獻花的獻花,發紅包的發紅包,因為影城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不過卻不見小生和小旦的身影,所有人都大納悶不解,開始議論紛紛、四處問來問去。
“咦,男主角和女主角呢?”
“是啊,小生和小旦呢?”金老爺子也跟著納悶得不得了,搔著腦袋瓜左問右問“那小兩口到哪裡去了?該不會戲唱完就忙著跑了吧?”金大爺一臉無辜“爹,這我們也不知道。”金老爺氣咻咻地道:“這個小兔崽子該不會戲演完就忙著把人給攆下山了吧?”在一旁竊笑的金夫人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清清喉嚨道:“呃,爹,這您就不必擔心了,因為我剛剛看見會兒把人家拉進劍樓去了。”
“劍樓?劍摟不是那小子的臥房?”金老爺子又歡天喜地了起來“嘿,瞭解瞭解,很好、很好,哈哈哈!”相較外邊的鬧哄哄,劍樓裡,卻是此刻無聲勝有聲了。
姻緣本是天註定,莫笑人生一齣戲,喜怒哀樂隨心演,道盡世間情與義。
風
來掩不住,笑語嫣然花鋪路,自古才子佳人配,共譜傳奇一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