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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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眼睛無多有少的了著李景純,一隻眼睛聚會神的往外望:歐陽天風在會場門口穿梭似的活動,只是看不見王女士的影兒。好容易歐陽天風往裡走了幾步,趙子曰立起來把嘴撅起多高向他努嘴。

“她就來,別急!”歐陽天風跑過來低聲的說,說完又跑出去。

會場中男男女女差不多坐滿了,在唧唧喳喳說話中間,外面譁啷譁啷振了鈴。歐陽天風又跑過來低聲告訴趙子曰。

“舉魏麗蘭女士作主席!”

“那個是?”

“那個!”歐陽天風偷偷的用手向臺右邊一指:“那個穿青衣裳的!”

“喝!我的媽!”趙子曰一眼看到那位預來的主席,把舌頭伸出多長一時收不回去。

“我說,這麼醜的傢伙作主席,我可聲明出會!”

“別瞎說!”歐陽天風輕輕打了趙子曰一下又走出去,沿路向會員們給魏女士運動主席。

說真的,魏女士長的並不醜,不過沒有什麼特別嬌美的地方就是了。圓圓的臉,濃濃的眉,臉上並沒擦著白粉。身量不矮,著,加以一身青衣裙,更把女子的態度丟失了幾分。趙子曰雖然是個新青年,他的美的觀念,除了憎嫌纏足以外,並不和讚美櫻桃口楊柳的古人們有多大分別。況且他赴女權會的目的是在看女人,看豔美嬌好的女人,所以他看見魏女士的樸素不華,不由的大失所望了!

鈴聲停止,臺下吵嚷著推舉主席:臺下嚷的是舉魏麗蘭女士作主席,往臺上走的也正是“魏麗蘭”三個字的所屬者那位女士。趙子曰把頭低下不敢仰視,他後悔忘了把墨的眼鏡帶來。

主席正在報告發起的原因及經過,歐陽天風又過來對趙子曰說:“張教授回來要演說,挑他的縫子往下趕他!”

“那好辦!到底她來不來?”趙子曰低聲而急切的問。

“來!就來!”主席報告完了,請張夢叔教授演說。張教授上了臺,他有四十上下的年紀,黃淨臉,長秀的眉,慈眉善目的頗有學者的態度。

“女權發展會可叫男人講演,豈有此理!”趙子曰旁邊坐著的一個青年學生說。

“等挑他的病,往下趕他!”趙子曰透著十分和氣的對那個青年說。

“諸位男女朋友!今天非常榮幸,得與女權發展會諸同志會面。”張教授和聲悅的說,聲音不大而個個字說的清楚好聽:“…從前女子的事業不過是烹調,裁縫——”

“你胡說!”場中一位女士立起來,握著小白拳頭嚷:“什麼‘裁縫’?我們女子學‘縫紉’,裁縫是什麼東西——”

“打他!打!”趙子曰喊。

“裁縫與縫紉,”場中一個男人立起來雄猛而嚴重的說:“據我看,並沒有什麼分別。難道作衣服只縫不裁?或者裁縫這個名詞還比縫紉強呢!再說,張教授說的是‘從前的女子事業’,我請這位女士聽明白了再說話!”這幾句話頗惹起一部分人的歡,鼓掌的聲音雖不象個雷,也不減於一片爆竹的爆發。張教授含笑向大家點了點頭繼續講:“——女權的得到不是憑空說的,在歐戰的時候,英國女子代替男子作一切事業,甚至於火車站上扛東西卸貨物全是女子去作。那麼,戰後女子地位的增高與發展是天然的,因為她們真在社會上盡了職,叫男人們無從輕視她們。至於我們的女子事業,我實在不敢說是已經發達,倒是要說簡直沒有女子事業——”

“這是侮蔑中華女界!”後面七八位女士一齊扯著尖而悍的嗓子喊:“怎麼沒有女子事業?我們這幾個女子就是作女教員的!啊?——”

“下去!打!打他!”趙子曰拚著命的喊。跟著他立起來把衣袋中的一把銅元,譁喇一聲向臺上扔去。主席往外退了幾步,男的爭著往臺上跑,女的就往場外逃,亂成一團。

張教授被幾個朋友圍住,趙子曰們不得下手,於是把“打他”改為“把他逐出去!”張教授隨著幾個朋友一聲沒言語走出去。

主席定了定神。又請陳騷教授演說。臺下的人們還沒聽清楚,陳教授已跳上臺去,向人們深深鞠了一躬。

“諸位男女同志!”陳騷教授霹靂似的喊了一聲,把會場中的喧譁會一下子壓下去:“從人類歷史上看,女子對於文化進展的貢獻比男子多,因為古代歷史上的記載全是女權比男權大,這是事實!”臺下鼓掌延長至三分鐘。

“現在的社會組織,看著似乎男子比女子勢力大,其實不然,我試問在場的兩個問題:第一,沒有女子,可有家庭,可有社會,可有國家,可有人類?——”

“沒有!”臺下驚天動地的喊。

“第二,”陳教授瞪著眼睛喊:“可有幾個男子不怕老婆的?”

“沒有!”臺下女的一齊喊。只有一個男子嚷了一聲:“我就不怕!”

“你不怕?”陳教授笑著問:“你本不知道尊重女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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