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輕朝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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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在漢口你來我往,馬不停蹄的應酬、際下來,也讓文定明白了許多之前難以理會的道理。

做生意,楞就是一門大學問,並不是說你有錢我有貨,一手錢一手貨那麼清楚明瞭。不論是貨物有多好,無論對方是如何迫切需要,總要是買賣雙方經過明裡暗裡反反覆覆的討價還價,方才能談得成。而談生意的場所也不外乎酒桌上、茶案旁,甚至於畫樓、桂堂之中。

你請罷我,來我再回請於你,你來我往的,每在館子裡見到的都是些面孔。去的久了,文定也就能漸漸融入其中,沒有初來時那種生澀的神行語態,從他們的閒談之中也能學習領會到許多的人情世故。

便像是畫樓、桂堂之類的,名雖叫的文雅,其實不過便是勾欄之所的又一雅稱罷了,若是五年以前的文定,斷然不想與它有所牽扯的,然而經歷了楚妝樓以後的文定,雖然不至於是抵死不入,可心中總還是有所抗拒。然而如今的文定,涉足於此煙花之地已是司空見慣之事,老鴇茶房每每看見他,親熱的就像是看到親人一般,老遠就開始招呼起。

文定除了堅持不留宿之外,喝酒、聽曲,說些場面上應酬的玩笑,如今都變得從容應對,習以為常。

或許回過頭去,以四年前的文定看待今時的自己,自己都有些辨認不出來。有些人管這叫成,可也有些人會管這叫世故。

當上了鋪子裡的新一任朝奉後,文定依然是在漢口新鋪這邊坐鎮,蔣善本則還是留守廟山總鋪。地域的優劣,很是決定買賣的收益,近幾年來,地處漢口鬧事的新鋪,進項是一年比一年好,早就將趨於穩定的老店給比了下去。

東家也將自己買賣的重心,由廟山鎮搬到了此處,一年之中反倒有七八個月要待在漢口。這也難怪,商人嘛!總歸是為一個利字所驅動,既然九州大地縱有千里之遙,亦有人不辭辛苦而來,那坐擁諸多便利的章傳福,又為何要跟那大把的銀子過不去呢!

以蔣善本的能力而論,廟山總店那不算繁重的買賣,本是不在話下,是以東家也就放心大膽的全權放手於他,自己一心撲向這邊的買賣,不但可以開創新的財源,還可以從旁點撥文定,一舉兩得。

這幾年下來,章傳福也不單單只是經營當鋪買賣,在與燕老闆等一干老友的鼓動下,不但零零碎碎的與他們一同做了些倒手的買賣,還正經八百的開設了一處客棧。

當然咯,多財善賈,以他家底雄厚的章某人而言,自是不屑於開設那一般二般的小客棧。這新起的‘源生客棧’是前棧後倉,專門為那些來往的大商戶提供倉庫以寄存,那些不便於隨身攜帶,又不便於存放在碼頭上的貴重物品,正好寄存在他這裡。

而這源生客棧的作用還遠不止於此,那些商人們將東西寄存在此地,人自然也不會住往他處,而客棧前面富麗的大茶樓,剛好又為他們提供了談買賣的絕佳場所,這一舉數得為他們提供了便利,自然也就贏得了眾商家的認同,不長的時間裡,源生客棧、源生倉庫便在競爭烈的漢口闖出一片天地來。

還有一個方面,也是讓章傳福興起建這大客棧的原因之一。自從這源生客棧建起之後,自己宴請他人,談買賣的際花費可就大大的降低了,除了那些花街柳巷,免不了的場面應酬外,餘下的這客棧裡就可以給他包圓了。別看只是客棧,可他聘請的廚子康師傅,就是與醉仙樓的紀師傅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很多本地的商人還專程過來一嘗這康師傅的湛廚藝。

燕行舟燕老闆便約了一票朋友過來捧場,而文定、章傳福與劉老也紛紛作陪。東家是因為要顧及到這邊生意,所以文定回來沒多久,他也就過來了。

而劉老呢!原本辭別了東家之後,他就可以全然不管這鋪子裡的一應事務,賦閒在家逍遙自在。只是他還不敢放心讓文定全權處理這朝奉的大小事務,也跟了過來,再帶文定悉一段子,權且當作是教徒弟了。

‘老章呀!你這算盤打的可真是呀!往人說你長了顆八面瑩澈心,我還不大在意,這回真就算是領教到了。’方才坐下來,燕老闆便開始揶揄起章傳福來。

章傳福反譏道:‘是什麼又讓我們燕大老闆發出如此慨呀!行舟兄別是又再惦記我們荷包裡那點少的可憐的散碎銀子吧!’同座之人無不輕笑起來。

燕行舟不急不緩的道:‘看看、看看,你這客棧開的,不開則已,一開則斷了三家的財路。又是貨倉,又是客棧,又是酒樓的,你可是雄心不小呀!’‘誒,行舟兄,何來斷人財路一說。’章傳福辯白道:‘這偌大的漢口,客棧不下十數間,酒樓少說也得數十間,至於大大小小的貨倉嘛更是不下百間。就是如此,往往還有人抱怨擁擠的很,這麼大的場面,誰家也不敢說能獨自整個的吃下。老弟我只是開了間小小的客棧,小小的酒樓,再加上間小小的貨倉而已,放在哪個行當裡都是微不足道的。再說了…’章傳福歇了口氣,繼續道:‘無論哪個行當,若是隻此一家,別無他號,這市面也不會熱鬧起來,各地的商賈也不會慕名前來。老弟我這麼一參合進來,將市面攪紅火了,豈不是對大家都有利嗎?’如今的漢口,不愁客源,不愁買賣,略顯不足的就是地域狹小,年年都在不停的填河造鎮,可總就是趕不上商家們發展的腳步。

‘是呀!’燕行舟也不是那麼好糊的,笑道:‘章老弟的這三間買賣,放在哪個行當裡都不算頂大的,可是能將這三個聯在一起的,滿這漢口鎮的去訪訪,除了你這一家之外,就再別無分號了吧!’這也是讓章傳福頗為自得的,正是這個出奇制勝的點子,讓客棧打開張之後生意就源源不斷,大有蓋過那些舊客棧的勢頭。

‘不僅是如此。’一位姓蘇的老闆說道:‘竟然還讓章老闆請到了這麼一位出的大師傅,連醉仙樓的馮老闆都開始抱怨,說是章老闆搶了他不少的生意,呵呵。’章傳福辯解道:‘哪裡,哪裡,小馮那人就是愛說幾句玩笑,他那醉仙樓的生意,何時曾減弱了一分半分。我請的這位康廚師,廚藝嘛倒還過的去,可是與小馮他那紀浮雲大師傅比起來,還是顯得稚許多。’說起這小康師傅,年歲不大,也就是二十七八歲的光景,倒還與醉仙樓的紀師傅頗有些淵源。當章傳福盤下這座客棧,後面又加蓋了倉庫,這些都沒什麼為難之處,只要出錢便行。就是這廚子不好找,總不能去別家相的酒樓挖過來吧!這聘請廚師的差事,最後還是付給了文定。

文定雖說是當鋪裡的人,與這客棧沒多大幹系,可畢竟是東家用了的夥計,使起來也比新人來得順手,所以這源生客棧從籌備到開張,許多事章傳福都是讓文定來持。

東家既然將差事委給了他,文定自然也得是想轍,想來想去,也惟有向自己的那位紀世叔求援。

可巧了,當文定求到紀師傅門上時,正好有個師侄也從他處而來,拜託紀師傅給謀個落腳的酒樓,做廚子餬口,兩好合一好,便將這個小康師傅介紹給了文定。細說起來,文定與小康師傅也算得上是世,傳授康師傅手藝的那位廚子,不但是紀浮雲的同門師弟,也是文定父親的師弟,有文定在那看著,紀浮雲也算是放心了。

這康師傅是個祖籍孝的廚子,平時也不大與人搭話,也不大上街,沒事就喜歡在廚下待著,做出來的菜簡直使人垂涎滴。雖然在火候上還不及紀師傅那麼純,可人就是喜新厭舊的,漢口的商人們吃慣了紀廚子做出來的菜,就會不自覺的想換換口味。如今這店裡的生意,有一半都是被康師傅的手藝給引來的,東家對他也是十分的滿意。

眾人笑話過後,章傳福又不住的問道:‘對了,沈老闆呢!最近老沒看見他,你們知道他這一向又再忙活些什麼呀?’一位周姓老闆反問道:‘哪個沈老闆呀?’這***裡頭個個都是老闆,光只是通個姓氏,還真不大好認出人來。

‘就是豐恆鹽行的沈老闆嘛!與我們燕老闆一向也是親密的很呀!這客棧開張那會還經常來光顧,怎麼最近一段子總是沒瞧見他?別是章某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讓他埋怨了不成?’‘咳,章老弟說的是老沉呀!’燕老闆恍然大悟,接著又頗有些慨的道:‘他如今可是無暇來此與我等消遣咯。’‘如何?難不成他老兄只顧著忙大買賣,都無暇與我們這些老朋友會上一會了?’‘哪裡呀!’蘇老闆為章傳福解釋道:‘章老闆還不知道吧!沈老闆近些子遇上麻煩了,正為銀子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呢!’豐恆鹽行的沈老闆,在文定隨東家第二次踏上漢口當就曾遇見過。那次還是在醉仙樓,他們幾位富甲一方的大老闆給東家接風洗塵,還正巧碰上紀世叔,與浙江來的丁三刀丁廚子比試廚藝。

之後的幾年裡,文定也曾在各種場合遇見過沈老闆幾回,在文定的印象裡,沈老闆是那種花錢如水般的闊綽商人,一個晚上為粉頭購置的首飾都不下幾百兩,就像那些不是他自己的錢似的,他如何還會為錢犯愁?

這件事顯然也讓東家大惑不解,有些不太相信的道:‘不至於吧!老沉是家大業大,一年的鹽款下來,可抵得上我們十幾年的,怎麼會反倒為銀子犯起愁呢?’燕行舟惋惜道:‘可不就是因為家大業大,才有眼前這等困境嗎?若不是往裡他大手大腳慣了,以他賺下的銀子,縱然是全家老小躺著吃喝,幾輩子也決計是花不完的。’文定奇怪的問道:‘那,那沈家不是還有每年的買賣進項嘛?’這幾年鹽商的闊綽,讓文定是大開了一番眼界,可不論他們怎麼花,這一年到頭還是進的多,出的少。

‘這,文定你就是有所不知了。’燕老闆娓娓說道:‘若是在前幾年,不論如何,老沉也從來沒為錢犯過愁。然而,近幾年的生意是大不如前了,可那一大攤子跟他混飯吃的夥計,還要照舊支領工錢,這上上下下的打點又不能短少分毫,再加上他自己的揮霍無度,可不就變成如今這番田地了嗎?’‘老沉的生意大不如前了?這是怎的說起?旁的買賣也就罷了,他那鹽行的買賣能壞到哪裡去?’百姓們少點吃,少點穿的,對付對付也就過去了,可若是菜飯裡少了鹽,不但是渾身乏力,還會得上大脖子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賣鹽的買賣,自然不會差到哪去,可是老沉的豐恆鹽行可就是江河下了。’‘這都要怪那些山西老摳!’蘇老闆突然憤慨的道:‘不是他們進來胡攪,沈老闆哪裡會的這般狼狽。’近幾年,漢口鎮湧入了大量來自九州各地的商人,其中來自三晉之地的商人尤為居多。

三晉人喜歡吃麵,一三餐都短少不得,什麼剔尖、擦面、撥面、貓兒朵、河撈、拉麵、刀削麵、撥魚、揪片、熗鍋面、醮面片、拷栳栳、轉面、翡翠面、蛋黃面、澆面、打滷麵、三和麵、鴛鴦面等等等等,若細說起來,真是可以讓人目瞪口呆。

三晉的商人將生意做往了神州各地,也將三晉這些種類繁多的麵食帶到了各地。

不知是因為南北飲食習慣的差異,又或是那些山西工匠、商人們平裡的用度較為節儉,讓習慣了出手闊綽的商賈們產生了誤解,彷彿三晉商人便皆是帶有小氣的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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