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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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聲音》合著那歌聲，老也扭起身子來了。

小聲地唱起了歌。

於是，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彷彿變成了大波斯菊的花似的。

“這陣子，耳朵開始背了，聽不清電話裡說什麼了。所以呀，請不要打電話了。還是寫信吧。我一定會回信的，各位如果有事的話，就請寫信吧！”一來電話，老就會這樣嘟噥一大套。也不管對方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一口氣說下去。到了最後，一句“對不起”就把電話掛斷了。

這位耳背的老，獨自一個人住在這個大城市的大公寓的七樓。

老的房間裡，有一張小桌子、一把小椅子和一個小櫃子。小櫃子上有鬧鐘和電話。就在不久前，還清清楚楚地聽得見鬧鐘的聲音和電話的聲音。有時候，還被鬧鐘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吵得睡不著覺。可這陣子，連電話那“叮鈴——叮鈴——”的聲音，都常常漏聽了。在外頭碰上誰，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

自從耳朵聾了以後，老的身邊就變得格外安靜起來了。就像是獨自一個人住在浮在天空上的玻璃房子裡似的，靜得不可思議。於是，老就變得愛看各種各樣的東西了。陽臺花盆裡盛開的一朵大波斯菊[16]啦、天邊的火燒雲啦…她喜歡長久地、長久地眺望著那雲的顏從燃燒著的紅，變成寂寞的橙黃，再一點點地變成淡淡的紫。

天氣晴朗的子，從公寓的窗子裡，看得見蒙上了一層紫霧的遠山。一列紅的電氣列車朝著那山奔去。

（要是坐上它，能去山裡哪！）老想。

“山裡的秋天一定很美吧…”當她不知是衝著誰這樣說的時候，陽臺上的大波斯菊會像點頭似的搖晃起來。風會閃亮一下。

然後，過去了多少天呢？

一包小小的、小小的東西，投到了老的家裡。是一個裝在茶袋子裡的小包裹，它的反面寫著“山風寄”老吃了一驚，打開了包裹。於是，從裡頭滾出來三隻核桃。

“啊呀啊呀，原來是…”老不由得笑了。然後，親切地說:“真讓人懷念啊…”老的故鄉，是一個遙遠的山村。是一個一到秋天，就能收穫許許多多美麗的核桃的村莊。可是現在那個村莊裡，已經沒有老可以回去的家了。老用雙手把那三隻核桃捧了起來:“你們來得正好啊…”然後，老就把核桃裝到了網袋裡，掛到了房間的牆上。

於是，這天夜裡，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半夜幾點呢？睡得糊糊的老突然驚醒了，耳朵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是什麼東西在互相撞擊的聲音。親切的、可愛的聲音。老吃了一驚，跳了起來。咳，那是什麼聲音呢？正想著，那個嘎啦嘎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她聽到那個聲音像是在叫:“打開！打開！”

“啊，這是方才那核桃的聲音。我的耳朵怎麼了呢？今天清楚地聽見了！”老點上燈，朝掛在牆上的裝核桃的袋子瞅去。裝核桃的袋子在晃動。又沒有一絲風，它卻在那裡一跳一跳的！接著，它們又唱起了歌:“打開！打開！”

“是說‘打開’嗎？好啊好啊。”老把裝核桃的袋子擱到了桌子上。然後，把三隻核桃在桌子上排成了一排。

“那麼，先敲誰呢？”最右邊的核桃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說:“當然是我先來啦。”於是，老拿來了錘子，咯噔一下敲開了右邊的核桃。

（裡頭是怎樣好吃的核桃仁呢？）可怎麼樣呢？

從核桃殼裡出來的，是一個小小的、小小的口琴。只有小指頭尖兒大小的口琴，滾了出來。

“晚上好！老。請吹我一下。”老發愁了。這麼小的口琴，要是吹著吹著，沒當心到肚子裡去不就完了。再說了，這麼小的口琴，也吹不出哆唻咪發啊…可是，口琴卻熱心地勸道:“沒事，你吹吹看！”老用指頭捏起口琴，輕輕地貼到了嘴上。然後“呼”地吐了一口氣…響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聲音。

那是風的和絃。

是的，是山風的聲音。山風吹拂著遍地白的狗尾草。吹落了山中的枯葉。吹落了橡子，吹落了核桃，吹飛了紅的小蘋果。於是，四周就飄滿了樹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和蘑菇的味道。

（啊啊，是秋天！山裡的秋天！）不知什麼時候，老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佇立在了風中。

一閉上眼睛，就看見了山裡的小車站。看見了像玩具一樣的檢票口。看見了站在那裡檢票的大叔。

“真是讓人懷念啊…”老不再吹口琴了，自言自語起來。於是就在這時，桌子上的第二隻核桃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打開！打開！這回該輪到我了。”

“是是，知道了。”老用小錘子，咯噔一下敲開了第二隻核桃。從核桃裡跳出來的，是一架小小的、小小的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