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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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寫過一部小說,出版社看過之後給的修改意見是“男配角的戲居然比男主角還多,建議刪改”我這人有忘沒記
,這篇類似於回憶錄的故事居然又重蹈覆轍了。我這裡面有諸多的“男配角”似乎誰的戲都比宋樂天的多。可我想說的是,我不正面寫他,並不代表他就不是我故事的男主角。男主角在我心裡,跟戲份兒的多少沒關係。
您看看我,一打開電腦就犯暈,好好的故事又讓我給岔開了。得,我接著講故事。
第二天宋樂天來找我,像往常一樣扯著嗓子在樓下喊:“306荊盈!”我聽見,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王燕,王燕沒動。我真懷疑我這三年多看錯了人,大四之前王燕都是那麼單純善良的,怎麼一上大四發生了那件事兒以後我就不認識她了吶?還是她心機太深,我本沒看透她?
“荊盈!”宋樂天在樓下喊我,我站起來穿上外套出門了。
“氣好多了。”我看到宋樂天,他病已經好了,只是臉
還是比平時蒼白。眼睛依然亮晶晶,眼神依然如水清澈。
“想來告訴你,火車票給你訂好了。”
“哦。”
“…能跟你談談麼?”
“行。”我知道我不能再躲了,這樣躲下去本不是辦法。我和宋樂天遲早都要說清楚,就算是我一千一萬個不情願,我還是要去面對。早晚要死,那就死在今天好了。
“永和吧。”我說。我要找一個對我和宋樂天有特殊意義的地方,我要讓宋樂天一輩子記住這個子。當年剛到北京的時候,我讓宋樂天帶我去北大,看看我夢想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從北大出來,我們就在“永和豆漿”吃飯,宋樂天說他一定一定得記住這個
子和這個地方,因為我就著豆漿和炸醬麵把夢想給嚼了。
永和今天生意特別好,我和宋樂天站著等了一會兒才有了坐位。我照例吃炸醬麵喝甜豆漿,宋樂天買了一隻粽。
“大牛說,你不願意聽我解釋。”宋樂天這個開場白忒菜了,讓我不住想
他。我要是不想聽他解釋幹嘛拖到現在還不跟他分手?我要是不想聽他解釋幹嘛還跟他出來?我要是不想聽他解釋幹嘛還讓他幫我訂票坐一趟車回家??他傻啊?!
“大牛還說什麼了?”
“還說…還說你這回真傷心了。”宋樂天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我向上牽了牽嘴角,說:“我現在想吃麵。”
“啊,那你吃啊。”
“你不用問問大牛去?”宋樂天就這樣兒,說話的時候我給他下個套兒他就往裡鑽,四年來沒有一次倖免。
宋樂天忽然不說話了。我捧著那碗炸醬麵埋頭苦吃,心裡萬分希望宋樂天能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解釋。這些子以來,我發現我是那麼希望能夠拾回從前的
子,我是那麼希望能夠重新和宋樂天在一起。這時候如果他告訴我那天他只是喝醉了倒在
上睡覺而和王燕毫無瓜葛,我想我都會相信。可宋樂天不會這麼說的,因為宋樂天從來不跟我撒謊,而我想出來的理由並不是事實。宋樂天不瞭解女人。一個女人,若是能夠跟自己心愛的人廝守,那麼天大的謊言她也是願意去相信的。
“荊盈,今兒什麼子你還記得麼?”這些
子我都過糊塗了,記不得是幾號,記不得是星期幾。宋樂天這麼一問,我看了看手錶,一看
子,心臟狠狠地疼了一下,疼得我差點叫出聲來――四年前的今天,宋樂天在冰天雪地裡幫我打開了車鎖,就是那天,我做了他的女朋友。你大爺的宋樂天,真會挑
子啊。看來比起他來,我還是略遜一籌。怎麼最近身邊的人都讓我這麼糊塗呢?先是王燕,再是宋樂天。我看錯王燕是我眼拙,可宋樂天是除了我爸我媽之外我最親的人啊,我認識他快七年了,我跟了他快四年了,我都打算把自己嫁給他了,怎麼到今天才發現我看錯他了吶?
“這個,送給你。”宋樂天拿出一個鑰匙圈遞給我。
“你大爺的。”我罵了一句。剛才我說宋樂天不瞭解女人,我錯了。他有可能不瞭解女人,但他絕對了解我。他對我的弱點了如指掌,他知道什麼能打動我,什麼能觸動我心中最柔軟的神經。
宋樂天送我的鑰匙圈是一輛巧的銀白
自行車模型,跟我高中時候騎的那輛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是罵他了沒錯,可這時候他就算什麼都不解釋求我原諒他,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我傻冒吧?對,我就是一傻冒。我早就說我對宋樂天沒有抵抗力,誰知道現在居然連個理由都不要就打算原諒他了,不是傻冒是什麼?
“能給我個機會解釋麼?”宋樂天七年來第一次這麼小心翼翼地跟我說話,眼神充滿期待。丫比我還傻,剛說完他了解我,現在又回去了!解釋什麼啊?越解釋越亂。我這人吹求疵,你的理由稍微有點不完美我就能一腳蹬了你。那一刻我又絕望了,因為我知道宋樂天
本拿不出能讓我滿意的解釋。
“你說吧,我聽著呢。但有一點宋樂天,咱倆認識這麼些年了,你從來沒跟我說過瞎話,別到了這時候兒讓我說你這人不實在。”
“那你保證一定聽完,不摔門走人?”
“宋樂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膩歪人吶?你說不說?”我在想,如果一直以來我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就像王燕那樣,宋樂天是不是就不會揹著我跟別人好了?可我為什麼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也溫柔不起來呢?哪怕是稍微軟一點兒,給他留個最後的溫柔印象也行啊!
“我要說我心裡就你一個人兒,這會兒你肯定不信了。我要說我跟王燕兒沒事兒,你也肯定不信了。那我就跟你說說王燕兒的事兒吧。”
“哎,你等會兒,我對她的事兒沒興趣啊。怎麼著,還沒跟我攤牌呢就打算讓我叫嫂子了?忒乎了吧你?”我怒火中燒,恨不能把眼前那碗麵扣宋樂天臉上。七年來我第一次看不清他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在我心中忽然模糊起來了。唯一清楚的,就是他那雙眼,依然那麼晶亮晶亮的。
“你說過你一定聽完的。給我點兒時間,讓我說。”
“那你也不能這樣兒吧,”說著我委屈起來了,聲調裡帶了哭音兒,“你要是我,你能愛聽麼你?你什麼時候變這麼混吶你?”
“荊盈,你冷靜點兒,我不是跟你說我跟王燕兒怎麼著,我是跟你說她為什麼非要跟我怎麼著。”我確實想知道原因,就算是聽完了心碎了我也想聽。我想知道,她王燕憑什麼就把宋樂天搶走了。
“聽你這意思,是王燕兒先看上你的?”
“荊盈你別這麼說話,我聽了難受。”本來我想說“現在你難受了,你知道我那天看見你倆的時候多難受麼”可我憋回去了。端起豆漿一口喝乾,咬著牙著自己不說話,等著宋樂天的下文。
“王燕兒可能沒跟你說過,她之所以對男生愛理不理的,是因為她心裡一直都喜歡一個人,是她高中時候的一老師。那老師比她大不了幾歲,當時剛從大學出來。以前王燕兒就老說覺著我像一人,說話的語氣和做派都象的,所以她
喜歡跟我在一塊兒的。後來我知道,其實我就是像她那個老師。本來她想考師範,然後爭取分到她老師的學校,可頭一年沒考上,第二年復讀的時候,她和那老師就失去聯繫了。她找不著老師,特失落,就隨便挑了個學校,上北京來了。後來她認識我了,她覺著我像她喜歡那人,所以接觸多。那天在…在劉星那兒…我想她是把我當成那人了。我…我喝醉了,真喝醉了,我當時稀裡糊塗幹了什麼我真不知道。”像是怕我打斷他,也像是怕自己沒勇氣再說下去,反正宋樂天一口氣沒停把話說完了。
我預料的沒錯,他這個解釋本不能讓我滿意。
多年後的某一天,當老三結了婚,並且得到了老公給的她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以後,她跟我說:“男人沒有一個不花心的,他要是頭有點兒暈,又有個人一勾,準沒跑兒。有很多時候男人的生理需求都是被他們擺在第一位的,腦袋理智沒用,男人的衝動比他們的腦袋決定的事兒多。”老三這話不全對可也不無道理,這麼多年了我才明白,原來男人和一個女人親熱,並不代表他愛這個女人。可能僅僅為了親熱而親熱,也可能為了解決衝動而親熱。
可是二十二歲不到的我並不瞭解這一點,那時候我覺得喝醉了酒並不是可以出軌的理由,有人主動獻身也不是可以出軌的理由,可這兩條要是擱在一塊兒,也許能算了理由?鬼知道!
“沒了?”
“沒…了。”
“你要是我,你會原諒你自己麼?”我看著宋樂天,痛心地,失望地,萬般難過地。
“我想我不會。”
“你要是我,你能接受你給我的這個理由麼?”
“不。”
“宋樂天,你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我長嘆一口氣,“可有時候你太誠實了除了傷害別人沒別的結果,你懂不懂啊?你不打算讓我原諒你你幹嘛非要跟我解釋?這樣兒的解釋我不聽也罷,聽了只會讓我恨你。”宋樂天把頭深深埋了下去,“你恨我是對的,我他媽自己都恨我自己。”
“你愛她麼?”我哭了,眼淚滴在面裡,化成醬紫的水。
“不!”我沒想到宋樂天會否定得這麼迅速這麼堅決,忽然心裡又是一動,“荊盈你也說我從來不跟你撒謊,我沒騙你,我一直把王燕兒當朋友,就這麼簡單。除了你我沒喜歡過別人。”要不是我咬著嘴,我肯定哭出聲來了。四年來宋樂天沒說過他愛我,到了這時候他還是不肯說他愛我。他說一句啊,他說一句我就原諒他,他說一句我就服軟,他說一句我就回到他身邊。他倒是說啊!好吧,我就是這麼沒出息,我就是這麼容易滿足,我愛一個男人愛到把自己都快丟了。他背叛了我,他違背了他的諾言,可我願意原諒他,因為我愛他。條件就這麼簡單,就是讓他說一句他愛我。
我使勁兒咬著嘴,手裡攥著那輛小自行車。傷口還沒拆線,被自行車的稜角格得針刺般地疼,可我就是想疼,這樣我才能知道我是清醒的。人有時候再清醒也會做傻事,好比我現在。如此說來,那天宋樂天喝醉了做的傻事也就值得原諒了。
媽的,我鄙視我自己。
“荊盈,”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宋樂天終於開口了,“我知道我怎麼說都沒用了,說什麼也留不住你,可我想讓你知道,我…一直以來我…我是愛你的。”我“哇”地一聲哭開了,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哭,宋樂天慌了手腳,站起來到我身邊直問“怎麼了怎麼了”我極其沒出息地抱住他的,一邊哭一邊說:“我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