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懷念的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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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將盡時，見天都看著窗外。天氣總是不好，陰雨綿綿，遷延不止，將一顆盼望已久的心，拖得疲憊不堪。窗前正有一株樟樹，枝葉茂密，有很好看的樹葉子，也有很多的麻雀窩。好容易有了幾豔陽天，樹葉就一點點地泛綠。先是一瓣一瓣地綠的，然後是樹頂上的一層，由此漫延開去，直到所有的枝節上都披上天的顏，那種翠綠的，青翠的顏。

本當嫵媚的季節，天氣卻驟然變冷，打開衣櫃，已是夏的衣裳，稍微厚重的，已經被愛人勤快，收拾妥帖。但是愛人此刻不在，只好將就，馬馬虎虎的抗著去做事。結果，天王老爺最是得罪不起，寒瑟中，頭據此重起來，昏昏沉沉，想起那句“捂秋凍”的話，老話真是不錯的。

下班回家，一開門，朵朵就跌跌撞撞地走到跟前兒，一臉的笑呵，用力往我前一抵，做勢擁抱。這是我和她慣常有的把戲。只這一下，便覺得頭不再沉悶和壓抑。

這一向時，朵朵的爺爺買了一些小玩意給她，我驟然想起自己近來，一顆心全都放在她上面，已經很久，沒有去給父母買些東西了，比如零食。看著天尚早，朵朵又在家裡憋屈了一下午，就帶著她和爺爺再見，出了門。

半道，要過斑馬線，看見一個極悉的身影，面撞入眼簾，笑意嫣然，竟是朵朵媽媽，於是就做一處。那一霎那的覺，真是溫馨入懷啊。

在商場裡，朵朵被她媽抱著四處看，我就去找副食。選東西的時候，在一個貨架的拐角，三個女孩，一邊碼貨，一邊說起張國榮的死訊。這世界啊，真是今非昔比，相隔何止千里，遠在他鄉的故事，一夜之間遍佈全球。

我正好兒走到她們旁邊，看見一個戴眼睛的女孩這樣說道:“張國榮為什麼死，那個遺書說是什麼病來著。”一邊的女孩搭話說:“好像是個什麼病的。”

“什麼病？”戴眼睛的女孩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物品放到貨架上:“好像電視上有個教授說是毒造成的，要不就是愛滋病，這在他們藝人身上，算不了什麼。”我突然莫名的憤怒起來，一個人就那樣決絕的遠去，在高空飛身一躍，像一隻鳥，飛翔的不是翅膀，而是他苦楚的魂魄。在他決定的那一刻，有誰知道他的心，是怎樣地碎裂四濺？即使一滴水珠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來，也會奔逃四散。

我從來就不追星，就不喜歡張國榮，但自殺總是不好，他選擇的這種方式我也很是疑惑，是什麼竟能使他不能自拔，走到這個地步。當花朵翩然墜地，也會在我們的心裡烙下一道傷的印痕，當斜陽西下，歲月逝，也能使我們唏噓慨嘆，悲傷淒涼。而一個人死去，我們也可以因為自己的喜怒哀樂，來表示同情和觸，但是何必，在人背後，在一個死去的不會說話的靈魂身上，潑上汙垢的唾？

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同類，一個靈。記得是誰說過的，這世界，但凡在土地上俯視過的，在太陽下仰望過的，就是一個靈，他終將被什麼人記住，終將被什麼事物緬懷。難道我當記住的，只有自己？

這一刻，忽然想起翁美玲，死時26歲，也是為情隕命，想起更早，在花朵盛開的時候遽然棄世的阮玲玉，也才25歲，同樣是不堪情路迫。何其相似的命運，都是心靈無法承受住這壓力，都是情遭受致命的刻薄，然而終歸都是生命呀。一分鐘前和你站在同樣的地方，一分鐘後就此分隔。

我忍不住的自己憤懣，便與之理論，但終於剋制，畢竟華章已去，剩下的浮雲、泡沫，轉瞬即去。而她們的話題，便在我一轉念間變到周星馳身上。

心裡壓抑，記就是不好，出來時空空落落，總覺得忘記什麼。及至到家，打開鐵門，看見母親的盈盈笑臉，才恍然這一趟，竟是什麼都沒有帶給給他們。

夜深人靜，我坐在黑暗中，虛無飄渺的任由自己的思緒漫遊。忽然一個噴嚏湧到口邊，按照舊式的說法，當是有人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我便出神地想，是不是呢？默默的，心中湧起一種情愫。我知道，悲傷又來到前，它沒有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