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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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冰輪高掛,碧空如洗。
庭君山,湘妃祠前。
祠前石階上,月下,正端坐著一位藍袍老人。
老人南向面月而坐,垂目俯首,雙手平置於膝蓋上,垂長髯於清風中微微拂動,神態肅穆莊嚴。
老人身前,相去約丈五光景,另成半月式排列著五方青石。
五方大小如一的青石上,由左向右,依次經人以大力指法,勾劃了似地刻著當今五大門派五位掌門人的名諱:“少林百了禪師、武當謝塵道長、終南凌波仙子、黃山白石先生、王屋八指駝叟”夜深沉,萬籟俱靜,月行中天,三更正。
就在這時,微波閃漾的湖面遠處,忽然出現了一條淡白的身影,映著波光月
,但見來人衣袂飄揚,掠波如飛,眨眼已至近前。來的乃是一位身著素白宮裝,面垂白紗,背懸白玉長簫,風姿綽約的俏麗佳人。
白衣佳人登岸後,身後略頓,隨即向藍袍老人坐處款步行去,近石止步,深深一福,脆聲恭敬地喊一聲:“天龍大俠好!”藍袍老人身軀紋風不動,略略頷首道:“仙子好請坐。”這位白衣佳人顯然就是終南本代掌門,凌波仙子白素華。這時剪水雙瞳於紗孔中向五方青石微微一掃,便走至中央的一塊緩緩坐下。
凌波仙子剛剛坐定,湖面上,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至。
走在前面的是位道人,星冠鶴氅,面容清癯,手執長尾雲拂,雙目開闔間,光如電。
走在後面的則是位中年文士,儒巾儒服,緩帶雲履,眉目疏朗,神情怡藹而瀟灑。
一望可知,二人正是武當謝塵道長,黃山白石先生。
白石先生和謝塵道長二人,與先到的凌波仙子一樣,緩步上前,向藍袍老人俯身喊了一聲“天龍大俠好!”藍袍老人也與先前一樣,頷首淡淡地答了句:“兩位好一請坐。”謝塵道長和白石先生相繼轉過身子,又向凌波仙子見過禮。然後便在凌波仙子上下首分別坐下。
二人落座後不久,湖邊佛號起處,身材枯瘦矮小、灰眉覆目、身披深紫袈裟的少林百了禪師,接著出現。
百了禪師走過來,合掌甫喊得一句:“藍老施主別來無恙。”藍袍老人尚未有所表示,湖邊傳來一個大宏亮的聲音,已然大笑著喊道:“好好,不論趕什麼場合,老漢總是慢了一步。”喊完,又復大笑起來。
未容得諸人回頭,人已隨著笑聲來到。來人一身布,手持獅頭拐,雖然駝著背,卻仍比常人高出一個頭有餘。
藍袍老人緩緩抬臉,朝百了禪師點點頭,百了禪師合掌一躬,退至左邊第一方青石上就位坐下。
八指駝叟將獅頭拐一頓叫道:“老漢坐哪兒?”他環眼一滾,忽又歡聲喊道:“噢,那邊還空著。行行行,敬陪末座。來遲了的,合該如此,沒話說的。”大笑著,也沒跟藍袍老人招呼,便由諸人身後向右邊大步繞去。
獅頭拐一橫,正待坐下,瞥及石面上那行:“王屋八指駝叟”不“嘿”了一聲,自語道:“八指’,‘駝叟’,好,總共兩件短處,一筆寫得清清楚楚!”轉過臉來,朝左邊迅速掃了一眼,忽然身軀一直,指著身左諸人向藍袍老人瞪眼叫道:“藍公烈,這種坐法是
據什麼排的?他們四個,終南白仙子老漢可以不計較,其餘像少林和尚、武當道士,以及這位黃山的窮酸,哪個不比老漢輩份低?”似乎愈說愈有火,拐尾一掉,指向藍袍老人,提高嗓門又吼道:“丟開他們不說,就說你藍老兒吧,你我師祖曾訂八拜之
,時至今
,你老兒名氣大,老漢不敢高攀;但是,如若認真說起來,我姓胡的比你姓藍的,除了短上兩
指頭外,別的又差了什麼?”藍袍老人點頭微微一笑道:“老夫所以這般定位,就因為你我關係不同,你老兒已說得明明白白了,還嚷個什麼?”白石先生瞼一揚,側目微曬道:“這總該受用了吧?”八指駝叟經藍袍老人一說,剛哼了一聲:“說得好聽”收拐甫
蹲身,一聞白石先生之言,不
再度揚拐,-目喝道:“來,窮酸,再說句試試看!”白石先生連忙拱手,笑道:“秀才遇到兵算窮酸不敢如何?”眾人均不
莞爾,八指駝叟冷然笑道:“識相就好。”至此方順拐坐了下來。待得駝叟坐定,藍袍老人忽然笑意斂去,輕輕一咳,湘妃祠前頓時歸於一片沉靜。
藍袍老人緩緩說道:“今夜,五位如約會齊,老夫至為。”說到此處語音微頓,舉袖一抖,身前地上灑落三枚金光閃爍、約杯口大小、狀若鱗甲的金屬薄片,用手一指,沉聲說道:“
前各位派專人送上天龍堡,由小徒葛品揚收轉老夫的這三枚龍鱗鏢,已經老夫鑑定確屬老夫故物,現在就請諸位說明得來的經過吧!”百了禪師、謝塵道長、凌波仙子、白石先生等四人,不約而同一致轉臉望向八指駝叟。
八指駝叟臉一仰,冷笑道:“死的,傷的,既不是王屋門下,同時我駝子也不是兇手,你們都這樣瞪住我駝子幹什麼?”藍袍老人身軀一震,張目失聲道:“怎麼說?”百了禪師、謝塵道長,同時黯然低頭。
駝叟霍地掉過臉來,向兩人一指,嘿嘿冷笑著說道:“兩個小和尚,一個小道士,三條人命,三枚鏢,不多不少,一鏢一個。”藍袍老人促聲道:“說…說…說清楚點。”八指駝叟仰臉冷笑道:“死的死了,傷的傷了,清楚不清楚,還不都是那麼一回事。老實說了吧,老漢剛才爭座位,不過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如以受災輕重而論,你老兒今夜排座位應將和尚排在首座,道士排在次席,才算公道呢。”說著。又朝凌波仙子一指,冷笑著接下去說道:“白仙子坐第三席,也頗有理,因為她座下的那個女娃僅喪失一身武功,比起丟命的兩個和尚與一個道士來,份量自然要遜多了。”凌波仙子雙眸微潤,也隨著默然垂下了頭。
藍袍老人愕然道:“武功喪失於天龍爪?”八指駝叟冷笑道:“這一點不比和尚、道士們死無對證,那娃兒還活著,如有懷疑,何不前往終南驗查一番?”藍袍老人瞠目如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百了禪師合掌欠身,低聲道:“生生死死,莫非前緣;關於少林武當三名弟子死於龍鱗鏢一節,藍施主大可不必在意;此鏢也許偶為暴徒撿取嫁禍,這情形,武林中在所不鮮。倒是終南那名弟子喪失功力一事,藍施主似應加以追究,天龍爪絕學,手法特異,毀人武功的表徵也與他種武學不同,絕非任何人所能易於仿效,這一點藍施主諒來比貧僧清楚。”藍袍老人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半月之內,老夫將差小徒葛品揚去終南一趟,如那孩子的功力真為天龍爪力所傷,老夫或許還能效力。”說著,微微一頓,舉目環掃,沉聲接下去道:“至於龍鱗鏢方面,也很好辦,此鏢他人無法仿製,老夫三徒一女,身邊均有攜帶,老夫回堡後,立即追查,請諸位寬限一年,明年今夜,此時此地,老夫如不能出兇手,三徒一女中,誰的存鏢有了散失,就帶誰的頭來!”五位掌門聞言一呆,凌波仙子面紗微飄,正待要說什麼時,藍袍老人已將手一擺,沉聲說道:“老夫脾氣,諒諸位都很清楚,就這麼說,來年今宵,此地再會;諸位好走,恕老夫不送了!”語畢,眼皮低垂俯首寂然。
五位掌門面面相覷片刻,終於相繼默默起立,分別向藍袍老人俯身一躬,然後走向湖邊,轉眼間一起消失於浩渺煙波中。
月影逐漸西斜,藍袍老人一聲輕嘆,悠悠睜目,緩緩起身。
藍袍老人起身四下張望了一陣後,先將五方青石上的字跡挨次展掌削去,然後跑到湖邊,從懷中取出兩隻小巧玉瓶,自一瓶中倒出一顆藥丸掬水服下,又自另一瓶中傾出一撮藥粉和水塗上臉面,再將兩隻小瓶放回懷中。右手一扯,髯發應手脫落,伏身水面一陣洗濯,再度直起身來時,原先的七旬老人,轉瞬間已變成一名英俊少年。
這位英俊少年,顯然就是他剛才偽扮的那個藍袍老人口中所提到過的“小徒葛品揚”了。
原來十天前,當今武林泰斗天龍大俠藍公烈所住的武功山天龍堡外,忽然出現了一名少林僧人,揹著一隻黃綾包裹,要求謁見堡主天龍大俠;當時適值天龍大俠廬山訪友未歸,而於堡樓上當值的便是天龍堡主的第三愛徒,現在的這位英俊少年葛品揚。
當時,葛品揚發現來人後,飛身躍下堡樓,將來人引進客室,一面詢問來意,一面按堡規取過包裹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