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鑼緊鼓密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一)天空還在下著細雨,巷子裡一片泥濘。
這是一條平時很少有人進出的小巷子,如果遇上這種陰雨天氣,更是連癩皮狗也難看到一條。
但令人詫異的是,今天這條巷子裡,居然擠滿了人。
人雖多,卻一點也不顯得嘈雜。
行列中有老頭子、老太婆,有躺在門板上的壯漢,也有抱著嬰兒的婦少;大家都一個挨著一個,排得整整齊齊的。
這一群人的衣服都很破爛,雨點打在他們身上,他們一點也不在意,每一張面孔都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歡欣之
。
丁谷不期然停下腳步道:“奇怪,這是怎麼回事?”戰公子也跟著站定,道:“是不是什麼大善人在賑放錢糧?”丁穀道:“無此可能。”戰公子道:“何以見得?”丁穀道:“前面這條巷子我得很,裡面只住了個怪人,沒住善人。”戰公子道:“怪人?”丁穀道:“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大家都喊他怪道人。”戰公子道:“一名裝神
鬼的神
?”丁穀道:“不是神
,是神醫。”戰公子輕輕一啊,道:“對,對,葫蘆巷的怪道人,我聽人提過,這些人原來是來看病的。”丁谷皺眉道:“看病的?就是看到了這些病人,才叫人奇怪。”戰公子道:“為什麼?”丁穀道:“因為這位怪道人醫術雖然高明,平時卻很少替人看病。”戰公子道:“大夫不看病,他幹什麼?”丁穀道:“我只說他很少替人看病,並沒有說他不替人看病。”戰公子道:“難道他身體虛弱,自己也有
病?”丁穀道:“正是。”戰公子道:“他害的是什麼病?”丁穀道:“缺銀症。”戰公子重複了好幾遍,才算
懂了這三個字,忍不住有氣道:“這種沒有醫德的大夫最可惡,你為什麼不想個法子教訓教訓他?”丁穀道:“他只是自抬身價,診金訂得高了一點,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情,你能拿他怎麼樣?”戰公子忽然道:“不對。”丁穀道:“什麼不對?”戰公子道:“你說他診金訂得高,不願替窮人看病,現在你看這些候診的人,誰像是有錢的人?”丁穀道:“所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蹊蹺,我們過去看看。”兩人走進巷子口,便看到一塊白底紅漆的大木牌。
“七代祖傳名醫張子秋,義診一月,不收分文。”戰公子慨嘆道:“難得,難得,這位名醫突然生出了菩薩心腸,倒是洛陽百姓的一大喜訊。”丁谷笑笑道:“我們進去向這位大名醫表示一下敬意如何?”戰公子欣然道:“要得!”兩人一走進巷子,老遠的便聞到了一陣藥草的氣味。
戰公子道:“說奇怪也真奇怪,一個人若是在心情愉快時,連藥味嗅起來都好像有種特別的香味。”丁谷笑道:“所以每個人都應該時時刻刻設法保持心情愉快,而不該自尋煩惱,老是想在武功上勝過別人。”戰公子道:“我看你最好也找怪道人點藥吃吃。”丁穀道:“我有什麼
病?”戰公子道:“廢話太多。”當他們上了臺階,準備跨進大門時,後面有個婦人高聲道:“排隊,排隊,照順序來。”丁谷轉過頭去,笑笑道:“陳大媽,我們不是看病來的。”旁邊立即有人道:“陳大媽,你是不是昏了頭?這是時常接濟我們的丁少爺,人家丁少爺會生病?”陳大媽紅了臉道:“原來是丁少爺,對不起,對不起。”戰公子低聲道:“失敬了,原來你還是位少爺?”丁谷笑道:“少爺有好幾種。你是一種,我又是一種。”戰公子道:“哦?我是哪一種?你又是哪一種?”丁谷笑道:“你是有錢借給別人的闊少爺,我是專向你這種闊少爺借錢來胡花的花少爺。”院子裡搭了座渡雨棚,一身道家裝束的怪道人坐在一張條桌後面。
他以五又瘦又髒的手指頭,一邊瞑目為病家把脈,一邊喃喃念著藥草的名稱和分量,下首一名少年學徒,埋頭振筆疾書。
藥方開好了,便給一名以青布包頭,看不清面孔的少女抓藥。
走廊上放了一隻大藥櫥,藥草種類多而儲量豐富。藥櫥旁邊還堆了一大堆碎銀,不僅診金藥料免費,好像另外尚有銀兩隨藥包贈送。
這樣一人看病,一人錄方,一人抓藥,普通看一個病人的時間,這樣則最少可以看六七個病人。
戰公子忽然低聲道:“我懂了。”丁谷微笑道:“我也懂了。”原來兩人已同時認出那個青布包頭,正忙著抓藥的少女,就是宮瑤。
兩人眼一使,悄然退出。
出了巷子,丁穀道:“她忽然要用三千兩銀子,我就猜出必有特殊原故。”戰公子道:“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麼方法,竟把一個怪道人整治得如此服服帖帖的。”丁谷微笑道:“一個聲言能把戰公子腦袋砍下來的人,區區一個怪道人,在她的眼中又算什麼?”戰公子道:“她說過她只想砍下我戰公子一個人的腦袋?”丁谷笑笑道:“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戰公子道:“分別在哪裡?”丁穀道:“我已付了她三千兩銀子,幫她完成一件善舉,她謝我還來不及,怎麼好意思再砍我的腦袋?”戰公子眨了眨眼,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你看法已經改變,也承認她說無憂老人寶物落在洛陽只是一種藉口?”丁穀道:“正好相反。”戰公子道:“哦?”丁穀道:“現在我只有更相信她說的是事實。”戰公子道:“因為她樂於行善,心腸慈善,令人尊敬,同時也不像是個說謊話的女孩子?”丁穀道:“這是理由之一。”戰公子道:“還有更重要的理由是什麼?”丁穀道:“你應該還記得當時的情形。”戰公子道:“清清楚楚。”丁穀道:“當時,她要三千兩銀子,我就給了三千兩,如果不是老騷包多嘴,她也許拿到銀子就走了,這個消息可說完全是老騷包硬給
出來的。”戰公子道:“
出來的消息,就是真消息?”丁穀道:“我們對這位宮瑤姑娘,都沒有十分深刻的認識;但有一點,我們應該不難看得出來,不論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談到智慧方面,她決不在你我之下。”戰公子道:“這一點我完全承認。”丁穀道:“這就是我的第二個理由: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絕不會為了一件不須加以解釋的小事情,而撒下一個只須三天便能拆穿的謊言。”戰公子嘆了口氣道:“你的口才實在令人佩服。只是不知道你過去有沒有把死人說活的記錄?”丁谷笑道:“能把你這種死硬派說服了,也是一項記錄。”戰公子道:“我的確有點被你說動了。除這兩點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理由?”丁穀道:“還有一點。”戰公子道:“哪一點?”丁穀道:“風陵渡那位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現,也是理由之一。”戰公子搶著道:“如果不是無憂老人寶物重現江湖這種大事情,像這種人物決不會輕易被從暗處引出來?”丁谷笑道:“你總算慢慢的聰明起來了。”(二)小孩子和老頭子都不能去的地方,是種什麼地方?
這種地方到處有,只是洛陽城中特別多。而洛陽城中最有名的一處,便是“及時樂”但戰公子和丁谷並沒有真的光顧及時樂。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全來了。”這兩句話,原是一個古老的宴客笑話。沒想到這個笑話,今天在及時樂萬花廳中竟又上演了一次。
大廳一角的一張四仙桌兒上,擺了七八碟小萊,四大碗白酒。
而圍著四仙桌兒的老少四位客人不是別人,正是老騷包、吳大頭、跳蚤、和尚。
三個小傢伙,全是老騷包硬給來的。
老騷包向他們保證:主意是他出的,丁谷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找他們的麻煩。只要他們乖乖地聽話,明天他就傳授他們三個人一套武功。
要是不聽話呢?他馬上就給他們一人一拳,保證他們至少要在上躺足三個月。
三個小傢伙沒有選擇,只有從命。
如今這三個小傢伙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臉孔通紅,頭垂得很低,心怦怦跳,雖然難為情極了,但不住好奇心驅使,只要覷個空檔,又忍不住要朝滿廳那些花蝶似的姑娘們偷偷膘上兩眼。
萬花廳的那些姑娘,有幾個原想上前兜搭,待湊近一看,才發覺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於是,一個個掩口葫蘆,又退了開去。
其實,吳大頭、跳蚤、和尚,都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說小也不小了。只因為幾個小傢伙一臉邋遢相,以致看上去都比實際年齡好像小了好幾歲。
老騷包喝酒又吃菜,還不時興致地朝那些姑娘們招手:“你長得不錯,過來一點,讓我老人家瞧瞧。”他不招手還好,這一招手,那些姑娘反溜得更快更遠。
老騷包長長嘆息道:“金戈那小子說得不錯,這裡果然不是老頭子該來的地方。”他瞥及三個小傢伙吃吃偷笑,不冒火道:“你們這些小渾蛋,簡直沒有一個有出息。
人家姑娘討厭的是老頭子,你們他媽的就不能去釣個姑娘替我老人家出出氣?”吳大頭推推跳蚤道:“跳蚤,你去,你不是常說你最像個人麼?”跳蚤又推了和尚一把道:“和尚,你去,你除了頭上有幾顆疤,樣樣都比我們強,人家姑娘會看上你的。”和尚搖頭道:“不行!我是和尚,不作興做這種事,還是大頭去的好。”三個小傢伙你推我讓之餘,全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連眼淚鼻涕,都給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