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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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喬燃在咱們班唸的那篇作文!那是喬燃給方茴寫的,咱們畢業吃飯那天他親口告訴我的!”
“你說的是真的?”
“廢話!你們呢都要分手了,我還騙你這幹嗎!”
“方茴知道麼?”
“寫的是她她能不知道麼?都現在了,你管她知道不知道呢!”陳尋沉默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小小的憤怒,他覺得方茴隱瞞了他,這種覺讓他心裡微微有些泛酸。
“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陳尋悶悶地說“這事你先別告訴方茴,我會自己跟她說清楚。”
“我不會跟她說的,本來就應該你自己說。”林嘉茉穿上外套說。
“對了,你知道趙燁最近怎麼了麼?我給他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也不回。”陳尋一邊付賬一邊說。
“哦,我告訴他我喜歡上你了,後來他就沒再和我聯繫。”
“什麼!你瘋了吧?和他說這個幹嗎?”陳尋瞪大眼睛說。
“他該再去找個女孩喜歡了,我想讓他死心。”
“你這是讓他傷心!他最重情,當年你喜歡蘇凱他都轉不過彎來,現在…現在你讓他怎麼接受得了!”陳尋著急地說。
“反正早晚都會知道,總有一天我們大傢伙要一起面對的。”林嘉茉淡淡地看著前方,裹緊圍巾走了出去。
2001年12月7,w大舉行了新生卡拉ok大賽的決賽,陳尋和沈曉棠一起上臺表演了《匆匆那年》,他們一個伴奏一個演唱,配合得十分完美。最後一段高
結束後,兩個人一起牽手謝幕,引起了底下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掌聲。
方茴也坐在下面看了他們的演出,她在第16排,位置不是很好,但足夠看清一段愛情的開始,和一段愛情的終結。同一個光柱下的兩個人和諧美麗,彷彿離她特別遙遠,《匆匆那年》的旋律一響起來方茴就哭了,她想起去年的冬天,同樣是在這麼寒冷的時候,陳尋跟她說這首歌是隻給她一個人的,而現在才僅僅過了三百六十五天,陳尋就唱著《匆匆那年》拉住了另一個女孩的手。
方茴絕望了,她知道,陳尋真的已經離開她了。
不知不覺下一個節目已經開始,一個女孩子演唱《囚鳥》,方茴抹了抹眼淚,拿出手機顫抖地按下了陳尋的號碼。
手機響起的時候,陳尋正在後臺和沈曉棠慶祝,他親了沈曉棠一口,他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得和沈曉棠特別親暱,這次他太興奮了,《匆匆那年》演繹得十分完美,他本控制不住開心。看見方茴的來電,陳尋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去接了,系算算他們大概有四天沒有聯繫了。
“喂?”
“喂,是我。”
“嗯。”
“陳尋,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方茴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讓哭泣的聲音顯出來。
“說吧。”
“你喜歡沈曉棠嗎?”陳尋沉默了,他知道方茴一定是明白了什麼,他頓了頓,看著後臺遠處微笑著的沈曉棠,沒有隱瞞地回答是:“是。”從陳尋嘴裡親耳聽到答案還是讓方茴狠狠疼了一下,心就像被撕裂了,血停止了
動,只是眼淚奔騰而下。即使她閉著眼睛,淚水還是不停地
了下來。方茴儘量壓抑著
泣的聲音,兩個人的聽筒裡只傳來《囚鳥》的歌聲,時間就像永無止境的黑
,一分一秒地
逝。過了好一會,方茴才開口說:“陳尋,你記住了,剛才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幾分鐘,從現在起,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們分手。”聽到分手這個詞,陳尋猛地愣了一下,雖然他知道和方茴終歸要分手,但他認為那是在兩個人面對面,至少好好說清楚之後的事。這麼突如其來的到來,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方茴,你聽我說…方茴?方茴!”陳尋剛想說點什麼,方茴就掛斷了電話,再撥回去的時候,對方就已經關機了。陳尋焦躁起來,他回想剛才聽筒裡《囚鳥》的聲音,知道方茴一定就在禮堂內,他毫不猶豫地衝入前臺,卻被工作人員死死攔住了。
陳尋掙扎著從舞臺上面尋找方茴,可是底下有很多人,每個人的臉孔都只有一個灰暗的影子,他本看不清楚哪個才是方茴。在好幾百人之中,不管他多麼努力,都無法辨認出方茴的樣子。她明明就在那裡,可是他卻找不到她。
那一刻無能為力的覺讓他心底荒涼一片,陳尋知道,那個說永遠陪伴他的女孩不見了。
節目散場之後陳尋仍抱一絲希望地守在門口,可是禮堂有兩個門,他焦急地在這邊站一會兒,又到那邊站一會兒。害怕錯過這邊,又害怕錯過那邊。最後陳尋還是沒能找到方茴,他一遍遍地給方茴打電話,卻一直都是關機的聲音,他又往方茴宿舍打電話,劉雲嶶說她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回家了。陳尋掛了電話就向學校大門跑去,他想見到方茴,立刻見到方茴,分手什麼的都再說,只要先見到她就行。
陳尋坐上車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雪花,路上漸漸的堵起來,到俱隆花園時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可是方茴家的阿姨卻給了他失望的答案,方茴沒有回去。陳尋給她打電話還是關機,她爸爸家的電話也沒人接聽,這個女孩就像突然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讓他惶恐不安。
陳尋說他當時特別的焦慮,他覺得自己彷彿選擇錯了出口,從學校的禮堂到方茴會回哪個家,他都判斷錯了。這好像意味著他們註定分開,分開本來是他預計到的,可真正到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那麼的痛苦與不甘。
他從俱隆花園出來,外面的雪已經沒過了腳面,大街上所有的車都堵死了,每一個通工具都寸步難行。陳尋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鵝
大雪幾乎矇住惡劣他的眼,眼淚和雪花凝結在一起讓他看不到前面的人影,他不知道該往哪裡去,腳步胡亂地往前邁著,他心裡頭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方茴。
當陳尋在大街上瘋狂地尋找方茴的時候,方茴也在另外的街上走著。
從w大出來她回到了f中,她先去找了當年他們刻字的樹,名字還在,字跡也還在,因為鑰匙不太好用留下的鋸齒狀凹痕都還在。方茴哭了出來,她重新用雪掩埋起了這些,他們還是分開了,永遠地分開了。
後來她又去了高中部教學樓,學生正在上課,樓道里很安靜,只能聽見各班老師授課的聲音。從後窗戶她看見了侯老師,她還是用女孩般的語調講著課,只不過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聽說是結婚了。往前面走她又開間了劉老師,他還是不停地“這個捏”底下的同學也還是不住的竊笑。頂層依然是高三年級,李老師還是帶a班,正強調著月考的重要,學生在下面悶頭坐著,一片愁雲慘淡。
恍惚間方茴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時候,一會林嘉茉就會來找她上廁所,中午趙燁會去拿飯,喬燃會掏出紙巾擦桌子,而陳尋則會拉著她的手,陪著她一起回家。
但是不是,現在這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校園裡一切都沒有變,但她已從坐在教室裡變成了站在教室外。方茴慢慢蹲坐在地上,她的雙肩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滴落在地上,連成一片絕望的水漬。函數與文言文、摩爾與abcd的聲音沒了她無法抑制的哭泣,冬
寂靜的樓道里,只留下了一個悲傷的孤獨身影。
從f中出來,方茴順著每次和陳尋一起走的路,獨自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直想著和陳尋經歷的那些事。一起張貼的板報,在東華門城樓下的呼喊,醫務室裡的凝視,表白心意的紙條,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回答是與不是說出喜歡她的電話,玻璃絲編的手鍊,反著穿的校服,賀卡和河馬牛的玩偶,署名石和貼著銀桃心的撥片,她家樓下第一次牽起的手,
遊時買的吃的,遊行時畫的標語,紅
的集體舞t恤,破碎的米鏈,地壇天橋上血
的擁抱,1999年最後一天的初吻,耐克杯的比賽,為她寫的《匆匆那年》,高三後黑
的分離,逃課去醫院看病,德芙心語巧克力,散夥飯那天唱的《信仰》,申奧成功在長安街上飛奔的單車,青龍峽前的篝火,軍訓時的子彈殼,十一六天的一封郵件,學校裡的爭吵,最後的分手…
每一件事曾經都那麼清晰,但現在想起來又那麼模糊,方茴無法抓住任何一點的過去,更無法想象一絲一毫的未來,她只能走在滿天飛雪中,肆無忌憚地盡情淚。
2001年大學這個節氣,在北京真的下了一場大雪,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史無前例的瘋狂的堵,就像方茴和陳尋的心一樣。他們哭著漫步在城市的兩處,最終走向了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