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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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通知他的並不是和和,而是和和的老闆曹苗苗。僅僅一天以後。

曹苗苗說:“和和請了長假,我批准了。她家裡出什麼事了嗎?還是你管過了頭,把她嚇跑了?”鄭諧的心緊了一下。他問:“她什麼時候開始請假?請了多久?”曹苗苗說:“從後天開始,三個月。”鄭諧抑著氣息儘量平靜地問:“她的請假原因是什麼?”

“和和說她的媽媽最近身體不好,她想回去陪著她。還有,她以前的男朋友這段子也在那邊。你家和和一直很乖,她的要求我向來不忍拒絕,何況她手邊的案子到昨天為止全都結束了。”鄭諧發現自己越來越低估和和的行動力了。

他終於將那個電話打了出去。他問和和:“你打算逃到目的地以後再通知我?”和和低聲地說:“我很久沒休假了。我只是想回家看看我媽媽,才幾小時的路。我如果真的要逃,我會逃到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她的那句“回家”突然刺痛了鄭諧。一直以來,鄭諧從沒將那個城市當作“家”那裡只是他父親的工作地,這個省的行政中心。他,他的媽媽,還有和和,他們一直在這裡長大,後來唸書,出國,最終又回到了這裡。

在他心裡,這個城市才是他與和和的家,雖然他在這城市各處都有房子,而且他與和和一個月也見不上幾次面,但他始終覺得,即使母親不在了,但這個城市的家仍然存在著。

他沒有想過,和和心中的家,與他心中的,並不一樣。

和和沒有偷偷地溜走。

如和和所講的那樣,這麼近的距離,偷著走沒有什麼意義。

只是她也沒乖乖地跟他告別。

那時他正在見客戶,和和發來一個極短的短信:我要走了。

鄭諧說聲抱歉便撇了客戶出去打電話。

和和像平時一樣的口氣說:“我已經在火車站,已經開始檢票了。”鄭諧問:“你一個人?”和和說:“是,沒什麼東西可拿,家裡都有。”她又一次提“家”令他的心又刺了一下。

鄭諧突然升起一個衝動,他要留下和和。他說:“你在那裡等我,我馬上過去。”和和聲音裡有一點急:“你不要過來,火車馬上就要開了。”鄭諧說:“我沒到你不許走。”和和說:“真的來不及了,還有十五分鐘車就開了。”鄭諧說一句:“你等著我。”便收了線。

他回會議室跟大家待了幾句便火速下了樓,司機小陳已經將車停在樓下。他並沒要車,大約是韋之弦安排的。

他讓小陳下車,自己開著車一路趕向火車站。那條路向來都擁擠,任他車技再好,也只能在一堆車中艱難地穿行,幾次引來被他超越的車子主人的怒視。

手機響了幾次,他一直沒接。當他終於計算錯誤,在一個紅燈前被迫地停下,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三個未接來電,都是和和的。

回過去,和和的聲音裡已經有了一點哭意:“我改了下一班的票。你不要趕路,慢點開車,我保證沒見到你之前不走!”他的神經終於松馳下來,發現自己剛才繃得太緊,手心有一點微溼。

和和果然沒有走,坐在候車廳的一個角落裡低頭看手機,身前沒有什麼行李。

候車廳里人不少,人頭攢動,亂哄哄的。但他一眼就看見了她,繞過四周的人群與滿地的行李朝她走去。

當鄭諧距離和和還有幾米遠時,本來低著頭的和和突然抬起頭來,然後便看見了他。

和和出微笑:“我不是小孩子,又去那樣近的地方,你用不著來送我的。”鄭諧卻笑不出來。他靜靜地看著她:“你是要回去陪亦心阿姨,還是要躲開我?”和和也慢慢地斂了笑容。她低下頭:“都有。陪我媽媽,她現在身體不好。躲開你,因為你現在需要清淨。我自己也想休息一下,前一陣子我加了許多的班。還有…”她頓了頓,鼓起勇氣抬眼看向鄭諧“岑世現在也在那邊。”鄭諧的神漸漸冷下來。他說:“筱和和,你這算是急病亂投醫嗎?”

“沒有。”和和勇敢地直視他的眼睛“我以前就喜歡他,真心的喜歡。你知道的,我喜歡的東西,並不會輕易改變。以前因為…我有心結,所以當他再度找我時,我拒絕了他。可是既然現在我的心結已經解開,我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鄭諧不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只是那樣神平淡地看著她,但和和卻從他眼晴裡看到了各種情緒,那些情緒纏在一起,令她不安。

和和繼續微微笑。她笑得很勉強,還好鄭諧並顧不上欣賞。雖然他似乎在看她,但和和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和和說:“我那天跟你講的都是真心話。我們不要再提那件事,好不好?你就當你從來都不知道,而我,其實也早已忘記了。如果…如果不是那一天時霖大哥與岑世同時出現了,其實我真的已經忘記了。”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

“…我想念我媽媽,我想休息。”和和繼續堅持自己的理由。

“和和,你怕什麼?”和和低著頭,想了很久才嚅嚅地說:“以前你講過的,你會永遠都做我的哥哥,保護我一輩子。我不想改變我們的這種關係。”鄭諧說:“我會保護你一輩子,永遠不會改變。你留下來,不要離開。”

“…我們還是分開一段子比較好,你經常見到我,會干擾到你,會讓你做出錯誤判斷。”她的這一句話令鄭諧想起他已經迴避了兩天的問題:“和和,你不應該替我作決定。我的事…你不應該手。”和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我沒替你做任何決定。我只是向鄭伯伯陳述了一個事實。你想娶楊小姐,這是事實。”鄭諧叫了一聲“和和”卻再也說不下去。

和和像背課文一樣地念:“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你愛了我二十幾年,從我一出生就愛上我,一直等著我長大。你以前往過的女人都只是我的替身而已,楊小姐也是。現在你明白了其實你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我…”鄭諧的臉又白了幾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和和輕輕地說:“哥哥,以前你教過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誠信,許過的承諾就應該兌現。你給我的承諾是我一生一世的哥哥,保護我一輩子,而你給楊小姐的承諾是要娶她的吧,就算你可能沒有正式求婚,但你對她的態度,你在別人面前提到她時的眼神,都說明了你是真的想娶她。你可以騙別人,但你騙不了你自己,不是嗎。所以請你,不要因為一件小事而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候車廳裡很吵,有人大聲地打電話,有小孩子哭,但是鄭諧與筱和和所在的那個角落裡,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寂然無聲,他倆就那樣互相直視著,試圖從對方眼睛裡讀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結果什麼都找不到。

鄭諧眼睛裡的情緒太多,以至於分不清任何一種。而和和的眼睛裡則澄澄明明,什麼都沒有。

擴音器裡又一次響起檢票員的聲音:“還有乘坐xxxx次列車的旅客沒檢票嗎?火車馬上就要開了。”和和恍然明白過來,那是她要坐的那列車。她說:“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少菸,少喝酒。”鄭諧把她送一直送到月臺,火車已停在那裡。因為是始發站,乘客們早已上了車,只有乘務員站在站在每一個車廂門口。

鄭諧目送著和和上車。她纖細的背影得筆直。當她將要邁上臺階時,他又喊了一句:“和和!”他的聲音很輕,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他自己都不明白喊這一句做什麼。

和和卻在這時回了頭。她看著他,突然折身跑回來,張開胳膊輕輕地抱了他一下,她的頭貼在他口時似乎輕輕地說了一句:“哥哥,再見。”還未等他聽清,她便已經跑到車上。她上車時似乎滑了一下,乘務員從她身後扶了她一把,隨即也上了車,車門關上了,開始緩緩滑行。

鄭諧站在那裡看著火車越走越遠,他想起兒時陪著母親經常在電視劇上看到的鏡頭:火車滑行,車上的人從窗裡探出身子拼命招手,車下的人一路狂追,直到再也追不上。

可是剛才,他甚至沒看清和和的位子在哪裡,和和也並沒趴到車窗上向他揮手。而他就原地站著,腳彷彿已經生在地上,無法向前邁動一步。

而他的心卻空空蕩蕩,沒有著落,彷彿家中失了竊,到處被翻得亂七八糟,他焦慮不安,卻並不知道自己倒底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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