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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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我是不是中毒了？”佳佳躺在病上，有氣無力地問站在邊幫她檢查的醫生。

醫生取下聽診器的同時，簡而言之“沒中毒。”

“沒中毒我怎麼會吐血呢？”沒有多想，她只是出於好奇，就這樣問了。

可是，這話落在醫生耳朵裡就立即變了意思。醫生似乎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抬了一下眼皮，不耐煩地皺著眉頭說“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說你沒中毒就沒中毒！”是是是，沒中毒。佳佳小雞啄米連連點頭，表示對醫生的強烈認可。現在自己是砧板上的魚，還是聽話些比較好，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過，從小到大，佳佳最煩醫生這一點，說話一點也不痛快，你問一句，他就答一句，就是不說清楚到底是什麼病，他們真的是一點都不能理解患者心裡的捉急。

見醫生又沉默了，她還是不死心，小心翼翼地問他“那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飲食紊亂，神壓力大，導致輕微胃出血。”胃出血，原來是自己害慘了自己。從酒店到醫院的路上，她腦海裡一直盤旋著“總有賤婢想謀害本宮”的情節。她設想過，可能是哪個競爭對手想要捷足先登，比她先一步拿到婚紗女王的採訪，不惜在她的食物裡下毒。還妄想過，嚴勵身邊的鶯鶯燕燕太多，卻抵不過她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嫁給了她們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所以痛下毒手，結果，所有的腦最後只能這般無疾而終，平淡收場。

等等，怎麼又想到嚴勵了呢？他不回覆她的消息，也不關心她一個人在上海的情況，如此冷漠無情的人，她為什麼還要時不時想起他？！佳佳暗暗罵自己不爭氣。

醫生解釋完，低頭在一張單子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兩行字，然後遞給身邊的護士“先給她輸，輸完這些藥水以後基本上不會有問題了。不過你還是要在輸結束之後提醒我，我再給她檢查一遍。”醫生說完就轉身出了病房，留下的護士對送佳佳來的男侍者說“走吧，我帶你去繳費。”男侍者面難，把全身上下的口袋摸遍，只摸出一百多塊錢人民幣加上兩枚一元的硬幣。佳佳無望地閉上眼睛，不想面對即將到來的缺錢的窘迫。可是，她知道，逃不掉的。

男侍者很快就開口向她求助“唐小姐，這點錢恐怕不夠。”護士小姐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呵，這都什麼男朋友。”佳佳真想叫護士小姐別呵呵了，正牌老公現在還沒個消息，對她不聞不問呢，如果面前這位是男朋友，相比之下，已經對她算很好的了。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佳佳簡單澄清了一下關係，本來想著跟護士微信支付換現金，不過看她的樣子，不像是樂意幫忙的人。於是，她把目光轉向了隔壁病的家屬。

隔壁病的家屬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女人，有著一頭捲曲的頭髮。佳佳說明意圖以後，這個女人沒有猶豫，立即從包包裡拿出一千塊錢遞給男侍者。

得到如此熱心的幫助，佳佳掏出自己的手機，準備通過微信把相等數額的錢轉給對方，結果對方擺擺手“錢的事不著急，看病重要。”男侍者很快繳費回來，把剩下的錢悉數到佳佳手裡，同時告訴佳佳一共還剩下三百多。

手裡握著錢的那一刻，佳佳心中竟生出一不見如隔三秋的覺。好久不見的票票啊！她把剩下的三百多塊錢像撲克牌似的拿在手裡，第一次想挨個親吻每一張鈔票。

她不是嗜錢如命，而是她現在真的缺錢。以前她沒有覺得錢多重要，只要夠用就行，這次算是深刻體會到缺錢是怎樣的一種受了。窮到連生病都快要看不起醫生了啊！

在男侍者的注意下，佳佳最終還是放棄了親吻鈔票這件事。

護士緊接著進來給她輸，男侍者安靜的等在一旁。

佳佳想，已經夠麻煩人家的了，不能讓人家站在那裡乾等，於是對他千恩萬謝一番後叫他回去。男侍者沒有堅持，不過離開前還是留下一個號碼給她“有事打電話。”佳佳差一點被他動得眼淚。

男侍者和護士走後，關上房門的病房稍顯安靜。

這是一間三人病房，最裡面一張躺著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太太，坐在旁邊的應該是她女兒之類的人，正低著頭專注於平板電腦上。

中間位置是小男孩的病，身邊是剛剛借錢給佳佳的女人，現在正在給孩子講故事，聲音溫柔如催眠曲，而孩子也已經漸漸進入夢鄉。

同病房的病友們身邊都有人陪，而她，只有自己一個人，只能呆呆看著藥水一滴滴輸入管道，進身體裡。

人在這種生病和孤單的狀態下，內心往往比平常更加脆弱。她忍不住從口袋拿出手機，查看通話記錄和微信。在沒有任何消息進來的情況下，她的期待再次落空。

“小姐，你怎麼哭了？很痛嗎？”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佳佳望向隔壁病的那個換錢給她的女人，適才擔心錢的事，沒怎麼留意，現在仔細看下來，佳佳發現這個女人微笑的時候，眼角魚尾紋明顯，看得出來，她上了點年紀，但看她身上的穿著，時尚又不失典雅，品味不錯。

“是啊，太痛了。”佳佳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到一手眼淚。如果中年女人不說，她都沒有發覺自己了眼淚，有的時候，淚只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她自己並不想哭。

“我幫你叫醫生吧。”女人輕聲細語地對她說。病房節能燈管發出白的光，光落在女人的臉上，佳佳清楚的看見她眼睛裡佈滿紅血絲，大概是辛苦照顧病上的小孩，缺乏睡眠所致。

“不用不用。”她趕忙叫住那個女人。其實，她哪裡是真的因為受不了病痛而哭，她只是不想別人知道她因孤立無援而不爭氣的掉眼淚罷了。

她拒絕那個女人以後，女人沒有再堅持，不過很快主動繞到靠近她的病的一邊，順手搬了身邊一張椅子坐下。

“來這裡旅遊，還是出差？”女人坐下以後，壓低聲音問她。

“您怎麼知道我…”她的眼睛，因為驚詫而睜大。

女人坐下，泛紅的眼睛閃著智慧的光“猜的。”猜得也太準了吧！佳佳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女人笑笑，簡單兩句就解開了她的疑惑“剛剛送你過來的那個男孩子，穿著酒店的制服呢。”哦，原來如此。

女人身後那張病上的男孩子突然動了動身子，那個女人立即不說話了，佳佳也跟著安靜下來，兩個人都密切關注著孩子接下來的反應。

這個男孩子看起來幾歲大，兩抹很淡的絨絨的棕眉，充滿稚氣地擠到一起，明顯是被她們的談話打擾到了。

未免吵醒他，佳佳和她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不再說話。

——連續打完三支點滴，佳佳覺恢復了不少，醫生檢查過後，也表示她的身體已無大礙，不過，那個時候已經將近夜裡四點，再加上經過這番折騰，她困頓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於是，很快就躺在病上睡著了。

早上還是被護士小姐叫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佔用病睡覺的原因，護士小姐沒給她好臉，說話也陰陽怪氣。佳佳暗暗為自己叫冤，她也是病患啊，只不過恢復得比較快而已，不能因為這樣就給她擺臉吧。

不過終究是人家的地盤，而且在醫院跟人爭吵，顯得很沒有公德心，權衡之下，佳佳還是忍了。

不過，隔壁的小孩和大人怎麼不見了？錢還未還給人家呢！佳佳拉住護士問“隔壁的人呢？”

“已經出院了。”

“什麼時候出院的？”她怎麼完全沒覺到呢？

“剛剛。”現在追出去應該還來得及，佳佳馬上清醒過來，直接往外跑。

終於在醫院大廳見到那個女人的背影，女人正牽著孩子慢慢往外走。

她快步追上女人和孩子。然後在她的堅持下，對方答應加她微信，對方微信名是隻有一個字母m。確認以後，她順利把錢轉給了m。

別人幫助了自己，總不能還讓別人倒貼錢，雖然她現在很缺錢，可一碼歸一碼，這是她的原則。

m問她回哪裡，要不要一起坐車回去，佳佳不想繼續麻煩人，於是拒絕了。

雖然和m只有淺淺的接觸，談不上了解，但像她這樣修養極好的人，總是懂得照顧別人的受，也就沒有堅持。離開的時候，m彎下身子對兒子說“我們要走了，應該跟姐姐說什麼？”

“姐姐再見！”小男孩笑得一臉燦爛，舉起小手向她揮揮。

“乖~”佳佳愛撫著小朋友圓圓的小肩膀“小朋友回家要聽媽媽話，健健康康，再也不要來醫院了哦。”小朋友點點小腦袋，帶著一臉稚氣的認真“睿睿聽話。”原來小傢伙叫睿睿啊。

再次道過再見，m牽著睿睿往外走，走到醫院大門的時候，駕駛室出來一個男人，幫她們開了後座車門。隨著車門打開，佳佳隱約看見後座已經坐了一個女人，臉被一副大大的墨鏡擋去一半，不過還是有點眼，覺在哪裡見過。

到底在哪裡見過呢？她想得出了神。直到車子從眼前消失，她還是沒想起來，乾脆不想了。

——到vera的婚紗店裡的時候，佳佳向前臺說明來意，並出示了記者證。不過，前臺並沒有因此放她進去的意思“不好意思，我們老闆不在店裡。”

“美女，你就讓我見你們老闆一面，好不好？”

“我沒有騙你，我們老闆真的不在店裡。”

“老闆的乾兒子最近生病了，所以她應該是去陪孩子了。”

“這是我猜的，不一定準確。”

“去陪孩子了？”佳佳突然浮現今天上午在醫院門口的那一幕，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看到的那張被墨鏡遮去一半的臉，難道是vera的臉？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打開微信，查看了m的朋友圈，果不其然，她在m的朋友圈裡面看到了vera和小睿睿的合照。

真不敢相信，她就這樣錯過了和vera的最佳見面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