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憶昔鷹揚能百勝每思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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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大事,就是跟你說一聲,在辰州我們旗的營房裡,我睡的頭下面,缺了一角的那塊磚底下埋了二十兩銀子。要是我回不去了,你就把它挖出來,下次回村的時候給我爹孃。”張三同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得連話都說不利索課:“大鵬哥,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胡大鵬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經常聽督導官說,窮途末路的敵軍往往會變得跟瘋狗一樣兇狠。現在對面的韃子也算得上窮途末路了吧?所以明天的事還真難說。要是不跟你代一下這事。萬一我回不去,銀子豈不是就白白地孝敬土地公了?”張三同想說什麼。卻又被胡大鵬伸手止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的好意。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我們全營、全鎮的事。以前在老家,我們除了填飽自己的肚子,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明白。後來去了廣州,現在又到了湖北,我也就明白我們跟著龐帥到底是在做什麼了。我比你多認了幾年的字,但還是人一個,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我就知道一樣。誰要是想讓我的家人也剃了頭髮留起老鼠尾巴、管那些騷韃子叫爺,老子絕不會答應,哪怕搭上自己的命。”見張三同有些茫然,胡大鵬也不在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你小子記住銀子的事就行了,後面那些話暫時想不明白就別想了。誰讓我是伍長你不是呢?另外,剛才我說的事只是有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但也有可能發生在你身上。你在哪裡埋了銀子沒有,有在趁現在告訴我。”張三同的腦袋如撥鼓似的搖了搖:“我答應過我爹還有我娘,我一定會好好活著,活著回家。”

“哈哈哈…”了卻了一點心事的胡大鵬輕鬆地笑了起來:“好。那咱們就都好好地活著!”

“活著…”張三同在心裡反覆地念叨著這句話,進帳休息之前,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南邊。清軍營地中的點點火光清晰可見。…自從飛虎營到來之後。清軍主力多次企圖脫困的努力均不得而果。期間,尚可喜拒絕了部將們讓他率小股人馬尋小路逃生的建議。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將與大軍共存亡。他也知道,不說自己能否逃生。即便真能逃了出去又能如何呢?到了那時,自己的嫡系盡失,又揹著丟失荊州、葬送多部兵馬的罪名,多爾袞又豈會放過這個殺一儆百的機會?與其那樣,倒不如留下來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臨近中午,龐嶽和高一功率主力趕到。連綿不絕的人吼馬嘶,漫山遍野的紅旗讓尚可喜想到了當年的松錦之戰,只是時過境遷,自己所處的位置也已完全倒轉。

龐嶽趕到之後,依然像昨那樣,選了外圍的幾處高地,讓士卒將繳獲的沈志祥、張勇、班志富等人的將旗、人頭一一向清軍展出。隨後便是喊話勸降,倒也沒有太指望能兵不血刃拿下這一萬二三千清軍,主要還是為了在他們的傷口上再狠狠地撒上幾把鹽。

而到了此時,尚可喜卻似乎早已看淡了一切。昨晚,得知荊州失守,沈志祥、張勇、班志富等人陣亡的消息,他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都是當世良將,國之棟樑啊,可惜了,可惜了。”;今上午聽說龐嶽、高一功已經北上,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表示:“來了嗎?來了就來了吧。”;直到剛才,聽格什哈統領說明軍正在展示繳獲的將旗並勸降時,他仍舊只是淡淡地說道:“哦,是嗎?知道了。勸降?勸降就不必理會他們了。”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或許這便是此刻尚可喜內心的最真實寫照。相比雄末路的悲哀,生死已顯得那麼的無足輕重。

清軍拒降早已在龐嶽的意料之中,因此並不到奇怪,也並不覺得有何影響,隨即下令埋鍋造飯,只等養足神後便開始最後的決戰。

這時候的清軍,已經被壓縮在幾個孤立的小山頭上和山下的一片狹窄區域中。糧草輜重早已丟得一乾二淨,人心惶惶、飢腸轆轆,純粹是靠著昔的慣在維持著秩序。

吃過午飯、略作休整之後,鬥志昂揚的明軍發起了總攻。

一時間,鼓聲大作、號角齊鳴,炮聲隆隆,氣山河。湖廣鎮的將士們壓抑多,心中積攢的怒火傾刻釋放,成了驅使他們向前的最佳動力。忠貞營的將士們則是新仇舊恨一起算,復仇在即,無人不神振奮。在這一刻,無論是湖廣鎮還是忠貞營。心中幾乎都只剩下了一個想法:向前!全殲敵軍!

遼闊而清的天空下,喊殺聲直衝雲霄。昔靜謐祥和的荒山野嶺成了血成河的生死戰場。

勢如破竹!在後方觀戰的陳英看了一陣,頭腦中首先浮現出了這個詞。

而龐嶽則想到了兩個更具現代意味的詞彙:平推。碾壓。

面對著如狼似虎的明軍,已經窮途末路的清軍雖被起了一些絕境中的血勇,但與建制完整、令行合一的對手相比,無疑仍是杯水車薪。不斷有悍勇敢戰的清軍湧出,卻也不斷被明軍的人淹沒得無影無蹤。戰線,在一步一步地繼續朝清軍據守的區域中央壓縮。

豎著藍鑲紅邊大旗和織金龍纛的那座小山頭上,尚可喜席地而坐,看著山下的戰況,聽著連綿不絕的刺耳吶喊。神平靜如水。突然匝了匝嘴,問道:“還有酒嗎?”

“有,這就給您拿過來!”

“絕境之中飲酒觀戰,我尚可喜又能算得上古今第幾人呢?”尚可喜接過牛皮酒囊,嘴角抖出一絲微笑,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了一句。

戰鬥在持續,時間在飛逝。戰報一條條傳來,無一例外均是壞消息。

“啟稟王爺,西側山頭失守。孫軍門力戰殉國,其麾下兵馬只撤回來了千餘。”

“哦,知道了。劉副將要請罪?請罪就不必了,讓他先去歇著吧。他們都辛苦了。”

“王爺,賊軍攻勢太猛,許將軍身負重傷。已無法再指揮作戰。”

“老許也負傷了嗎?那就讓他接之後回來吧,老班已經走了。我身邊的老人可不多了。”遍體鱗傷的許爾顯很快被抬到了尚可喜身邊,鎧甲已被解下。裹傷的白布被染得鮮紅,仍在不斷地滲著血。

“王爺,我…”許爾顯說話也已變得有些困難。

尚可喜抬手製止了他,並讓格什哈們退到了一邊,道:“你傷重,就不要多說話了。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罪責都在我,與你們無關。眾位老弟兄跟著我出生入死,不僅沒能得個好前程,反倒丟了命。該請罪的應當是我啊!”班志富已說不出話來,兩行濁淚從滿是血汙的臉上滾過。

尚可喜一邊說一邊喝著酒,臉上逐漸泛起了紅光:“記得當年,我決定歸順大清時,是先派了你和老班去盛京與太宗皇帝接洽的,不知不覺都已經十四年了。對於當初的選擇,我從未後悔過,前明主昏臣庸,早已不值得咱們賣命。可這十幾年的血雨腥風、出生入死之後,咱們最終還是淪落到了這般田地,就如一頭老水牛,勤勤懇懇地耕了一輩子田,最後還是以累死告終。而有些王八蛋,活得就比咱們輕鬆多了。前明還在的時候,這群王八蛋個個都是包拯海瑞,李闖來了就爭著給李闖當狗,等到大清入關了又迅速改換門庭、大表忠心,連我都到有些汗顏。說句不該說的,萬一將來龐嶽打了回去,他們毫無疑問又將是龐嶽手下最聽使喚的狗。哈哈,老許你說呢?”許爾顯已經閉上了眼睛,只有嘴還在無規則地動,顯然已時候不多了。

尚可喜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又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咱們也不必耿耿於懷。咱們勞心勞力,畢竟還有自己的活法。那群狗雖然活得一直很滋潤,可終究還是狗,他們的命就從沒有捏在自己手裡。能降得住他們的人,也並非沒有,或許將來的龐嶽也能算得上一個。”壞消息仍是接二連三傳來。

“啟稟王爺,東側山頭失守,張軍門被賊軍生擒!其部眾已經盡數潰散!”

“啟稟王爺,賊軍主力已由多個方向朝這邊殺來!”

聽著一個個噩耗,尚可喜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起初還下發一些指令,到最後只是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

周遭的喊殺聲愈演愈烈,慘烈的廝殺一直在持續,而清軍的陣線則在不斷收縮,猶如一艘破船在紅中搖搖墜。終於,一面紅旗出現在了尚可喜的格什哈統領的視線中,旗上的鋼刀圖案已清晰可見。

“保護王爺!”格什哈統領大喝一聲,親自帶人了上去。

刺耳的吶喊聲中,已經微醉的尚可喜嘴角抖出了一絲怪異的微笑。伴著飄忽與朦朧,多年的往事如同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裡閃過,包括那首在他心靈深處封存已久的戰歌。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看天下,盡…盡…哈哈哈…”哼到此處,尚可喜一陣慘笑,“帥啊帥,等見了面,我該如何與你說呢?”一聲輕微的悶響,已經空空如也的酒囊跌落在塵埃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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