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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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坡上空蕩蕩，再過去是藍麗的海與天，沒有任何小孩的影蹤，他回頭喊:“沒見到有什麼小朋友！”那女子關上車門，憂心仲忡趕過來，四下尋找，忍不住責備起他來“你剛剛為什麼不把他們看好？”

“我…”李隆基有點啞口無言，他問自己…我該負責看管這群歇斯底里的小孩嗎？被她這麼一詰問，像他確實該負點責任。

“倫倫，倫倫…你在哪兒？”她著海風喊。

他望著周遭嘀咕“人躲到哪裡去了…”底下的小嚼齒動物扯著他的褲管，他低頭看她。

“什麼？”小女孩不哭了，睜著一對亮晶晶的眼睛，指著草坡一端的山壁，一處頭的排水涵，說:“倫倫在那裡面。”那漂亮的年輕女子馬上回頭問:“倫倫在裡面嗎，小蘋？”小女孩肯定的點頭，她走來把女孩抱起。

“來，老師抱你回車上，然後再把倫倫找回來。”片刻後，李隆基和幼稚園老師一起蹲在排水涵前，一籌莫展。這涵像座小礦坑，可容一人鑽入，那孩子就蜷曲在裡頭，千呼萬喚不出來。

李隆基稀奇地問:“他幹嘛鑽到裡面去？”

“他一害怕就會把自己藏起來。”幼稚園老師回道。

“我以為只有土撥鼠才有這種習。”他喃喃道。

老師往裡喊“倫倫，快出來，讓老師看看你有沒有怎麼樣，”她又哄道:“大家都在等你呢，倫倫…我們還要到體育館去參加小朋友運動會，你忘了嗎？快出來呀，倫倫。”他不出來？盥』氳揭破鵲叵鋶齠矗揮洩嗨煌荊墒撬鶩罰艄庀驢醇戀撓字稍襖鮮ν系謀砬櫬持趾狻？br>她不會是想…李隆基開始搖頭，不，不，她不能教他鑽入這又黑又窄又髒的涵裡，她不能…

“沒別的辦法了。”她冷靜地說，她可愛的下巴依然紅紅的，頭髮上沾了一草稈子，那雙大眼睛帶著夢幻，由於剛才撞暈了那一下。

李隆基如果是個男子漢，他就不能容許自己袖手旁觀，他就不能不代這弱女子鑽入涵，把孩子帶出來…

他呻著，被迫脫下亞曼尼外套，把絲質白襯衫的袖子捲起來。二十分鐘前，他還是個風得意的男人，現在，他鑽進一截滿是汙泥的涵，他的鼻腔充斥著濁臭的氣味，管太狹隘了，他寬大的雙肩與兩側擦撞，一隻有須的東西爬過他的頭髮…

他痛切地瞭解到這個社會上男女是如何的不平等…一隻蟑螂在你頭臉上亂爬，你下能尖叫，你是個男人？盥』欄灰В芰橘肭靶校焉樂彌韌狻？br>他快接近那孩子了，孩子的老師在口一端不知對他說些什麼，他聽下清楚，聲音嗡嗡地迴響，這地方陰險得像地獄。他向那孩子伸出手…

“你碰他的時候要小心，倫倫會咬人…”幼稚園老師喊道。

然而太遲了，兩排尖銳參差的牙齒狠狠咬住了李隆基的虎口，他大叫:“鬆口！倫倫…我是來救你的，下是來殺你的！”但是倫倫繼續攻擊，好像他自己是隻鱷魚？盥』咀∧切∩磧詰古闌厝ィ宦飛希茁卓興氖種浮⑺氖滯蟆⑺募綈頡#盥』順齪埽涯侵禍忝退礎茁妝凰υ詰厴賢弁鄞罌蓿睦鮮Ω仙鍁氨鷀闖逯盥』潰骸澳閽趺窗閹櫱？”分明有責怪之意。

李隆基抱住一條滿是牙齒印子的手臂，咻咻氣。

“他…他是人嗎？”然而這女子憐借的不是他，是那穿著粉藍圍兜的小惡魔，她像個慈母般抱緊他，上下摸索、檢查著他，李隆基聽見她發出顫抖的音調道:“倫倫，你的腿受傷血了！”李隆基的目光移過去，瞄一眼說:“不過刮破一點皮，死不了人。”幼稚園老師聽出來他毫無同情心，生了氣，追究起肇事責任“都怪你車速太快，才把我們撞戍這樣子。”李隆基叫道:“是你突然緊急煞車，我才撞上你的！”

“我是為了閃避那群鳥才緊急煞車，如果不是你開快車，就算我緊急煞車，你也不會撞上我。”她振振有詞，說完，抱了孩子掉身就往她的車子走。

李隆基握住拳頭…老祖先教訓過，好男不與女鬥。他拾起外套，也往他的跑車走。今天算他運氣背，現在他只想頭也不回地離開這條倒楣的公路。

但是有時候他真恨自己，他就是注意力過於銳…他注意到那女子步履搖曳不穩。她把孩子抱上車，關上車門，踅往駕駛座。海濱好大的風，撲著女孩纖麗的身形像弱柳。

李隆基眉頭一攬，喊道:“你還要自己開車嗎？”她回頭嗔怒地看他一眼。

“謝天謝地，我握方向盤的手還在，沒被你撞斷！”話才說完，她卻身子一軟，貼靠在車門上？盥』喚雒嬡莘喊祝齏蕉際Я搜緙復蟛繳鍁敖鱟！澳愕錳上呂礎！？br>她卻彷彿十分討厭他似地掙扎著，力氣極微弱，卻依然倔強。

“我沒事，你放開我。』李隆基眯起眼睛，這輩子從沒有女人對他有這樣排拒的態度。

“你真固執，明明都站不住了！”他說，把她抓得越緊，她掙扎得越厲害。

“你走你的…你沒自己的事好做嗎？要在這兒多管閒事。”李隆基咬牙。沒錯，你要趕走一個男人，侮辱他就對了。他陡然放開她，她跌在車門上，但是現在就算她跌進大？錚膊煥硭？br>李隆基將外套一抄，返身上車。銀灰林寶堅尼虎虎有力退出草坡，在濱海公路上做幾聲英雄似的怒吼，倏然便往前竄，拋開了風，拋開了海，拋開了娃娃車上的孩子和門邊的女於，一去下回。

然而才過五秒，確的說是四秒半，碧藍瀟灑的天空下卻起一陣響亮的緊急煞車聲，那部發誓一去下回的林寶堅尼來了個大回轉，又衝回原來的草坡。

千不該萬不該，他在臨去之際往後視鏡那麼一瞄…後視鏡銀亮的光裡，那條象牙粉紅纖秀的身影旋倒下來。

李隆基跳下車，奔向那倒地的女子，像奔向他緣定三生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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