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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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就這麼靜靜地坐在他對面用膳，好半天都沒再吭聲。最後是儲孟孫先沉不住氣，開口打斷這種不自然的靜謐。

“今天怎麼是你來送飯，大餅呢？”他隨口找了個話題，卻也是他真的疑惑的問題。

“我在廚房裡聽到了些事…”她踟躕了下，想著怎麼開口，“想問問你，所以就順道送膳來了。”

“什麼事？”

“那個…”她忸怩了半天，“聽說黃亭兒今天上門，你又拒絕見她了？”

“沒錯。”

“為什麼？”她用盡全力，臉通紅，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像往自己臉上貼金。

“因為…”這下換儲孟孫不自在了，筷子夾了塊雞，就這麼懸在半空，最後沒好氣地落在她碗裡。

“還不是為了某個雞腸鳥肚的女人，見不得我對人家好！扁聽到一件什麼未婚的蜚言語就對我發脾氣…”

“我才沒有雞腸鳥肚！”秋聲忙不迭抗議，“何況我聽到的，是儲老夫人親自證實，才不是蜚言語。”

“所以你承認了？”和她之間的冷戰，彷佛在這當下破冰了，儲孟孫終於心情大好，也有心思調笑了。

“我和別的女人多說句話都不行，這醋吃得可兇了！”

“才不是那樣！你和她說話我不管，但你贊她、誇她又承諾帶她去遊湖…”她當下拿出大嬸們所教的招數，語氣聽來又委出又哀怨，“這些你都沒有對人家做過！我也很想象她那種知書達禮啊，可你都不疼人家，我被她暗損了，也不替人家說話…”她要是大聲和他吵，他還能喝止，現在來這種軟磨範，他可受不了。

“行了行了，我誇她是客套，你是自己人，計較這些幹麼？要遊湖，我隨時可以帶你去。至於那勞什子未婚，我本聽都沒聽過，你這醋算白喝了。”

“那你會不會因為拒見黃亭兒，而得罪黃員外？”她突然想到不有些擔心，冷靜下來也是知道他有他的立場。

“我並不怕黃世伯，只是得罪了他，對我在山西的勢力會有影響，比較麻煩罷了。”他瞧她似乎心情轉好，氣不過地捏了一下她的俏鼻。

“我還得替你這個麻煩，去解決未婚那件事呢！”

“我真是麻煩，也是你自己要的啊！”她不好意思地嬌嗔。

“行了，我為了你做了這麼多事，還要受你的氣，總該領點報酬吧？”兩人看來是雨過天青了，儲孟孫決定把自己這陣子損失的全討回來。

“什麼報酬？”秋聲不解。

他但笑不語，只比了比自己的。

她恍然大悟，臉也紅了起來，見他一副吃定她的樣子，心知肚明他想大吃豆腐的算計，可她偏不想讓他得逞。

於是她慢慢地湊上去，極嬌羞、極溫柔地在他上飛快的一啄，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馬上離開，起身就要往外跑。

這古靈怪的小妮子！儲孟孫哭笑大得地喚住她，“等等，我聽大餅說，你曾提到你杺要走了？”

“呃？”想起自己先前的喪氣話，秋聲才不承認自己那麼沒用，回頭朝他做了個大鬼臉，而後笑著逃離。

“除非你對我不好，否則我賴定你了！”儲老夫人壽宴過後的半個月，儲孟孫回了儲府一趟。

黃員外回山西了，卻把黃亭兒留了下來，其心昭然若揭。然而他多次拒絕與她接觸，姑娘家面皮薄如何受得了？因此在的怒氣下，他不得不回去個面。

當他和大餅進到偏廳，卻只見黃亭兒一人待在裡頭，雙目帶著幽怨直睇著他，他便知道祖母的心思了。

也好，趁著這個機會和她說清楚。

“你終於願意見我了嗎？”她楚楚可憐地開了口。

“是要我回來，我想是她安排的。”他嘆了口氣，“亭兒小姐，你是個好姑娘，儲某先前對你的讚美也都是真的，是儲某配不上你。”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她經乎要哭了，就像風雨中的小花般，羸弱嬌。儲氏商行裡大嬸們所說的手段，她倒是使得很不錯。

“是我們沒有緣份。”不想傷害她，所以他話說得婉轉。

“何況我們之間並沒有承諾，都是上一輩自作主張的安排，你也未必真的喜歡我…”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喜歡你？”早在儲老夫人安排之前，她在山西第一次見到儀表堂堂的他時，她就暗許芳心了。

“你喜歡秋聲姑娘，也給了她嫁聚的承諾，是嗎？”

“是的。”提到秋聲，儲孟孫正起來。

“立寔我和你之間的事，秋聲只是無辜被捲了進來。”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忙著替她說話呢！”黃亭兒氣苦，她自小心高氣傲，怎受得了被人比下去。

“我只是不懂，秋聲詩書不通，琴棋不懂，言語動作俗又長相平庸，也不過是個賬房，你怎麼會喜歡她…”

“住蚌！”聽到她批評心上人，儲孟孫頓不悅。

“光憑你如此批評她，你就比不上她了！秋聲雖在意我的任意安排，卻從沒說過你一句不是！”

“你…”不是作戲，黃亭兒是真的悲從中來了，他態度一變，她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同樣是落淚，對於她，儲孟孫卻是狠得下心。

“亭兒姑娘，總之我和你是不可能的，為免你名譽有損，你還是儘早起程回山西，未婚這件事，就當它沒發生過吧！”

“嗚…”受到如此的刺，黃亭兒沒臉再待下去，摀著臉哭著往外跑。

她才一離開，他便沉聲向外頭道:“都進來吧！有什麼好躲的？”語畢，儲老夫人在錦鏽的攙扶下拄著柺杖走了進來。

“你…你簡直是胡來！”一開口，她便先罵人了，“讓亭兒如此傷心難過地離開了，就不怕得罪你黃世伯？”

“我從來不怕他，少了他頂多生意難做些，但我得起。”儲孟孫表情僵硬，“反倒是他才該怕我，我儲氏商行不買的貨，誰敢買！”

“哼！我雖然不管事，但也不能看你如此亂來，不但置商行的利益於不顧，還要娶一個普通人家的丫頭，壞了儲家的名聲！”儲老夫人怒哼一聲。

“儲家的名聲？”也好，就趁此機會讓老人家明白一下，這個家是靠誰才撐起來的。儲孟孫定定地看著祖母，“，儲家的名聲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儲』這個姓氏？”自幼不受重視，加上孃親的遭遇，讓他實在沒法尊敬這個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長輩。

“你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就算他說得對，她也不會承認，誰教他只是庶出！

“我還是儲家裡輩份最高的人，你不怕我收回儲氏商行，讓你什麼都沒有！”連這種話都說了？他冷笑，“有辦法的話，儘管拿去。”她一怔，確實儲氏商行不能沒有孟孫，再說，他已經經營了太多年，除非他自己願意放手，否則她本動不了他。

“真是造孽！氣死我了…”儲老夫人氣得身子都在顫抖，直瞪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錦繡，扶回房。”他淡淡地掃了一眼祖母房裡的大丫頭，沒忘記她也曾對秋聲加以貶損。

錦繡大氣都不敢一下，連忙攙著儲老夫人離去。

儲孟孫望著她們的背影，知道今兒個算是跟祖母撕破臉了。多年的恩怨一旦揭開，或許就是個沒完沒了的局面。未來他和秋聲，對面儲府，恐怕還有一場硬扙要打。

一個自嘲的苦笑。選黃亭兒不簡單多了，自己偏要秋聲，選了條最難走的路。

但誰說危機不是轉機，何況他是儲孟孫，沒有他害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