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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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老大啊！”

“辛苦了，東哥！”這，是一群少年仔在寒風中，對自家老大獻上的讚歎與哀悼。

有元宵這樣的小馬子，看來東哥未來真的會粉辛苦啊！

＊＊＊--＊＊＊--＊＊＊--＊＊＊炫亮火紅的重型機車伴隨著陣陣引擎咆哮聲，在桃園龜山這一帶樸實寧靜的小鎮上，顯得特別突兀與另類。

遠遠聽聞機車引擎傳來的怒吼，附近居民，商家很自動地垂下頭、別開視線，手邊像是突然冒出許多幹不完的活似的忙碌了起來，整個區域忽然瀰漫起一股低詭異的氣氛。

元宵一向討厭這樣的覺。

從那些居民窺視的眼神中，她不難受到一種混雜了驚懼、厭惡與鄙夷的森冷氣息，而那些目光的焦點全都集中在她身前的男人－－也就是凌東身上。

“我看，你在這兒下車好了。”在一個漂亮的迴旋煞車後，凌東摘下安全帽向她笑道。

對於那些窺探的目光，他彷佛毫無所覺，可元宵知道，在他看似率大剌剌的表象之下，其實有著比誰都細膩的心思。

要不，他也不會刻意讓她提早下車了。

“下班後乖乖回家等我，我會帶好料的給你。”抬手為她理了理微翹的髮絲，凌東殷殷叮囑。

領著幾名小弟在產業道路旁搭了個棚子的他，現在也算是個路邊攤“攤長”級人物，雖然小小的攤位稱不上豪華體面，不過憑著他三教九的廣闊遊，再加上一手驚人好廚藝，夜裡生意仍是“強強滾”到不行。

揮手告別了凌東，元宵美眸淡淡掃過附近緊張窺視的居民，這才無聲嘆了口氣，朝工作的餐館走去。

可她才推開餐館大門，就聽見裡頭傳來老闆娘蓉姐的河東獅吼－－“你這個沒用的大小姐，笨手笨腳連端個盤子都給我出狀況，是怎樣？想砸我店啊？你說話啊！”

“對不起…”面前，元宵從小到大的手帕田，正淚眼汪汪頻以眼神向她求救。

“怎麼了，蓉姐，一早生這麼大的氣？”嘴巴上雖這麼問，可望著一地碗盤碎片，元宵心下也有底了。

“還說呢，這個大小姐又給我砸盤子，這已經是第幾次了？”用力戳著田的腦袋瓜，蓉姐沒好氣地罵著。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田一臉委屈地跺腳，那小女兒般楚楚可憐的姿態卻只換來蓉姐毫不客氣的一啐。

“少給我擺那張臉，不過就是小姐身體丫環命，你認了吧你！做事認真點，要不是看在教養院院長的份上，我早叫你回去吃自己。”

“好了好了，蓉姐，都快開店了，你就別罵了，這裡我會收拾，你先去忙要緊事吧。”眼看好友又要祭出下一波淚水攻勢，她趕忙出面緩頰，不料卻讓自己成了炮灰。

“哼，知道就好！年輕人就是天散漫，三不五時就想打混摸魚，你呀，還有田都是一個樣兒，一個笨手笨腳、一個不懂得潔身自愛，我不親自盯著你們都不行。”蓉姐不分青紅皂白地斥罵，讓田絞緊了手中抹布，委屈得紅了眼睛，天生一張嬌滴滴的美人臉蛋活像個落難公主般惹人憐惜。

似是罵得不夠過癮，蓉姐轉而睞向元宵。

“你自己說說，今天是不是又和那個沒出息的小混混在一起了？想當年那個小太保鬧得這一帶不可開，大老遠就聽見他那招搖的車聲，還怕自己不夠惡名遠播嗎？元宵你可別跟那種不成材的男人混在一起，省得人家說我們餐廳服務生全是些不良太妹，教我生意怎麼做下去…”蓉姐的叨叨唸念一路沒停，聽在元宵耳中備覺刺耳。

沒出息的小混混？

這譏諷的形容讓她不悅地沉下了俏顏，心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氣，可她握緊了拳頭努力忍下了。

“湯圓，對不起，我又連累你了。”直到蓉姐的身影消失在廚房後，田垂下頭道歉。

“別難過，下回小心點就好了。”拍拍好友的肩，元宵安道。

“蓉姐嘴巴超刻薄的，人家又不是故意打破盤子，那麼點薪水再扣下去就沒了啦！湯圓，不如我們上臺北找頭路吧，大城市機會多，總比守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小地方來得好啊！”趁著老闆娘不在，田搖搖身旁的姐妹淘興奮提議，眼底滿是對大城市的夢幻憧憬。

“可是…”個衝動直的元宵反倒有些遲疑。

身為她的摯好友，田豈會不明白她心中的顧慮？

“欸，你該不會是捨不得心上人吧？”揚起曖昧的笑容，田朝她眨眨眼。

“心、心上人？！”一口氣差點嗆著，元宵睜圓了美眸瞪著身旁的友人。

“難道不是？”田一臉不信任的表情，雙手捧著臉頰嬌呼“如果上臺北，和凌東見面的機會就少了，難怪有人會捨不得啊！”語畢，還瞄了眼一臉心虛的元宵。

“凌東？他、他和這有什麼關係？”微微臊紅了臉兒，元宵嘴硬道“再說，他哪是什麼『心上人』？”不是嗎？你確定？”田瞇起眼笑著，質疑地開口“不知道是誰成天和他黏在一塊兒喔？”

“我是為了看好他耶！你也不想想，凌東那傢伙個隨便、脾氣又火爆，明明二十好幾了還像個小表一樣愛出鋒頭，不好好看緊一點，誰知道他又會惹出什麼麻煩，我也是為了他好才會…”總之，就是有很多很多理由咩！

“好啦，我了我了，拜託你別在我耳邊碎碎唸了！”支手撫著額角，田一臉沒轍地嘆息。

還敢說呢！瞧湯圓扳著指頭細細數落凌東不是的模樣，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心意，偏偏這小女人就是嘴硬，或許該說她遲鈍呢？

“而且不光是為了他，我是要守住爸媽的夢想，才會選擇留下來。”話鋒一轉，想起父母意外逝世，來不及完成的心願，元宵眼底染上淡淡的愁緒。

“是是是，伯父伯母心中的理想樂園需要你來建造，這我早聽過幾百遍了，不過湯圓，你真要為了這個原因，一輩子守在這種鄉下地方嗎？”有些無奈地，田搖頭。

她這好友就是死腦筋，一旦認定的事別人怎麼說都聽不進去，就拿離開家鄉到外地打拚這提議，任自己好說歹說說破了嘴，湯圓都不為所動，只想留在這種鄉下小地方接續父母未竟的夢想。

有時候她真覺得，父母的期待是否也會誤了子女的未來？像湯圓，就被圈困在這小小的地方走不出去，這樣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唉，就某方面看來我也算幸運了吧？”一想到這兒，田暗自苦笑了下。

至少，從小案母雙亡、是個孤兒的她，就從不曾有這樣的困擾。

“所以，我想我還是會留在這兒，但如果你想到外地打拚，我一定會支持你的。”元宵緊握她的雙手，給她加油打氣。

“算了，你不陪我，人家才沒有這種勇氣一個人離鄉背井到大城市去呢，還是乖乖留在這兒吧。”意興闌珊地朝她擺擺手，田嘆息，拿著抹布有一下沒一下擦著桌子。

“…”元宵有些歉然地望著好友。

“人家可不像某人，有個專屬煮夫可以填飽肚子，當然得靠自個兒努力嘍。”用力戳戳元宵的額頭，田瞇起眼取笑她。

“啊！什麼專屬煮夫？我哪有啦！”她臊紅了粉臉兒抗議著。

“欸，你幹麼不好意思？有人養很幸福啊！我啊從小在教養院苦子過多了，如果哪天有個機會掉在眼前，能讓我一輩子不愁吃穿，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著手中的抹布，田垂下眼說道。

“，你別這麼說嘛！”明白好友只是心情悶，在賭氣，元宵安她。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喔！我早受夠成天在這兒端盤子，服務那些有錢就自以為是大爺的『拗客』。哼，總有一天我也要賺很多很多錢，看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還敢不敢在我面前大聲說話？”

“…”元宵無力地搖搖螓首，知道她這好友又開始發起白夢了。

“你放心，湯圓，等我成了有錢人，一定會讓你一起吃遍各地好料，還會幫助你實現你爸媽的心願，在山區蓋間花團錦簇的庭園餐廳。”田眼底散發著夢幻般的彩，好有義氣地許諾。

“是是是，到時候我可要謝謝你嘍！”早已放棄制止好友的秋大夢，向來務實的元宵只腦悽笑著搖搖頭，勤勞打理起開店的準備事宜。

唉，現實太苦悶，偶爾作作美夢也不犯法吧？

空想終究只是泡影，然而對於自己心中那張庭園餐廳的藍圖，元宵卻有野心非達成不可，無論要付出多少汗水與努力，她都會完成它！

這，是元宵的夢想。

也是她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