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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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裡,騎在馬上等待。他注視著她,任風舞動著蒼白長髮。遊俠將軍直身子,擦掉臉上的血和汗。他曾經是個聖騎士,她的姐姐愛過一個像他一樣的聖騎士。突然間希爾瓦娜斯極度慶幸奧蕾莉亞已經死了,不用看到這一幕,不用看到一個曾經是聖光勇士的人對風行者一家熱愛和珍視的一切所做出的暴行。
阿爾薩斯舉起發光的符文劍致了一個禮。
“我向你的勇敢致敬,靈,不過你無路可走了。”奇怪的是,他的讚美聽起來彷彿是認真的。
希爾瓦娜斯竭力嚥著,嘴裡卻乾透了。她把武器抓得更緊。
“那我就在這裡抵抗你,劊子手。anar'alahbelore,為了永恆的太陽。”他灰的嘴
搐了一下。
“如你所願,遊俠將軍。”他甚至懶得下馬。骷髏馬嘶吼一聲向她撲來。阿爾薩斯左手持韁,右手帶起巨劍。希爾瓦娜斯發出了一聲嗚咽。她從不因害怕或後悔而哭泣,這聲短暫嘶啞的嗚咽是由於憤怒、仇恨和正義之怒,是由於她無法阻止惡的敵人,即使拼上了她所有的一切,拼上了她的
命,也無法阻止。
奧蕾莉亞,姐姐,我來了。
她正面上致命的劍鋒,想要用自己的武器格擋,但它們在撞擊的瞬間就粉碎了。符文劍刺穿了她。寒冷,它是那麼寒冷,就像一把冰劍切入了她的身體。
阿爾薩斯隨之傾了過來,兩人視線結。希爾瓦娜斯咳出鮮血,血
濺到了他蒼白的臉上。是她的幻覺嗎?他那仍然英俊的面孔上,
出一絲悔意。
阿爾薩斯回劍,她倒下了,鮮血噴湧而出。冰冷的石地板使她顫抖,劇痛彷彿要將她撕裂。她下意識的伸手徒勞的捂住腹部的傷口,彷彿以為用手就能止住血。
“了結我吧,”希爾瓦娜斯虛弱的說。
“我夠格…痛快一死。”她閉上眼,他的聲音變得虛無縹緲。
“照你的所作所為,女人,我最不可能給你的就是安息。”恐懼釘進了她的身體,但這覺只是一瞬,很快便隨著周圍的一切模糊、消散而去。他會復活她,把她也變成蹣跚的怪物?
“不,”她喃喃的說,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
“你怎麼…敢…”接著她便失去了知覺,寒冷、惡臭、撕心的劇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溫軟的黑暗,還有舒適的寧靜。希爾瓦娜斯任由自己沉入黑暗,終於她可以放下為民效勞的重擔,永遠的休息了。
但是突然間——劇痛擊穿了她,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劇痛,她經歷過的任何體之痛都比不上這種折磨。希爾瓦娜斯突然意識到,這是靈魂的劇痛,本已離開軀體的魂魄又被俘獲,被生生從溫暖寧靜的死亡之鄉割扯出來,那股力量如此
暴,使折磨更加難於忍受。希爾瓦娜斯
到一聲尖叫直貫全身,從內心深處奪路而出,穿過了已不再是實體的嘴
,這是一聲切骨的悲號,卻不僅止於發洩她自己經歷的苦難,還使聽到的人血凝心悴。
黑暗從視野裡散去,但眼前的一切並沒有恢復彩,不過她並不需要靠紅黃藍來辨認他,那個蹂躪她的人,因為即使是在多彩的世界裡,他也只是由黑白灰構成。那把奪走她的生命、
噬了她的靈魂的符文劍,依然熾光閃耀,阿爾薩斯舉著另一隻手擺出召喚的姿勢,他就是這樣把她從死亡的溫柔懷抱之中強扯出來的。
“女妖,”他告訴她。
“這是我給你的新身份。你可以用聲音表達痛楚,希爾瓦娜斯,而且我會讓你比誰都難受,那樣你才能給別人帶去痛苦。現在,麻煩的遊俠,你將侍奉我。”帶著無法言喻的恐懼,希爾瓦娜斯盤桓在自己血模糊的屍體上,瞪著自己未能瞑目的眼睛,然後看回阿爾薩斯。
“不,”她說,聲音變得空怪誕,但仍然能認出是她的嗓音。
“我絕不為你服務,劊子手。”他作了個手勢,只是動了動手指,而這極其細微的動作卻使她頓時因劇痛而把脊背彎成了弓形,又一聲尖嘯迸出她的身體;帶著難以忍受的狂烈悲慟,她意識到自己在死亡騎士面前是那麼的無力。她成了他的工具,就像那些腐爛的屍體和惡臭的憎惡一樣。
“你手下的遊俠們也會為我所用,”他說“現在他們加入了我的軍隊。”他突然遲疑了一下,聲音中帶著由衷的遺憾。
“我本來可以不用這麼做的。你得知道,你和他們,還有你的人民的命運,都繫於你的抉擇。我只是必須趕到太陽井。你將會協助我。”憎恨彷彿有了生命一樣在她虛幻的軀殼裡生長。她漂浮在他的身旁,像是一個嶄新的玩具,而她的屍體則被收集起來丟在了一輛絞車上,天知道阿爾薩斯會拿它做什麼可怕的勾當。她最多隻能和死亡騎士保持幾碼的距離,似乎有條看不見的繩索將她拴在了他的身邊。
同時她開始聽到低語。
起先她以為自己因為這可怕的新身體而發瘋了。但很快她便發現就連瘋狂這個避難所都拒絕了她。腦海裡的聲音一開始莫名其妙,而且在這悲慘的境地中,她什麼也聽不進去。但不久後,她意識到了這是誰的聲音。
阿爾薩斯繼續無情的向銀月城進軍,他時不時瞥視女妖,密切監視著她。而她作為俘虜隨著洶湧的亡靈大軍不停向前,摧毀著腳下的土地,這時,她聽清楚了。
你將效勞於我的榮光,希爾瓦娜斯。你將為死亡勞碌,你將渴望服從。阿爾薩斯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寵愛的一個死亡騎士,他將永遠指揮你,而你,將為此到榮幸。
阿爾薩斯看出了她的顫抖,不由笑了。
如果說在奎爾薩拉斯的大門前看到他時,她內心就產生了鄙夷,那時大門內的奇蹟之地仍然純淨,尚未嘗過死亡的鐵蹄;如果說,當他屠殺她的同胞並把他們當作玩偶,當他蠻橫的將她一劍穿心時,她的內心充滿了仇恨——那麼這些都不能和現在的心情相比,就像蠟燭之於太陽,輕聲細語之於女妖的嚎哭。
絕不,她告訴腦海裡的那個聲音。阿爾薩斯可以縱我的行為,但他別想摧毀我的意志。
唯一回答她的,是空冷酷的狂笑。
他們不斷前進,經過晴風村和東部聖所,最後停在了銀月城的大門前。阿爾薩斯的聲音並沒有異常響亮,但希爾瓦娜斯卻知道,它迴盪在面前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銀月城的居民們!我已經寬宏大量的給了你們投降的機會,但你們冥頑不化的拒絕了。要知道在今天,你們整個種族將要滅亡,你們祖宗的遺產也將一併被抹殺!死神親自來接管你們了不起的王國了!”她,曾經的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風行者,被作為拒降者的下場,在她的同胞面前示眾。靈卻沒有投降,她為此而狂喜,為此熱愛他們,即使自己現在被迫為
惡的主人服務。
於是,這座曾經光彩奪目的美麗魔法之城陷落了,它的榮光在亡靈軍隊的鐵蹄下淪為焦土。天災軍團團——她聽阿爾薩斯這麼稱呼,提到它的時候死亡騎士的聲音裡帶著某種扭曲的熱愛——不斷進,阿爾薩斯照舊召喚死者為他戰鬥,希爾瓦娜斯昔
的戰友和曾經熱愛的人們在她身邊蹣跚著,無腦的服從任何指令,如果她還擁有一顆心的話,它一定會為這一幕而碎成齏粉。他們碾過銀月城,紫黑
的創痕將整座城市一劈為二,而它的居民們,則帶著可怕的致命創傷爬起來跟著軍隊踉蹌而行,有的頭骨碎裂,有的拖著五臟六腑。
她還指望銀月城和奎爾達納斯之間的海峽能夠成為天然屏障,而且幾乎願望成真。阿爾薩斯拉緊韁繩,瞪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藍海面,皺起眉頭。他坐在在怪異的坐騎上,愁眉不展。
“你不可能用屍體填平海峽,阿爾薩斯,”希爾瓦娜斯幸災樂禍。
“就算用整座城市都不夠。你沒法再前進了,失敗的滋味真甜呢。”那個曾經是人類,曾經被所有人視為好人的傢伙轉過身來,對她惡毒的諷刺報以冷笑,她頓時又
到一陣劇痛,從虛幻的
間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還是找到了解決辦法。
死亡騎士將霜之哀傷擲向海岸,幾乎著的看著它打著旋拋落,劍尖著地
進沙裡。
“霜之哀傷在說話…”希爾瓦娜斯也聽到了,巫妖王的聲音通過那惡的武器傳來,她震驚的看著接觸符文劍的水面開始凍成冰層,使得攻城機具和士兵可以暢通無阻。
他奪走了她的生命,奪走了她熱愛的奎爾薩拉斯和銀月城,接著他還將奪走她敬愛的國王,把暴行做到極致。
靈在奎爾達納斯島上抵抗進犯,他們竭盡了全力。安納斯特里亞出現在阿爾薩斯面前,他釋放出熾烈的魔法之炎破壞了死亡騎士的冰橋,然而阿爾薩斯很快便修復了它。他兩眼幾乎噴出火來,皺眉
出霜之哀傷,直取
靈王。
儘管希爾瓦娜斯極度希望安納斯特里亞會打敗阿爾薩斯,但她清楚,他做不到。三千年的歲月壓塌了他的肩膀,垂及腳踝的長髮已經染上灰白,不是由於黑暗魔法,而純粹是因為上了年紀。他曾經是位強大的鬥士,現在也仍然是位了不起的法師,但在她新的,作為幽靈的視角看來,他身上有了一種在她活著時從未發現過的脆弱。但是,他仍舊屹然而立,一手握著祖傳的神劍“烈焰之擊”另一隻手上是一把鑲著能量水晶球的法杖。
阿爾薩斯一劍刺下,但安納斯特里亞卻已不在骷髏馬衝鋒的路線之上。還沒等希爾瓦娜斯看清,他便手持烈焰之擊半跪下來,對準不敗的前腳發出一記漂亮的掃擊,直接削掉了雙蹄。骷髏馬尖嘯一聲,帶著他的主人栽倒在地。
“不敗!”阿爾薩斯大吼,死靈馬翻騰著企圖用失去前蹄的腿站起來,目睹此情此景,死亡騎士彷彿自己捱了一刀。既然安納斯特里亞暫時取得了優勢,希爾瓦娜斯以為死亡騎士的這聲喊叫只是自壯聲勢的戰吼。然而,阿爾薩斯轉向靈王的臉上,卻寫滿了赤
的暴怒和悲痛。他現在看起來幾乎像個人類,一個目睹摯愛遭受折磨的男人。他慌亂的爬起來,幾乎發狂的回頭注視著骷髏馬,一瞬間希爾瓦娜斯混亂的想:也許,只是也許——正如希爾瓦娜斯所料,古老的
靈武器敵不過那把符文劍,它也不可能與之匹敵。劍刃撞擊的一瞬間它便砰然斷裂,刃端瘋狂的飛旋開去,安納斯特里亞倒下了。他的靈魂和過去的許多靈魂一樣,被熾亮的霜之哀傷撕扯
噬。
靈王無力的仰面躺在冰上,身下一片血泊,白
的長髮紛亂飄散,如同屍衣。而與此同時,阿爾薩斯衝向亡靈馬將它被斬斷的前腿修復,接著拍拍它的骨頭,不敗便一躍而起,用鼻子摩挲著主人。雖然明知道會傷害她仍然熱愛著的同胞,但希爾瓦娜斯再也無法忍受悲愴和劇痛的重壓,對阿爾薩斯所作所為的仇恨像火焰般炙烤著她,女妖舉起雙手仰天張口,一聲尖嘯,一聲既悽美又異常恐怖的哀嚎,從她虛幻的嗓子裡迸發出來。
她曾經在他的折磨下哭嚎。但那只是屬於她自己的疼痛,她自己的絕望。而這次遠不止於此。折磨,劇痛,沒錯,但比這更甚,那是切入骨髓的憎恨,純純粹粹的憎恨。
她聽到痛苦的喊叫匯入了自己的哭嚎,她眼睜睜看著靈們捂著
血的耳朵跪倒在地。他們的言語和法咒被中斷,魔法辭句變成了最原始的悽慘驚恐劇痛的混亂哀嚎。一些
靈倒了下去,他們的護甲粉碎剝落成為一堆奇畸零碎片,連他們的骨頭也在血
下斷裂。
就連阿爾薩斯都瞪了她很久,他白的眉
擰成一團,審視著她。她想停止,想讓自己噤聲,想止住這使親者痛仇者快的毀滅之聲。終於,它衰弱了下去,而希爾瓦娜斯,可怕的女妖,陷入了悲愴的沉默。
“你真是一件利器,”阿爾薩斯喃喃自語。
“但很可能是把雙刃劍。我會好好關照你的。”恐怖的軍隊繼續邁進。阿爾薩斯很快便抵達了平臺。
他到達了目的地,殺掉所有太陽井守衛,並且強迫她參與了這場屠殺。接著他給她的同胞帶來了終極的恐怖——他走向那榮耀無邊的使奎多雷種族得以延續幾千年的能量之池。在它旁邊,一個身影在候著死亡騎士,希爾瓦娜斯認出了那人——達爾坎·德拉希爾。
那麼就是他背叛了奎爾薩拉斯。他那雙保養細的手上沾的血甚至比阿爾薩斯還多。狂怒在她體內奔湧。她看著
悉的金
光芒在阿爾薩斯臉上閃動,使他的五官顯得柔和,甚至有了一種造作的暖意。接著他將一個
雕細刻的骨灰甕反過來,裡面的東西倒進了水裡,光芒立刻發生了變化,脈動著,旋轉著,在衰減的魔光漩渦中心出現了————一道暗影——兩支手臂從汙染的太陽井中伸向天空,儘管希爾瓦娜斯已經見證過了這個黑暗之
,儘管連她自己也變成了黑暗的一份子,此刻她還是驚呆了,那是一具帶著
惡笑容的有角骷髏,它的眼
裡烈焰熊熊,身周盤桓著毒蛇般的鎖鏈,紫
的法衣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飄飛。
“正如巫妖王大人許諾的,我重生了!他給了我永生!”一切都只是為了這個?所有的屠殺,折磨,恐怖,僅僅為了復活他一個?攸關一族命運的寶貴太陽井染汙蒙垢,延續了幾千年的生活之道毀於一旦——就為了這個?
她怨毒的瞪著尖笑的巫妖,唯一讓她到一絲安
的,是看著那個背叛了自己同胞,接著又企圖背叛新主人的達爾坎死在霜之哀傷的利刃之下,就像曾經的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