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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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打電話去給舅媽,她聽說你要一起回老家,開心得不得了。”他沒反應。
她再接再厲,“記不記得你念的國小,後來我也進去唸了,蔣老師你還有沒有印象?她經常在課堂裡提到你,她說你是她最驕傲的學生。”他繃緊臉,不言語,兩眼直視前方道路。
轉話題也沒用?也是啦,她不該恣意批評人。
她把臉靠到他肩膀,笑眼眯眯的道:“不要生氣啦,我講笑話給你聽,有個食人族家庭上飛機,點餐的時候,空姐問他們要雞還是魚,食人族爸爸說什麼,你知道嗎?”她頓了頓,見他全無反應,接續又道:“他說,請給我旅客名單。”說完,她刻意笑得花枝亂顫,但他仍理都不理。
皺皺鼻子,她得勤奮不懈,才能獲得最後成功。
“我有一個學生啊,我問他,你為什麼想要念政治系?你猜他怎麼回答?他說,我念這個系,是為了想在金融改革中參一腳。”她笑得東倒西歪,他還是正襟危坐,絲毫不覺得她的金融改革有什麼地方好笑。
“你有沒有吃過火雞飯?我知道嘉義有一家老店很好吃哦,等一下經過的時候,我帶你去吃好不好?我最喜歡他們加在飯裡的醃瓜,咬在嘴裡又香又脆,吃了還想再吃,怎樣?”不怎樣,他不看她。
她癟嘴,低下頭,繼續用力思索,努力尋找新話題。
朱苡宸並沒有注意到,在自己低下頭時,安凊敘的嘴翹起,靜待她下一張笑臉,下一個新話題。
回到家時,舅媽和表姐已經準備好滿滿一桌子菜,等著他們到來。
兩人下車,表姐立刻湊上前,拉起安凊敘的衣袖問:“安凊敘,你記不記得我?我小學時候可是整整暗戀你四年呢,你們是我們班的凊敘王子。”她並不知道過去親切體貼又溫柔的白馬王子,已經在冰庫裡冷凍了二十年,凍得又冷又硬,她急急忙忙把熱臉送上來,朱苡宸看得心驚膽跳,別開臉,不忍目睹表姐在瞬間低溫下被急速冷凍。
但令人訝異的,他…笑了,在和她一路冷戰之後,他對她的表姐…笑了?
早知道他碰到老同學會換上一張臉,那她幹麼死拖活拖,拉著他買太陽餅,吃雞飯,早點把他送到表姐面前不就好了。
“什麼王子啊,我們恨死你了,你是我們男生的公敵,每回老師要提一個校內榜樣,想也不想就說安凊敘,當時對我們班來講,天底下有兩個最佳模範,華盛頓和安凊敘。”表哥一番話講出了安凊敘的笑意,他覺得好似在不久前才見過安凊敘,卻想不起是何時何地。
“哪有這麼誇張。”安凊敘客氣說。他認出眼前的男人是之前在住處停車場與朱苡宸在一起的人,想起自己當初竟還對此到頗不是滋味,便覺得好笑,心裡的陰霾消散不少。
朱苡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原來他也有社能力這麼好的時候?
“我說得半點不誇張,當時,男生常常聚在一起密謀,要把你抓起來霸凌,誰讓你這囂張傢伙既沒有砍倒櫻桃樹,也沒有當過美國總統,憑什麼可以成為最佳典範?”這回,冰王子竟然笑出聲音…
她講笑話的功力有輸表哥這麼多嗎?朱苡宸連忙接口,“幹麼砍櫻桃樹?他又不說謊話。”豈知,她開口,他臉又臭了。
這人怎麼這麼愛記恨?她不過小小地批評一下下他的心頭…算了,以後提到阿雪,她就給她歌功頌德,表彰其賢淑典雅就好。
舅媽從廚房裡出來,看見久別的安凊敘,心情一陣動,捂著鼻子,嗚咽哭了出來。
“朱媽媽好。”安凊敘有禮地打招呼,那禮貌恭敬的表情,和小時候的模範生一模一樣。
她拍拍他的肩膀,哽咽道:“阿敘,你總算回來了,要是早一點,早一點就好…你媽媽若是看見你長得這麼好,一定很開心。”
“媽,別這樣。”表姐拍拍母親的背,先前知道安凊敘要來,她已經偷偷哭過好幾場。
“我忍不住嘛…阿敘,你不知道當年你被帶走,你媽媽成天哭,整個人瘦得不成人…”她鼻子。
眼前的婦人和印象中愛打阿紫出氣的“兇惡舅媽”截然不同,圓圓胖胖的臉上堆滿慈藹,早已不見當年的刻薄與憤懣。婚姻帶給她的傷害,遠比他們所知道的更深刻,看來離婚,對人類而言不全然是壞事。
安凊敘也跟著輕拍著她的肩,給予安。
“關於我舅舅的事已經有初步消息了。”他一提,朱苡宸和舅媽同時抬頭看他,她簡直無法相信,他是怎麼辦到的?二十年了,他從哪裡得到的線索?
舅媽倒是沒有質疑他的能力,只是一連串的確定再確定。
“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找到你媽,你一定要馬上告訴我,我很想她,那麼多年不見,她肯定認不出我。”
“我一定會告訴朱媽媽。”他承諾道。
“夠了,媽,讓客人站在門口講話,人家會說我們不懂待客之道。”表哥話,接手兩人的行李。
“是啊,快進來,菜都快涼了,今天煮二十道菜呢,隔壁小雯結婚,辦桌宴客都沒吃得這麼好。”表姐跟著打圓場,把客人進家裡。
朱苡宸看到菜時也嚇一跳,“舅媽,我們家發財了嗎?歡我也不必煮這麼多嘛,很辛苦的。”
“你想得美,媽媽是為了凊敘做的。”表哥戳戳她的頭。
“早說嘛,就知道舅媽最偏心,那我讓他自己回來不就得了。”
“讓他?講得那麼順嘴,你和我的白馬王子是什麼關係?”表姐朝她擠眉眼,滿臉的壞心眼。
“我和他…”她向安凊敘望一眼,他丟給她個冷然眼神,意思是,“你敢給我否認就試看看。”無奈她卻解讀成,“你敢胡說八道就給我試看看。”因此她連忙搖手,“沒啦,哪有什麼關係,就隔壁鄰居啊,他買房子買在教授媳婦隔壁,我剛好租那裡…平常我們一起倒垃圾,東聊西聊,他就認出我,我就認出他,然後,然後…”她又惹他了,什麼隔壁鄰居,她真要用這四個字界定兩人關係?安凊敘的眼神冷得幾乎把桌上的熱湯凍起來,但某位肇事者沒注意到他的冷,因為光是表哥表姐就讓她難以應付了。
“然後就一起回家了?哇,你們這對‘隔壁鄰居’
情不是普通好哦。”表哥揶揄她。
表姐也落井下石。
“對啊,哥,你到臺北工作那麼多年,也沒見你帶過半個隔壁鄰居回家,是不是你比較孬啊?”舅媽堆起滿臉笑,“不要這樣講,阿朱是女生,當然比較害羞。阿敘你來說,如果你們真的沒關係的話…”表姐搶話,“那我就當仁不讓了,凊敘王子,我願意為你到臺北定居。”
“這樣最好,你一上來,媽就沒理由留在老家。”表哥馬上附議。
“這樣的安排簡直太完美了,凊敘你快說,你和阿朱有沒有‘關係’?”他講最後兩個字時,語調曖昧到讓人很想找個樓跳一跳。
安凊敘莞爾,轉頭對舅媽說:“朱媽媽,我們兩年之內還不會結婚,因為兩個人工作都忙。”他的話像兩百二十伏特電壓,一下子就把朱苡宸電昏在當下。
他說什麼?兩年內當然不會結婚,二十年內也不見得會結,他們…他們不過是比朋友好一點點,牽牽手,抱兩下,沒有約定,沒有承諾,連“我愛你”這樣簡單的三個字都沒說過,怎麼會…牽扯到結婚?
他是不知道這種話會讓人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嗎?還是天真到以為,別人會聽得懂他話中的真正意思?
“我懂,老太婆很開明的啦,阿朱兩個表哥表姐都二十八、九歲了,誰也沒動靜,我還能不曉得現代免費晚婚?來,吃一塊豬腳,喜氣喜氣…”安凊敘帶著滿臉笑意,很愉快地把豬腳接進碗裡,很愉快地放進嘴中,整個晚上,他不曉得在愉快什麼,雖然話不多,但從頭到尾,笑容很配合。
只有她在一旁尷尬陪笑,想澄清這個“玩笑”想問他到底是何居心。她瞄了瞄身旁嘴角掛笑的他,那不時投過來的警告視線,讓她把開口的衝動全隨柔
的豬腳吃下肚。
不過撇開這件事不說,看他這愉快的模樣她也很高興,不想著,要不是她一個人的熱度不夠,得連同舅媽他們,使出四顆大太陽的威力才能夠融化他心底的厚冰層?
如果是的話,或許…她該時常帶他回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