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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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傷的六七個漢子都是祁豐的心腹,都能為他賣命,在這情況之下,就可以支持一會,而高凌宇也不急於速戰速決,過一會傷他們一個,希望江振祿能有充裕的時間找人。

可是江振祿迄未找到人,急得一頭大汗。

這七八個人統通玩命,高凌宇要傷對方,自己也要付出點代價,當對方只有三人未受傷時,他也掛了兩處彩。不過又在祁豐的左耳上劃了一刀,耳朵被削下一半,滿臉血汙。

高凌宇知道江振祿尚未得手,要不,他會通知他走人的。就在這時祁豐突然退出五七步,道:“燈火全都熄掉,所有的人全部迴避!”一陣吹熄燈火及熄火把聲傳來,不一會大宅中一片漆黑,今夜烏雲低壓,特別黑暗現場上只剩下了祁豐一個人,接著,自外院飄進一個長髮披散,遮住了面孔,身著皂袍,目光自長髮隙縫中出,如荒郊鬼火的老人。

高凌宇先是心頭震驚,繼而心頭絞痛,真的是他嗎?高凌雲說是他,為什麼會是他?他冷冷地道:“如果我未猜錯,您該是一位極悉的長者…”

“嘎——”這笑聲似乎在遮掩自己的身份,或作為解嘲,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此人也不例外吧?

但聽到此人笑過之後,高凌宇電目凝視著對方,一動不動,這樣在黑暗中互相默然凝視,使得祁豐大為不耐道:“姓高的,你不敢先動手嗎?先動手後動手還有什麼分別嗎?”高凌宇渾如未聞,祁豐只隱隱看出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祁豐怎會知道這種情?換了任何人都會心身震撼的。

祁豐冷蔑地道:“姓高的!你以為不動手就可以逃過今夜這一劫嗎?作夢!以老爺子的身份,不會先出手的,你光是發抖也沒啥用的。”高凌宇還是不動手,在祁豐看來,這不是裝熊是什麼?所以祁豐急得團團轉,可是又不敢手。

像這種人物在和人對峙時,如果有人出手,恐怕在舉手投足之下就會被他擊成重傷或者擊斃。

祁豐瞪著高凌宇不動,這老爺子也不便以大欺小,只有用這熊辦法了,道:“高凌宇,你他媽的還有點骨氣沒有?既然來了就要起來,剛才的威風如裡去了?動手呀!再裝孫子,我可要罵人咧!”高凌守冷峻地道:“基於某種原因,今夜我絕不主動動手,如果你不動,我可要走了…”高凌宇又站了一會,掉頭就走,但未見對方閃動,已擋在他的面前了。高凌宇此刻已不是相差懸殊的悸懼,而是肝膽裂的悲忿,這痛苦外人不得而知。

高凌宇道:“要作人上之人,想成偉大事業,必須除去世俗念,擺脫功利枷鎖,才能進入名士之列。治學益智,無什麼要訣與巧妙,只要不受外鷙所惑,就可以超凡入呈了!您所想要的幾乎全都有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您…您這是為了什麼…”紅臉老人陰沉地道:“是上一代的事,你不必知道。”痛苦的甩甩頭,高凌宇道:“既是上一代的恩怨,您這又是何苦?就算此嫌必報,又何必和閹黨沾上關係,破壞數十年既得之俠名?晚輩不懂,永遠不明白。”紅臉老人道:“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更不須明白。”高凌宇道:“在我不明白之前,就不會動手…”說完全力焰起“寒塘鶴度”向正屋上掠去。這一手當今武林老一輩的也沒有幾人能做到,但紅臉老人己先他站在屋頂上。

而且遮在臉上的灰白長髮,就像本末動一樣。高凌宇經驗豐富,他知道雙方的差距有多少,道:“怎麼?一定要我動手?”紅臉老人道:“老夫受人所託,在此坐鎮,沒有主動去找你,已盡了情誼,如果你在老夫面前發誓,不再來救他們,你可以邁開大步出此宅大門。”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正義,使他本不假思索地道:“這種事我本不予考慮,只要是當作的,任何惡勢力擋不住我的行動。”紅臉老人道:“那你就動手吧!凡是想來此救她們的人,職責所在,我絕不會放過的。”高凌宇木然道:“除非你先動手,我絕不陷自己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境地…”祁豐冷笑道:“你這小子還真刁滑,居然用這種熊法子來擠兌老爺子,你以為你不先動手,老爺子就會放你走人?”高凌宇本不屑答理祁豐。

紅臉老人道:“如老夫放了你的子和孩子,你可願遠離金陵,不再來此救這老虔婆?”高凌宇冷漠地道:“老實說,我來金陵本是另有目的,發現鐵老夫人被囚是後來的事,既然知道,若是見義不為,生不如死。此刻救鐵梅心和孩子,反倒是次要的事了!”氣氛愈來愈僵,祁豐知趣,也就不再曉舌了。

紅臉老人道:“你是非我出手不可了?”高凌宇道:“時序嚴冬,草木零落,實則萌機隱於底,肅殺之中,生生之意常為之主,由此可見天地之心。您的文事功力已臻此境界,怎麼會不明此理…?”紅臉老人忍無可忍,飄身如絮,雙掌權翻攪劃,劈出詭奇凌厲的一掌。祁豐瞪著眼不敢稍眨一眨。因為只一眨即失去了千古難得一見的機會。

高凌宇在很久前已打定主義,第一次絕不還手,他把身法施展到極致,眨眼間有九個方位的挪移和扭轉。

但是那詭奇的掌力居然能分成數股追蹤他,或者就像磁鐵一樣被他的身子所引,而當他停止下來時,那數股掌力又合而為一湧到。

這是一股幾乎不可抗拒的力道,不是人類一隻手發出的懸空掌力,它不可思議,猛沉無濤。

高凌宇身觸巨大暗勁再次閃避,已經沒有暗勁的速度快了。身如秋風中的敗葉退出站處六七步外“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祁豐幾乎喜極而歡呼,但他畢竟沒有。

雙方相距約十步凝視著,雪地上一塊殷紅。高凌宇望著這灘血,到無限的憫,為什麼一個人要以這種方式毀掉自己十餘年心血創造的事物?

為什麼?為什麼…?

紅臉老人道:“我已格外破例,讓你有退路可走,你現在答應還來得及!”高凌宇口角血漬殷然,卻斬釘截鐵地道:“我就是死在這兒也不會更改剛才所作的決定!”紅臉老人道:“老夫已經仁至義盡…”冷冷一曬,高凌宇道:“今生今世,你已不配談這仁、義二字了。”紅臉老人厲聲道:“你才二十幾歲,大好生命何不足惜?”高凌宇道:“人活著就要活得心安理得,堂堂正正,石火電光中爭短長,人生有幾許光陰?蝸牛角上較雄論雌,世界究有多大?”這些義正辭嚴且含哲理的話,非但祁豐這種人是馬耳東風,即使紅臉老人因勢利導,也不逞多想這些人生大道理。冷峻地道:“老夫已給你退路,是你自己不知好歹…”高凌宇已不想再費舌,冷漠的,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對方。他們二人老的對少的似乎十分了解,像一碗清水可看到碗底,但少的對老的卻是一片茫然。

這工夫紅臉老人已緩緩提起了雙手,顯然這次將更是不留餘力,不再容情,仁、義既已不再存在,也就不必用任何方式來粉飾這兩個字了。

紅臉老人此刻忽然想到一件使他不大想作,也不大情願的事,對方是否要以不可戰的情勢,以死來造成他的最醜惡形象,使整個武林中人都不屑他的行為?

殺上固是罪大惡極,沒有理由而殘下,也為同道所不齒。世上的“理”字只有一個,假理、歪理是騙不了人的。

就在紅臉老人在猶豫是否不管這一套,舉手之勞,一勞永逸時,江振祿忽然出現屋面上,道:“這位前輩是何方高人,恕在下淺陋,不敢置評,但必是一位絕世高手無疑,高老弟今夜刀戰‘雪山豹子’祁豐和他的手下十餘人,雖然在高老弟來說,也不是什麼大場面,畢竟也消耗了些體力,在此情況下,前輩要施展不世奇學對付高老弟,江某自信前輩未曾三思,反之,絕不甘落此話柄而墜俠名,騰笑武林的…”紅臉老人冷峻地道:“好一張油滑的臭嘴,依你的意思是叫老夫放了他大搖大擺地離去?”江振祿道:“在前輩心目中,高老弟有多大的身價,晚輩不敢妄猜,但在晚輩心目中,高老弟卻是一位雲天高誼,武功超凡,除了因某種原因,略遜於‘漁幫’幫主半籌之外,高老弟迄未吃過敗仗,所以像高老弟與前輩的對決,不應如此草率,應另訂時地,鄭重其事…”

“嘿…”紅臉老人道“姓江的,你不必拿話來套老夫,到什麼地方都無所謂,只是多讓他逍遙些辰光罷了!”江振祿道:“那是前輩的看法,在晚輩看來,勝敗之數尚在未定之天,難以逆料…”紅臉老人恨極了江振祿,但是,礙於自己的超絕身價,怕祁豐譏笑,舉世滔滔,有幾人能跳出名鞭利鎖的。

江振祿並無把握得老賊守約放人,所以心頭忐忑不安,他道:“老前輩如果願公正對決,不管你們之間有何恩怨,就訂為三天後‮夜午‬三更,在莫愁湖僻靜的湖畔舉行,屆時雙方都是單人赴會,不見不散如何?”他最後兩句是以蟻語傳音說的,別人聽不到。

紅臉老人不能不答應,總之,一個人如果太自負,有很多地方明明知道對自己不利,卻又不願示弱,這就是人弱點。他揮揮手道:“豹子,放人!”祁豐大失所望,躬身道:“老爺子,這個姓江的不是玩藝兒,只憑他幾句話您就聽他擺佈,這也未免太便宜他們了吧!您老爺子只要用兩個指頭就能捏出姓江的老小子的蛋黃來…”紅臉老人大袖一揮,不耐地道:“這兒沒有你議論的份兒,放人!”祁豐顛著股道:“是,老爺子!不過他傷了我們六七個人,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部下們心裡恐怕不大舒服吧!”紅臉老人冷峻地道:“不舒服又怎樣?你再聒噪,老夫就斃了你!”祁豐縮著脖子,向高、江二人伸手一讓,但眼珠子都氣得發藍哩!而江振祿吊著的一顆心這才略放,這正是死裡逃生,自鬼門關溜出來的。

在外面,高凌宇道:“江兄,你把小弟自鬼門關縫中拉了出來,不久之前,我不抱生還的希望。”江振祿嘆口氣,道:“怎麼會有這種事?”高凌宇道:“這正是使我痛心疾首,無法振作的原因。江兄,換了你,你又如何來應付這個局面?”江振祿一張臉蹙在一起,可知任何人淌上這種事也要抓瞎,他頹然道:“天下居然有這種老來變節的渾蟲,簡直是白糟蹋了數十年的大米乾飯嘛!”高凌宇不出聲,因為他的心情太惡劣了,江振祿道:“老弟,我發現你曾經自暴自棄,似想死在他的手下。”冷然地,蕭索地,高凌宇道:“老哥哥,他把我塑造成了氣候,如今他要收回他的投資,也只好由他了…”冷冷一笑,江振祿道:“笑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怎可任他摧殘?老賊有此轉變,也說不定早有預謀,你老弟聰明絕頂,怎麼可以作這種傻事?”高凌宇道:“老哥,救人的事救不成是不是?”江振祿忽然放開了蹙在一起的五官,有點動地道:“老弟,差點忘了告訴你件大喜事,一個蒙面人給了我這個…”把一張字條遞給高凌宇。

這紙條皺皺地,一看就知道又是包過石塊的,上面是這樣寫的:“速老賊改對決,勸高凌宇離開並遷離現址,救人的事本人來辦,明晨可見人質。”下面當然又未署名,而這字跡又和上次兩張油紙條一樣。高凌宇默然,如果兄弟能同心合力,就算血濺金陵,而能達到某些目的他也知足。

江振祿道:“老弟,你們真該約個時地談談了,老哥哥以為,這是我們最最大的一件喜事。”高凌宇道:“但願正如我們所希望的那樣,只伯世事多變,人心難測,空歡喜一場。”連連揮手,江振祿道:“不會的,老弟,老二的個和你不大一樣,他是個好大喜功,特立獨行的人,雖然這行為穩重不足,且嫌偏,只要居心光明就成了!”高凌字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人質在他的監視之下,老哥,一旦被救出,還要特別小心。你是知道,小弟不想和他動手,當然,動手也不成。”江振祿道:“老哥對你的為人大清楚了!只要義之所在,老弟你從不計是否能勝任,有否危險,即使你明知不成,或有生命之危,你老弟也未退縮過。”返回住所,李乾和孫七正在小酌等人,一人一壺劣酒,一把花生米,不知在爭執什麼,口沫亂飛。乍見二人回來,李乾道:“怎麼樣?俺贏了吧?”江振祿道:“二位打賭了吧?能回來才是異數,老孫猜的必是十分兇險,對不?其實並沒有錯,只不過老賊自恃身份超然,被我拿話扣住了而已。”孫七道:“江兄,你說的老賊是不是那個形同鬼魅的人物?他到底什麼來路?”江振祿使了個眼,道:“孫兄,馬上準備搬家。這兒又呆不住了,相信我們回來時必然有人跟蹤,知道了此處的地址。”李乾向口中丟進兩顆花生米,道:“師兄,你這份迂,真叫人沒有抗。孫猴子剛才問你那老賊是啥來路?你倒是說呀!”孫猴子急忙扯了他一下,道:“小李,咱們來收拾一下,準備走人…”拉著他到外間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小子就是個爆仗脾氣,道:“到底是啥事?你他吐吐地,俺就抗不了這一手…”——station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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