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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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韓嶽升放肆地笑起,引起其他用餐者好奇的目光。"這些領域太過神秘了,學了並不一定有好處。而且如果人人都可以學的話,不就一天到晚都有人在詛咒仇敵或是設法讓死人還魂,那茅山術還有它被研究的價值嗎?"

"還魂?"江馳遠愣愣地低著,原本投向窗外的眸子轉向了韓嶽升。他想到了桃紫兒那縷幽蕩的魂魄,為了等待心上人,而徘徊在世間。

"真的有魂嗎?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靈魂?"他喃喃地道著。

韓嶽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將身子往後靠去,陷入柔軟舒適的沙發之中。"你錯了,不是死了之後變成靈魂,而是每個人都有靈魂。人死了,體毀壞腐敗,靈魂就會到它應該去的地方,譬如轉世投胎,譬如陰曹地府。"

"那鬼呢?鬼是什麼?靈魂嗎?"江馳遠更進一步地問道。

"鬼嗎?那只是靈魂的俗稱,不過通常我們所稱的鬼,是沒有一定的居所和歸宿的,就像是農曆七月我們習慣拜的好兄弟,那些是孤魂野鬼。從這邊你可以知道,魂跟鬼是差不多的。"韓嶽升一邊回笞,一邊打量著江馳遠。"不過事實上,人鬼殊途,本來就是處在不同的磁場空間裡,所以應該是不會相逢的。我們常常在一些電視節目上可以看到有人說與鬼接觸,大致上是行不通的,因為就算彼此腦波磁場相近,也只能影響視覺受,至於碰觸,很難。"是嗎?不會相逢?那他和桃紫兒呢?

江馳遠暗暗地想著,然後又問道:"那些孤魂野鬼該去哪裡呢?真的只能飄飄蕩蕩在天地之間,等著一年一度的中元節祭拜?"

"其實上天有它一定的安排,人死了,靈魂自然也有它的去處。那些孤魂野鬼是因為對世間的某些人、事太過眷戀,放棄了原本屬於他們的權利,怨不得其他人的。"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問一答全圍繞在詭譎的話題上,方若翎只覺奇怪。江馳遠從來對這樣怪力亂神的事情都是嗤之以鼻的,為何現在全變了?他這麼熱中、這麼好奇,是為了什麼?

"眷戀?"江馳遠嘆了一口氣,心裡微微地疼了起來,為了桃紫兒,為了她口口聲聲的少爺。

"你們好了啦!"方若翎壓抑著心中翻湧的狐疑與不安,齒嫣然一笑。"怎麼說起一些聊齋志異的鬼狐仙怪來了呢!"韓嶽升又捻起了鬍子。"方大美人沒興趣,那咱們只好改話題嘍!"他的讚美讓方若翎笑得更是耀眼人。"別拍馬了,你這麼灌我湯,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能看美人巧笑倩兮,夫復何求?"韓嶽升繼續贊著。

小邱見韓嶽升這樣討好方若翎,也跟著附和,大夥兒聊得愉快至極。

只有江馳遠,只是偶爾地應和一句,腦海中的思緒卻飄得好遠好遠,飄到了一縷飄忽的魂魄身上。

是她嗎?即將改變他的未來??"遠,到了。"方若翎開車送江馳遠到門口,輕輕地叫喚望著窗外的他。

江馳遠猛地回神,看著自家悉的家門,轉頭對方若翎道了聲謝。

她略皺起眉頭。今天他一直心神不寧,似乎心事重重,平朗樂天的個消失殆盡,讓她幾乎認不出他來。

"遠,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畢竟是女人,她可以嗅出不尋常的氣息,只盼那個"不尋常",並不包括另一個女人。"你今天跟平常…不大一樣。"

"是嗎?"或許是心虛,也或許是不知如何解釋,江馳遠哼笑一聲,目光飄到一旁,避開方若翎審視的眸子,淡淡地搖頭。"沒有,只是太累了…"

"太累了?那好好休息吧!"她深諳江馳遠的個,知道他雖然灑脫,但一旦心裡藏事,是不輕易與其他人分享的,除非他自己願意說。她輕撥了下自己的大波髻發,壓抑著心底的不安,讓自己全然地信任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我就不進去坐了,幫我跟伯母問一聲好。"江馳遠明顯地鬆一口氣,他下車取回自己的行李,迅速地與方若翎道別:"若翎,開車小心,我走了!"說完,便轉身離去。

方若翎斜靠在車窗旁的身子微微地震動了下,她明媚的大眼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眉頭緊緊地皺起。他竟然連一貫的晚安吻都省了去?

她用力地閉上眼,不停地告訴自己:他太累了,大概是忘了吧!

無論如何,她都該相信自己的未婚夫的。

她甩用頭,腳用力一踩,車身立刻呼嘯而去,消失在街頭之中。

回到了家,江馳遠將行李往地上一放,這才發現客廳的沙發上居然有客人。兩名女子背對著他,其中一個背脊一顫一顫地,似在哭泣。

面對他的母親章念慈抬眼瞧見了他,慈藹地微笑著。"兒子,回來啦!"母親是某個婦女團體的義工,為了維護婦女權益、保障兒童福利,時時刻刻都必須去輔導、幫助他人。看今天這樣的陣仗,恐怕又是母親輔導的某個個案來家裡頭哭訴,江馳遠倒也見怪不怪了。"嗯,剛剛跟若翎去吃飯,她要我代她問個好。"江馳遠大致代了自己下飛機後的行蹤,也順道將若翎的話帶到。

兩個原本背對他的女子聞言,轉過頭來,年紀較大的忙著撫去臉龐的淚痕,看他一眼之後,對章念慈輕道:"你兒子?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另一名年輕女子則從沙發椅背探出頭來,將頭靠在椅背上,傻愣愣地盯著他。

江馳遠看了她的臉孔,突然一怔。

他不明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眼前的這個女孩,對他而言應該是全然陌生的。她蒼白的小臉、無神空的大眼睛、兩道秀麗的眉、緊抿無血,以及短及耳畔的髮絲,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女孩,但為什麼會對她有一種悉的依戀

那種觸竟像是…遇上了桃紫兒的覺!

江馳遠驚愕地一嚇。怎麼可能?桃紫兒是一抹鬼魂,而眼前這個女孩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他竟然將她們兩個重疊,他神智不清了嗎?

年紀較大的婦人見女兒還沒轉過頭來,便馬上陪著笑對江馳遠道:"不好意思,你被她嚇到了嗎?她就是這樣,常常沒來由地就盯著人家看,長得這麼大了,連一句話也沒說過,好像沒有魂似的。"說到最後,婦人喃喃自語,像是怨起了自己。

江馳遠內心突湧的震撼未消,他看著那雙仍盯著他瞧的大眼。那雙眼很深、很沉,像一個無底,卻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無底。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乾澀地問著:"一句話也沒說過?什麼意思?"婦人嘆了口氣,回答他的話:"唉!我帶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醫生,只知道她的腦子有問題,至於那學名,我說也說不清楚。看來這個孩子恐怕要這麼傻傻地過一輩子了。"她說著,一邊撫著女兒的頭。"這個孩子命苦啊!偏偏又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裡,不過傻傻的也好,不用見到太多醜陋不堪的事情,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眼看著婦人又要提起傷心事,章念慈趕緊叫著兒子,要他識時務地避一避。"好了,兒子啊,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江馳遠壓下還想繼續詢問的慾望,他點點頭,對著婦人與母親道:"那我失陪了,你們慢聊。"說著,他又看到那傻傻女孩的目光,始終傻傻地放在他的身上,未曾移開一分一毫。

他內心中最柔軟的一塊地,不停地被敲擊著,被桃紫兒,被這個傻女孩,她們輪番地敲疼了他的心。

江馳遠提起行李,閉上眼,雖不看那個傻女孩,但心底卻鼓動著。帶著複雜難解的心緒,他快步地上樓,走回自己房間,關了門。徹底地隔絕後,才發現身體的癱軟,他坐在地上,仍是撼動著一顆心。

為什麼?為什麼?

那樣普通的一名女子為何讓他起這樣狂烈的反應?她只是一名痴兒,一個沒有心智的傻女孩而已。

是自己太累了吧!他搖搖頭,將頭靠在門上。

"你怎麼了?"幽然的聲音輕輕響起,迂迴在小小的房間中。"你的臉看起來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桃紫兒出了聲,卻有些後悔。她不該說話的,甚至不該出現,畢竟她只是一個…鬼魂罷了!

但她偏偏忍不住,自從他在汪家古宅說出了汪少騁的事情之後,她便習慣地出現,習慣地與他說話,像在彌補直古之前的遺憾。

江馳遠抬頭,看到一道淺紫的影子坐在行李箱上頭,他忍不住地微笑。看到了她,他就莫名地安心。"沒事,只是累了。"累到居然對一名痴痴傻傻的女子產生心動?呵!

"累了,就早些休息吧。"說著,桃紫兒的身影更淺了。

"別?先別走!"江馳遠知道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地想見她,想跟她說話,"陪我說說話,我有些問題想問你。"桃紫兒掀掀眼簾,輕聲地道:"是嗎?問吧!"好生奇怪,經過了百年多的時光,她居然還能跟人"說說話"?真不明白老天爺為何作此安排。

江馳遠想著該怎麼措辭,終於才說:"我今天跟朋友聊天,聊到了鬼魂之說。他說人死之後自有去處,但為何你還會留在人間?難道你就沒有自己該有的去處?"桃紫兒的身體輕輕地一顫,她慢慢地道著:"我早已經沒有去處了。我的去處是那把扇子,是無止盡的等待。"她說得淡,說得淺;說得柔和,說得深情。

這麼微和的語調,這麼款款的柔情,讓江馳遠的心又痛了。

等待呵,她等誰?等那個少爺?等那個為她題詞的男人?

"等待?為什麼?他呢?去哪裡了?為什麼要你為他等待?"一連串的問題轟炮似地提出。他不懂,明明已經死了,為何還要痴守著這麼傻的承諾?"你已經死了,該去自己的歸處,何必等一個毫無消息的人?傻呀!"桃紫兒心頭一動,她看到了江馳遠眼中的不捨,那眸光,像汪少騁望著她的模樣。想著,她的眼眶蒙上一層淚霧。可憐天下痴情人,但她等得無怨無悔呀!他不懂這些的,憑什麼說她?

"我答應過的,答應他我會等著他的,生生世世…"桃紫兒幽忽的聲音飄搖著,蠱惑著江馳遠。聽著她的"生生世世",似乎是對著他承諾一般,一陣暖竄過他的四肢百骸。

江馳遠的心緒也飄飄然,他問,像是幫著別人問似地。"你這麼等他,後不後悔?"問話出口,他仍不知自己為何問。

後不後悔?桃紫兒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為了汪少騁,放棄了生命,放棄了輪迴,放棄了轉世,寧願當個孤魂野鬼,生生世世附在桃花扇上,就為了盼他的消息。等待,成了習慣;後悔,從未有過。

桃紫兒淡淡地道著:"不後悔,從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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