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記錄·男VS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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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四諦法門。三苦。八苦。無量諸苦。愛恨別離即是其一。夫是緣。或善緣。或惡緣。因緣相會。一旦生離死別。真是萬分痛苦。所謂迴天無術。代替不能。淚如雨下。心如刀割。悲傷慘痛。十分痛苦。

首先來說說我的身份。我叫保安。又叫公安系統後備力量。或者叫披著狼皮的羊。不管叫什麼。反正我就是你們認識的那種人。穿著不著調的皺巴仿冒警服。在城市裡幹著欺軟怕硬的勾當。在各個明媚的角落。都可以看到我們吹鬍子瞪眼，蹦青筋狂吼，以及動輒拿手指凌空戳人的身影。當然。諸位都是體面人。還不至於落到我的手裡。導致虎落平陽的事情發生。——阿彌陀佛。你看我都說到哪裡去了。但是就如你瞭解到的那樣。雖然我是保安。但是我熱愛文學。心地善良。那些會導致生孩子找不到眼的事兒我從來不幹。因此我並不是是個稱職的保安。我只是利用這個身份。一來餬口。二來跟到處去看看這個城市的人文風景。三年來。觸最深的。就是男男女女的慘烈關係。

想到這個話題是因為我昨天和另一個同事巡邏到世紀廣場。只見那裡圍了一群人。撥開人群一看。是一個男青年。用玻璃瓶把自己的手劃得血咕啦噠的。正用血在廣場的石臺上寫字。也看不清楚他寫些什麼。看到我們。這小夥子停止動作。但眼神呆滯。過了許久。用一種極度悲慘的聲音（在現實中我就沒聽過用這種腔調講話的。瓊瑤戲裡倒是很多。）說:“我女朋友不要我…”——我同事是個很可愛的人。當時就和群眾們一起到旁邊大笑去了。留下我看著這可憐的失意人。我於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你不要在這裡寫血書了。去五馬街吧。那裡人多…”——講得自己心裡也酸酸的。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在火車站。短短兩個月。看到了好幾起這種事情。實在很有教育意義。各位請對著鏡子。找一個適合的表情。聽我一一道來。

某月某。下客點。

一位中年大姨。一個早上都站那裡。仔細地盯著每一輛車。她不是票販子。也不是叫拉客的。她甚至比他們都執著。中飯都沒吃。也沒見她喝一口水。她是誰？幹什麼？——到了午後。一輛車子款款開來。裡面走下來一位中年大叔和一位妙齡女子。拎著大袋的出遊物品。恰似一對鴛鴦眷侶。此時那位大姨突然爆發。凌波微步！龍抓手！噼裡啪啦！那男人的西裝被抓了個稀爛。站在一旁氣。那妙齡女子剛開始還守著行李發愣。突然間行李已經到了大姨手裡。只見大姨把那堆東西往天上一拋。朗朗青天。霎時落了一陣衣雨。內衣襪褲滿天飛。風情萬種。蔚為壯觀。——這時大家全明白了。那對主兒不是鴛鴦。而是猥瑣男和他的二。——做完這些事情。大姨攔了輛出租車。雄赳赳氣昂昂走了。只是車子開到我的旁邊。我看見大姨在裡面滿臉通紅。臉上涕淚滂沱。這時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一首經典的閩南歌來:“想不到。想不到。愛人跟人走。”某月某。候車廳。

一位打扮得很體面的男士穿行在人堆裡。把自己的眼神朝每一個年輕女人的臉上擠去。這樣來回兜了好幾圈。他才得以鎖定目標。他走上前去。表情怪異。說不上來那是種什麼表情。我個人覺跟大完廁所發現沒帶紙差不多。他走到那個女人面前。那個女人早已撇過頭去。我個人覺是發現沒帶紙後向隔壁借隔壁鄙夷地說“走開。我也只有一張。”一樣。總之就是這樣一種莫名的微妙的覺。男人走到女人面前。良久沒有說話。最後才像擠痘痘一樣甕聲甕氣從嘴巴里擠出話來:“回家吧。好嗎？”——原來不是廁友關係。乃是夫關係。——那女人還是沒說話。那男人就一直站著。把旁邊的人都嚇得離座。留下一個小小的四方空間讓他們繼續這沉默的遊戲。再過了一會兒。那男人無力地說:“都是我不好。別慪氣了。跟我回家好嗎？”又過了一會兒…還過了一會兒…再過了一會兒…火車就開了。那女人拎起包跟著人群開始進站。那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眼淚唰得一下了下來。那女人也是眼睛通紅通紅。至於最後怎麼樣。我覺得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某月某。廣場。

噴泉那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只見好幾個大姐抓著一個女孩子。另有兩個大哥按著一個男孩子。在我看來。這屬於暴力事件。應該去管管。沒想到火車站的保安同志拉住我說:“沒什麼。別去管。這種事情我們這裡多了去了。”然後他就跟我解釋起來:“那個小子是肯定外地人。那女的肯定是本地人。當然。我不是說她是市區人。可能是山區裡面的。那小兩口肯定是好上了。可是女方家裡鐵定不肯。雖然都是農村。但是嫁本地雞狗。也不便宜了你這外地窮小子…這個你能理解吧。”我點頭。看過去。那對小恩愛的平均年齡不會超過二十歲。保守估計甚至可以再往下減個四年。我知道在那些山裡。教育程度不高。更別說神方面的娛樂。所以他們看上去僅僅是年輕。沒有絲毫的光彩。

“家裡人不肯怎麼辦。那就只好私奔。那個男的肯定是在當地打工有點積蓄。所以就策劃好了。等到家裡人回過神來。兩人已經不知去向。”我恩了一聲。女孩子被幾個人架著。剛才還在撲騰哭鬧。現在已經半點力氣都沒有。軟軟地趴在她那些三姑六婆的鐵手之中。男孩子臉上被扇了好幾巴掌。推倒在地。正在那裡不知所謂地叫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沒算計好。最近火車票緊張。買到的票都是三四天以後。只好逗留在溫州。女方家裡也不是笨的。就派人來火車站夜守侯。看吧。逮住了吧。”我笑笑。到臉皮僵硬。這個時候那個男孩子突然衝那群人跪了下來。隔得太遠。我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最後那女孩子還是被人架走了。男孩子一聲灰塵。臉上一道黑一道白。想跟上去。被其中一個大哥揣了一腳。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寫好這個帖子後。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我本來想把這三個故事倒過來寫。這樣可以清晰地看出愛情的進化過程。但後來想想社會是穩定滴。恩愛夫是很多滴。就不那麼刻意去表達什麼了。——不過最後想想。我要表達的應該是:愛情在每個階段都有其脆弱的一面。對於那些破裂之苦。我們只能小心翼翼地去躲避。在這個過程中。要壓抑。要妥協。要保持無可奈何的心態。所以。不要念叨什麼我愛的人不愛我愛我的人我不愛為什麼離開為什麼在一起。如果愛情的建設過程真就這樣簡單。那就不用那麼多人費那麼多筆墨千百年來樂此不疲地討論這個東西了。

最後我覺得我應該追加一個場景。那天我坐公車。上來兩位老人。阿婆還很神。阿公就有點痴呆的模樣。車上的人連忙讓座。阿婆先把阿公扶上座位。然後向大家道謝。場面溫馨之極。從心理學的角度來手。人過了六十。智商就開始下降。到了眼前這對阿公阿婆的年紀。差不多應該是小學生的水平。小學生的愛情夠純吧。所以。愛情還是有那麼返樸歸真的一天。不想痛苦是嗎？那就靜靜等待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