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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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海風越來越鹹時,我發現太陽已快沉沒入大海里,趕緊加快油門。
“夕陽呀!”才剛停好車,她便一躍而下,往沙灘奔跑“等等我!”我往前一看,太陽已經不見了。
“真可惜。”她回頭說。
我看她的表情很失望,便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她笑了笑“幹嘛道歉呢?”柳葦庭蹲下身除去鞋襪、捲起褲管,赤著腳走在沙灘上。
我猶豫了兩秒,也除去鞋襪,跟上她,一起在沙灘上赤足行走。
在海水來去之間,沙灘呈現深淺兩種顏,我們走在顏
最深的部分。
沙子又黑又軟,輕輕一踏腳掌便深陷。
“你知道嗎?”我們並肩走了十多步後,她說:“我從未收過情書。”『很難想象。我以為你應該常收到情書。』“有被搭訕或收到紙條的經驗,但由完全陌生的人寄來的情書…”她沿直線走動,任由上溯的海拍打腳踝和小腿“確實沒收過。”『現在寫情書的人少了,收到情書的人自然也少。』我說。
“大概是吧。”她說。
我們開始沉默,只有海來回拍打沙灘的聲音。
海大約只需要五次來回,便足以把我們的足跡完全抹平。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已經消失的腳印,然後往岸上走,直到海再也構不著的地方,便坐了下來。
我跟了上去,也坐了下來。
“寫情書或收到情書,都是一件漫的事。”她說。
『喔。』我應了一聲。
“你可能不以為然吧。”她笑著說“我覺得漫很重要哦。”『你認為的
漫是?』“在雪地裡跑步、丟雪球;或是在沙灘上散步、看夕陽,都很
漫。”『照這麼說,在非洲不靠海的地方,不就沒辦法
漫了?』“說得也是。”她凝視大海,似乎陷入沉思。
我見她遲遲沒反應,便說:『我開玩笑的,你應該知道吧?』“你是開玩笑的嗎?”她轉頭看著我“我很認真在為他們擔憂呢。”『他們?』“住在非洲不靠海地方的人呀。”『有什麼好擔憂的。』“他們的漫是什麼?”她說“如果少了
漫,人生會很無趣的。”『也許他們的
漫,就是騎在鴕鳥上看獅子吃斑馬。』“呀?”她有些驚訝“這怎麼能叫
漫呢?”『
漫是因地而異的,搞不好他們覺得坐在沙灘看夕陽叫莫名其妙。』她又沒有反應了,隔了許久才說:“你一定是開玩笑的。”『對。』我說。
她終於笑了起來。
天已經灰暗,她的臉龐有些模糊,只有眼睛在閃亮著。
“謝謝你。”停止笑聲後,她說。
『為什麼道謝?』“謝謝你寫情書給我。”『喔?』“因為我們在臺灣,所以你寫情書給我,是種漫。”『該道謝的人是我,謝謝你沒拒絕我。』“我無法拒絕
漫呀。”這次輪到我陷入沉思,不說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海來回拍打30次的時間,她看了看錶,說:“我晚上七點有家教。”我也看了看錶,發現只剩20分鐘,便站起身說:『走吧。』我們摸黑快步走回去,用海水洗淨小腿和腳掌上的沙,然後穿上鞋襪。
我問清楚地點後,便加速狂飆。
這次不再有太陽已經下山的遺憾,我準時將她送達。
『你幾點下課?』她下車後,我問。
“九點。”她回答。
『那我九點來載你。』我揮揮手準備離去時,她突然跑過來輕輕抓住機車的把手,說:“如果我們在非洲,你會帶我騎著鴕鳥去看獅子吃斑馬嗎?”『應該會吧。』我回答。
她又笑了起來。
昏黃的街燈下,她的眼睛仍然顯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