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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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砌的臺階路,既高又長。普羅米急步上了幾階,便稍稍停頓,緩下氣,開始踩著莊重的步子,一步步拾階而上。低階神官們站在兩邊,唱起禱辭。白山早已搶步跨到石臺之上,在那裡靜靜的等待。
轟隆的巨響再度從天邊傳來。紅的霞光從遠及近,再度劃破天幕,停留在石臺上空。金
的鵬鳥從那霞光中俯衝而下,帶動氣
,響起尖銳的嘯叫。民眾停下禱辭,在這偉大的神蹟面前,拜倒於地。只有白山和神官們,站在原處,等著執行他們最神聖的神職使命…將凡人送人輪迴,並在下次鵬鳥到來時,見證他的新生。
鵬鳥降落到離石臺不過百米的高度,道道火焰帶著氣,從其底部噴
出來,白山站在石臺頂部的邊緣,任由鵬鳥掀起的氣
灌滿她的袍袖。普羅米莊重的走到石臺頂部,望向空中的鵬鳥,又轉頭看著白山,那目光中滿是緊張與期待的意味,又隱藏著更為複雜的,白山一時還不能發現的含義。
“多保重。”普羅米說。
“你又服務了我一世。”白山微笑著回應:“辛苦你了,回到神域好好休息吧。下一世,我會親自照料你的童年。”淚水再度填滿了普羅米的眼眶。他向白山深深行禮,作為回答。
鵬鳥繼續下降,轟隆隆的巨響壓過了所有言語。石臺上的藍光芒聚集在頂端正中央的部位,那裡將是鵬鳥準確著陸的位置。在這巨大的聲響中,白山不再說話,只是以絕美的笑容作為鼓勵。她將普羅米輕輕推向前,自己俯身半跪下去,朝著鵬鳥將要落下的方向。
本已停止唱頌禱辭,安靜下來的民眾,突然又喧譁了起來。白山真切的聽到這其中有驚恐和憤怒的聲音,她不願這神聖的時刻被農夫們的喧譁所打擾,便又站起身來,望向高臺下方,準備用一個手勢來止住這場不明來由的慌亂。
她的動作僵住了。一群衣著怪異的陌生人,已經將下面的人群分隔開來,佔據了石臺下方的廣闊位置。其中一個,抬起手,以極不敬的劍指,指向半空中的鵬鳥,又有一人帶著她從未見過的,足有一人來高的鐵柱,朝向石臺上空。
白山本能的察覺到危機,石臺下驚恐與不安的情緒,也傳染到了她身上。聖女瞪大眼睛,回過頭來,望向那還在徐徐降落的鵬鳥,張開雙臂,想要傳達那令人驚異的,未知的危險。
一枚帶著烈火的巨箭,已然飛上半空,直朝鵬鳥而去,箭身圓實,帶著尾翼,身後噴出火煙,活像一條冒火飛行的毒蛇。它飛行的姿態本不同與凡間任何可以騰空的活物,那細長的身軀甚至還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它身後拖曳的火,燒成了白
的濃煙,清晰的勾勒出一條筆直的飛行軌跡,而這條煙跡,直直指向著鵬鳥。
後者在巨箭升空的同時便有了動作。這隻巨大的,時刻張著金長翼的神鳥,立即停止了下降,開始往上攀升。第一支巨箭,就這樣擦著鵬鳥的腹部,劃入深邃的天空。
然而又有第二支巨箭,幾乎與第一支同時發。它尾部的煙火在半空劃出另一條飛行軌跡,角度略略偏高一些。兩條軌跡在
重巨石壘成的高臺邊,構成張向鵬鳥的銳角,彷佛張開的蛇口,擋住了鵬鳥最後一絲逃離空間。
迴避,追擊,對撞。轟!半空中綻放出巨大的火球,鵬鳥立時斷作兩截,四下飛濺著煙氣。翻飛的火焰在白山驚懼的眼瞳中映出紛亂的倒影,卻最終砸向地面。普羅米率先反應過來,他大聲吼叫著,回頭奔向白山,將她一把抱住,滾下石臺。那鵬鳥燃燒的殘骸猛然落下,砸中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飛起沖天的火焰。
白山摔脫了普羅米的懷抱,重重撞在石階上。她還未從這場變故中緩過神來,茫然的抬起頭,眼前滿是或尖叫著,或哭泣著的穿著麻布衣服的人。又有幾個穿著她從未見過的服飾的陌生人擠開慌亂的人群,其中一個指向還半伏在地的聖女:“抓住她!”----正午剛剛過去,寒冷的北風就將陰雲帶到頭頂,擋住了溫暖的陽光。一陣驚雷,將白山混亂的思緒猛的拉扯回來,冰涼的雨點便劈頭砸下。
“惡魔!你們驅走了光明,謀害了鵬鳥,這冰冷的陰雨便是鐵證!”白山勉力站起來,攥緊拳頭打向一名靠近的陌生男子。那男人反手擋下,就輕鬆將她制住。
“神域的火焰不會放過你們的!”白山尖叫道。
“快把車開進來!”這名戴著暗氈帽,有著鐵灰
的眼睛,全身裹在漆黑緊身衣裡的男人沒有理會白山,回頭發佈命令。
嗚呦呦的號角吹響起來,響亮的嗚咽聲穿透這突然而至的雨幕,震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國王的衛隊就要將你們包圍了,懺悔吧,現在向諸神懺悔,還來得及。”白山喊道。
“快!”男子催促著:“不要造成太多死傷!”鐵製的大盒子,彷佛活物一般,低吼著衝進廣場,撞開幾名撲上前來的低階神官,急停在這男子跟前。眾多低沉的腳步聲在廣場外集結,作為先鋒的僧兵,吆喝著退去圍在外側的農夫和牧民,在場外端起長矛列陣,呼喊著衝了上來。
“防暴盾牌!”這隊人聽到命令,迅速打開剛剛停下的鐵盒子,取出透明的方盾,列在最前面,緊密的擠成一排。僧兵的長矛緊接著就戳了上來,撞到盾牌上,立時彈開,好像紛亂的箭蘭。
“走!快上車!”男人吼著,將白山拉起。聖女拚命抵抗這股巨大的力量,卻還是被拽上了他們所說的車裡。
持著盾牌的人訓練有素的以整齊的步調,向前欺進一步,使用肩力量,將盾猛的撞向最前排的僧兵,立時開出一條路來。車子呼呼的響著聲,朝這條路倒退著撞將過去,衝散了僧兵隊伍,讓這些陌生人抓住時機,迅速進到車裡,關上車門。
“走!走!”男人在這擁擠的空間裡用力制住白山的手,大聲命令。
車子在混亂的人群中左右倒轉,終於調整好了方向,朝廣場外疾駛。僧兵們擲出長矛,砸到鐵製的車框上,發出嘣嘣的聲響。
“惡魔的力量幫助你們贏了這一局。”白山放棄了徒勞的掙扎,冷冷的承認了眼前事實。
“不,還沒有。”男人低聲說道,這是他第一次回應白山的話:“陰雲馬上就要散去…”他抬手看了看綁在手腕上的一塊結構巧的器械,上面的指針,大致指向數字四的位置。
雷聲還在繼續。車子很快駛出城鎮,將驚愕嘈雜的人們遠遠的甩到後面。雨越下越大,車窗被水糊滿,又被某種自動器械颳去。車輪乾脆的劃開淺灘,濺起泥水,在石塊遍地的山坡上一路顛簸。
“我叫維德,是當地反抗組織的領袖。”男人簡短的自我介紹,鬆開白山的雙手:“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幫助我們?”白山冷漠的諷刺:“你們剛剛毀去了這片土地上所有農夫與牧民的希望。”維德略作沉:“你是指秧苗與羊羔?你們打算讓這次返回神域進行輪迴的神官,向你們的神乞求更多這些東西?”
“很準確的判斷。”白山嘲諷道:“但這不是所謂的『這些東西』,這是我們明年不用繼續捱餓的希望。惡魔們,你們毀了這一切,而現在,又來說幫助我們?”
“據我們所知,神域的培植基地已經全力運作,現在供應給各片區域的農苗,已經是他們滿負荷產能下的結果了。有人能夠吃飽,就必然有人捱餓…換言之,你以為…”
“跟蹤到定位信號!”前排一名戴著耳罩的男子,回頭喊道。
“啟動附近的干擾基站。”維德低聲回應。
“我以為什麼?”白山反駁道:“羊羔不能生產,種子無法發芽,就連我們人類,也都…無法生育,甚至只有三十來年的壽命。你所說的,諸神皆有啟示,經典中記載著的,農夫們沒有詳細讀過,我卻在這三百年不斷輪迴的生命中,反覆的學習和驗證著。”維德臉陰沉,沒有回答。
白山只覺那些充滿期盼的農夫的眼神,還在面前繚繞,而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徹底毀去了這些可憐農牧民的願望,不由得悲從中來:“以前的世界,並不是這樣的,或許你也知道。務農的,只需要留下種子,便可年復一年的生產;放牧的,只用保持著羊群數量,羊羔便可從羊腹中產出;還有我們自身,只要男女結合,就可產出新的生命,而無需在原有的舊生命中不斷輪迴。是什麼毀了這一切?是什麼讓這世間只剩雜草和蟲子可以自由生長?
是惡魔們,是你們!
““他們正在定位干擾基站!”前排男子緊張的回頭呼喊。
“我們得快,這個基站撐不了多久。”車子明顯的進一步加速了,巨大的顛簸讓車內眾人搖搖墜,白山緊緊抓住前面座位的靠背,才維持住了聖女應有的尊嚴。
一道紅的亮光,破開陰雲,於天邊徐徐降下。這紅光在雷雨的陰冷中,顯得格外扎眼。
“基站被…”那道紅光穿過雨幕,降到不遠處山坡腳下的地表,扎透地皮,鑽了下去。緊隨著巨大的轟炸聲響,大量泥石被掀了出來,在空中散開,跌落,如同另一陣黑的泥雨。
“諸神在九重天上,看著你們。”白山冷冷的說道。
“在這雨雲消散之前,都沒那麼容易。”維德回應道:“我們已經進入三十七號基站的干擾範圍,啟動它。”
“敵襲!”有人高喊。前排車窗上頓時綻開一團血霧,窗下兩人頹然倒在車座上。車子便似瘋了,在荒野中連變兩個方向,又撞進一連串的石堆。維德一手抄住車座頂上的扶手,將白山的頭部壓到自己前緊緊護住,在接連幾下的撞擊之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車門邊的男子剛剛開門,就在一串清脆的響聲中噴出鮮血,倒在車外。維德奮力推開另一側車門,將白山帶下車,頂著撲面而來的雨水彎身前行。
很快的,他們就被一群同樣穿著黑衣服的人包圍起來。為首高大結實的男人端著武器,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用嘲
的眼神望著眼前被雨水澆透的維德,而後者站直身體,毫不退縮的與之對視。
“藉著雨雲掩護,到諸神眼皮底下搶走聖女,做得不錯。”這男人的聲音,怎麼聽都不像是在讚美。
維德不發一言。這男人聳聳肩,也不再說話,只是抬起武器,乾脆利落的將維德砸倒。四周眾人的武器一齊冒出火焰,在一陣有節奏的響聲過後,剛剛從車上出來的人也都倒下了。
“這不是神域的士兵。”白山只來得及做出這樣的判斷,就被圍上來的眾人捆住。一名士兵將手中的武器對準趴在地上失去知覺的維德,卻被他們的首領一把推開。
“留著他的命。對神域來說,活著的大腦,比死去的管用。”白山不知道這句話的意義,她只看見有人拎著黑的套袋,
暴的將她整個裝了進去,隔絕了外部所有的光線。
“乘神域的人還沒趕到,我們走。”這是聖女在這場雷雨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