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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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金帶,花黃似金,逐節點綴於枝身,早還未臨,它已經吐蕊噴香,比所有的花草都醒得更早,那一處黃澄澄的美麗花景,成為街道上最顯眼的標的,幾名少年郎與心上人就約在花樹前,成雙成對地挽著手,一喜一嬌羞地共赴情約,花不但息,更為有情人們風。

“真美真美,我想新宅子裡也闢一處園地來植花,添些熱鬧!”華衣錦裘的富家員外被花金黃亮眼的喜氣給引,當下決定也要種這種漂亮的小花兒。

“貴宅邸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種這種小玩意,硬要種只會破壞美景。”與富家員外對桌而坐的男人連頭也沒抬過,桌面上是一幅墨繪的府邸癌瞰圖,他執著墨筆,時而繪下松柏,時而添上奇石,時而挖池築亭,讓紙上豪宅更加維妙維肖,貴而不俗。

“嚴師傅,但是我覺得府裡有亮黃黃的花,看起來很貴氣。”富家員外又有話說。畢竟他是出錢的人,有權表達意見。

被喚嚴師傅的嚴慮輕蹙一對濃眉“要貴氣,那麼在這裡種黃菊。”他快手在紙上圈起一畦地,隨筆繪下簡單成形的菊株。

“可是菊好像又太大…”出錢人還是不甚滿意。

“聽說梅莊今年培育出金黃的拒霜花,稀少而罕見,改成拒霜也行。”嚴慮劃掉菊株,改成拒霜花。

“拒霜的花也太大。花的花瓣像小金子一樣,滿滿整枝啞,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不然還是種花吧?”嚴慮抬頭,眸間有文火,掃來的瞟視帶著薄怒“我設計的宅邸絕對不種花!範員外若堅持要種,那麼新宅的事就另聘他人吧!”說完,他收拾桌面上的草圖就要走人。

“嚴師傅!嚴師傅!您、您停步呀!”任憑富家員外怎麼喚,嚴慮就是不回頭。

“這、這是怎麼回事?之前我挑剔宅邸的草圖比現在還過分,他都沒有翻過臉,為什麼聽到花就一副很火大的樣子?”

“呀?您不知道?”一旁的管事馬上湊上前為主子解惑“嚴師傅討厭花是出了名的,據說是因為他子的緣故…”

“嚴夫人?”

“正確來說應該是『前嚴夫人』。”

“前嚴夫人…是過世了嗎?”看嚴慮還那麼年輕,怎麼子如此福薄早逝…

“不不不,是休棄的。”人還好端端活蹦亂跳,別咒人死呀!

“嚴師傅前夫人的閨名就叫,但他們夫情不睦,不久前好似協離了,所以見花如見人,難怪嚴師傅視花如蛇蠍。”這叫遷怒作用。

“原來還有這等事呀!你不早告訴我,害我犯了嚴師傅的忌,這下如何是好?我的新宅還等著嚴師傅開工動土呀。”嚴慮在城裡是赫赫有名的匠師,為人造宅建景,從一方平地開始,他繪草圖,選石材木材,親自督工,客人要求宅邸要如詩如畫,只要是得出來的美句,他就有本領將園林按著那優美詩句摹擬成真。他擅長將好山好水縮擬成府第裡的一景,雖由人作,宛自天開。

他的名氣是口耳相傳,通常只要欣賞過他手底下建造起來的新宅,無人不心動,渴求著他也能替自家府邸好生整修一番,一傳十、十傳百,加上他的看家本劣詡活生生呈現在眾人面前,造假不得,自然在短期內成為爭相邀請的造園師傅。

他唯一的怪癖就是視花為毒瘤。一般而言,顧客提出任何要求,他都會謹慎思考,並且嘗試將那些要求附加在設計圖中,唯獨種植花或是牆面指定掛上繪有花的畫作,他會先進行冷言勸說,若是客人仍執意如此,他情願不接這筆生意也絕不委屈自己。

花,是那個女人最愛的花卉,衝著這句話,他這輩子都決定要討厭花…就為了那個姓花名的女人。

,他的前,與他成親一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是到了房花燭夜才見到自己的子,談不上喜不喜愛,只是認定了彼此的夫關係。

他自認與她相敬如賓,就如同一般夫與,可是那女人永遠像是與他犯衝,她沒有辦法與他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塊超過兩個時辰。

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也或許一切該歸咎於月老的錯牽紅線,他和她本來就不該配成對。所以那他擬妥休書,在爭吵過後幾乎要衝動地甩上她那張嬌俏可人又驕傲可憎的芙顏,但他沒有機會這樣做,因為花比他更快更狠更決絕地掏出懷裡的“休夫狀”丟向他,搶走他要做的事。

每當回想起那一幕,嚴慮就被滿腔的難堪給氣到發窘…一個男人還有什麼事比這樣更顏面盡失?!

“該死!我痛恨花開的時節!”嚴慮低咒,不好的回憶加上隨處可見的茂盛花正招展著風情,他臉鐵青,覺得連呼都全是花的味道,那種香氣他無法形容,畢竟花不同於含笑或玉蘭,有著如此獨特的濃重氣味,只是在空氣中混雜著,逃不出他的嗅覺…他記得她身上也時常帶著淡淡的味兒,說香不香,卻讓他印象深刻至今,即使夫倆離緣已經三個月餘,他還是沒忘。

怎麼那股花的味道越來越濃、越來越濃,像是圍繞在他身邊,故意要將他全身上下也薰香…不,是薰臭?!

嚴慮倏地停住腳步…

難道是那個女人在這附近?!

他才正這麼想,果不其然看到花挽著他的“前”小姨子在布攤前挑新料子,兩人有說有笑,不一會兒各自挑了一匹布,抄了地址給小販,央請他將布匹送到花府,兩個姑娘便又朝下一個攤位前行,時而停下來看看胭脂、時而蹲下身來翻翻首飾,似乎心情都很愉悅。

懊死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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