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芳草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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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遲遲輕柔遲遲輕柔,花徑暗香。清明過了,不堪回首,雲鎖朱樓。午窗睡起鶯聲巧,何處喚愁。綠楊影裡,海棠亭畔,紅杏梢頭。

三月,正是草長鶯飛,楊柳拂面的季節。

西子湖畔,蘇堤兩旁,桃柳夾岸。兩邊是水波瀲灩,畫舫點點,遠處是山空濛,青黛含翠。

紅玉總是對我說:“小姐,不要再愁眉苦臉了!你總是把自己悶在家裡,作那些悲悲慼慼的詩詞,只會傷了自己的身體!”我不忍拂了紅玉的好意,來到這西子湖畔踏青賞景。我緩步走在蘇堤上,面對如此美景,我本該心醉神馳、萬分高興才是,只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我總要想起,三年前在歙州老家的快樂子。彼時,父親不像現在這樣醉心於官場,母親也不像現在這樣整留連佛堂,吃齋唸經,三位哥哥,也不像現在這樣忙碌,整裡不見蹤影。

在歙州,父親雖也忙於他的茶葉生意,但每次回家,總能聽到他朗的笑聲,清澈明淨的眼神向我炯炯望來,溫熱的大手拂過我的額頭:“幾不見,我的真兒又長高了!”現在想起那時的畫面,心裡還是溢滿了暖暖的覺。

那時,母親溫婉賢淑,對我們兄妹四人疼愛有加,而對我更是寵愛,因為我是家裡唯一的小女兒。母親總是在閒瑕時教我誦詩詞,給我講述女德。我總是沉醉於那些清越溫婉的詩詞之中,而對母親所講的女德卻不屑一顧,心中抗拒著女子在家從父,既嫁從夫的古訓,為什麼女子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當然,我還會想起孃,對我最好,最好的孃,不知她在歙州過得可好?還會想起孃的兒子——飄蓬,我不打了個寒噤,忙裹緊了煙綠的披風,三月,還是有些料峭寒的吧!

歙州,柳河灘上,我與飄蓬經常相見的楊柳樹旁,我滿目悲傷,飄蓬,你為什麼還不來?你知道嗎,我們全家就要隨父親去杭州上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與你再相見,你就忍心不來見我麼?

楊柳樹下,我立盡黃昏,而我要等的人卻終究未來。我用擅抖的手在那棵楊柳樹上刻下了“杭州”二字,飄蓬,你看到後,是否會明白我的心,是否會到杭州來找我?

“小姐,你快看呵,這西湖的景緻好美啊!”紅玉在旁邊喊我:“小姐,你不要總是心不在嫣的,可別辜負了這美景啊!”

“好,”我笑道:“我不會辜負你為我好的心意!”紅玉在歙州時就跟隨我了,雖是我的丫環,我卻與她情同姐妹,她也並不怎麼畏俱我。

這時,一陣風面吹來,吹皺了一湖水,眼前似有一團白影向我飄來,我忙閉了眼睛,只覺一片柔軟貼在臉上,帶著淡淡的顏料香味,竟是如此悉的味道。

“小姐,是一幅畫啊!”紅玉驚喜地叫道:“畫得真美!”我睜開眼睛,只見楊柳岸邊,煙柳籠紗,細雨濛,暮正濃,一抹煙綠的側影正在凝神遠眺,畫中女子憂傷的眼神望向遠方,似在等待什麼。

悉,鋪天蓋地的悉向我襲來,再看旁邊的題詞,竟然是一曲釵頭鳳:紅酥手,黃籘酒,滿城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為什麼,我的心會如此刺痛,那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飄蓬的字!看到那一曲釵頭,於瞬間,我終於明白了那在柳河灘為什麼沒有等到他!明白了父親那樣匆忙的讓我們隨他來杭州上任的用心,明白了言又止的眼神。原來,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呵,我真傻!

我笑了,眼裡笑出了淚花,因為,我的飄蓬,他沒有忘記我!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杭州找我的!

“小姐,那是我的畫,多…”悉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那是在我夢裡,縈繞在我耳邊百轉千回的聲音啊!在我抬頭時,那個聲音嘎然而止。

四目相對之時,我終於明白,原來,在我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卻是飄蓬,吳飄蓬!心中一直不敢承認,也不願承認自己的鬱鬱寡歡,所有的悲慼詩詞,都只是為了思念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飄蓬!

“飄蓬大哥,”紅玉動地上前抓住他的手:“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小姐的!”

“淑真!”是飄蓬沉穩的聲音。聽著這樣的聲音,我的心彷彿也有了著落。

西子湖畔,楊柳岸邊,我與飄蓬執手相看淚眼,隔了三年的時光,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咽!

原來自從孃死後,飄蓬就來到了杭州,在這西子湖畔一邊以賣畫為生,一邊讀書。希望考取功名後再來找我,可以向身為知府的父親提親。

二、攜手藕花湖上路惱煙,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臺。

西湖的西南角,有個蘆葦蕩,大片的蘆葦一直延伸到湖岸邊。

我疾步走在蘆葦叢中,紅玉都有些跟不上了。前面,幾間茅屋在蘆葦叢中若隱若現,漸漸近了,茅屋也漸漸清晰起來。我不笑了,想著就要見到飄蓬了,我便加快了步伐。這時,從茅屋中竄出一條灰的小狗,它正歡快地向我奔來。原來是灰灰,它是飄蓬從歙州帶來的,三年不見,竟然還像原來那樣纏著我。

灰灰跑來,在我腳上輕輕噌著,發出歡快地叫聲。我俯身抱起它,用手撫著它略顯暗淡的,輕聲對它說:“幾天沒來看你,有沒有想我啊?飄蓬哥哥一定又在作畫吧!”我放下灰灰,歡快地跨進院門,高聲喊到:“飄蓬哥哥!飄蓬哥哥!”全然沒有了往大家閨秀應有的溫婉賢淑模樣。原來,愛一個人可以這麼瘋狂!

飄蓬應聲而出,手中還握著來不及放下的畫筆,而筆間尚有顏料滴落,落在他的衣袖上,他慌忙用手去擦,卻得滿手都是顏料。

我不哈哈大笑,我的飄蓬,何時變得如此沉不住氣了。我忙從懷中拿了藕花錦帕替他擦拭,卻被他捉住了手,“不要擦了,會髒了你的錦帕的。”他深遂的眼眸向我望來,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深情,我不被他看得臉紅耳熱。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他似也驚覺,忙放了我的手,“快進屋吧!”他從牆上取下一管玉簫,“我吹簫給你聽吧!在柳河灘時你是最喜歡聽我吹簫的。”他的蕭聲低訴,如行雲水般,舒緩中帶著淡淡的憂傷,聽著他的簫聲,我情不自地旋轉飛舞起來,院中彩蝶翩飛,似也受到了我們的快樂,為我們翩翩起舞助興。

飄蓬道:“淑真,你那麼好的才情,不如首詩,我來為你普上曲吧。”我拍手道:“好啊,難得你為我普曲!”我想了想,道:“獨倚闌干晝長,紛紛蜂蝶鬥輕狂。一天飛絮東風惡,滿路桃花水香。當此際,意偏長,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鍾尚醉,幸有荼蘼與海棠。”飄蓬笑道:“好詞,三年不見,你的詞又有長進了!”我笑道:“飄蓬哥哥又在取笑我,不如你來添上幾句,把它普成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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