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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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風
“小心摔下來!”我對她說。
她抬頭瞟了我一眼,明顯的不是很友好,甚至有幾分戒備:“多事……”這才看清楚她的臉,偏瘦的瓜子形,小巧的五官,長長的睫忽閃忽閃地眨著,眉頭微蹙,帶著一絲稚氣和任
。給人的
覺,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兒。
“你應該聽醫生的話。”我把手進衣兜裡:“我是就是醫生,聽我的話才行,這樣病才會好得快,你才能早點兒出院。”
“我永遠出不了醫院……”女孩順手從身邊掐了一朵花,然後一瓣一瓣地往下扯:“早晚死在這兒!你是醫生又怎么樣?神仙也救不了我。”她口氣冷淡淡的,滿不在乎的樣子,完全沒有病人常見的那種憂心忡忡。我有些意外,忽然覺得她神態有些悉,似乎在哪裡見到過。正想著,遠處一個穿護士服的女人已經跑了過來,邊跑邊喊:“既然既然……你這孩子,怎么又跑出來了?”
“既然既然?”我有些奇怪,沒明白護士話裡的意思。只見女孩從石凳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彎拎起地上的鞋子,避開了
面過來的護士,光著腳就朝大樓裡去了。護士就停在我身邊,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直搖頭,嘆了口氣:“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看她大約三十來歲,白淨的臉龐,頭髮挽起束在護士帽裡,脖頸顯得格外纖長,一身白
的護士服潔淨得一塵不染,給人的
覺只有“乾淨”兩個字。
“她得的什么病?”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女人看了看我,臉上有些疑惑,大概是覺得我面生,但還是回答說:“慢粒白,已經加速期了,再拖下去,這孩子怕是就可惜了……”後面的語氣低沉了下去,透著慨:“小姑娘招人愛,身世
可憐的,父母都沒了,姐姐再一嫁人,就剩她自己了……”我一時間沉默了,作為醫生,明白慢粒白加速期意味著什么,那是慢
白血病的一種,過了加速期,基本已經沒有了治癒的希望。
“你是新來的?”女人又問了一句,打量著我,善意地笑了一笑。
“嗯,剛過來。”正要介紹自己,遠處已經有個護士模樣的人在叫:“梁醫生,陳醫生叫您過去一下!”女人恍然的樣子,眉角兒彎了起來:“哦!是你啊,我說看著怎么面,自己偏偏又不認得,原來是電視裡見過的……”伸出了一隻手掌:“蘇晴,住院部的,歡
大英雄!一定得握個手……”走到走廊拐角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說不清什么原因,從心底覺得這個叫蘇晴的女人有種親切
,就像是個早就認識的朋友,已經存在於我的生活裡面很久了。這時候她的人已經走到大樓入口,就在我收回視線的瞬間,也回了下頭,高挑是身子旋即隱沒在玻璃門後面。
下班之前,給病人做了術後複查,一出病房,就看見蘇晴面走過來,手裡提著蛋糕,上班穿的衣服已經換過,看見了我,腳步就緩了下來。我向她點點頭打招呼:“蘇大夫,下班了?”蘇晴把手裡的蛋糕舉了舉,糾正說:“我不是大夫,是護士長!”她特意把“護士長”三個字加重了語氣,然後輕快地笑起來:“我是下班了,不過現在不是回家,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今天我的特護病人生
,我去給她慶祝。”
“特護?”我怔了一下,有些惑。蘇晴不等我反應過來,就朝我揮了一下手,說:“走吧,我這個特護你認識的,她喜歡熱鬧,咱們一起去給她祝壽!”
“誰?”我還是沒會過意來。
“既然。你們不是在下面見過了?”我才恍然,原來那個小女孩叫“既然”,先前幾次聽蘇晴叫過,都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奇怪的名字。
蘇晴好像知道我心裡想了什么一樣,伸出了一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划動著寫給我看:“這個既然的”既“是季節的”季“,不是既然的”既“,明白了吧?
她的名字是叫季然……”忽然發現說得太拗口了,自己又笑起來:“她爹媽怎么給她起了這么個名字,怕是天天要給人解釋的!”看她的年紀,大約和我相仿,全身都透著朗和坦率,有種能夠
染人的活力。我幾乎沒有猶豫就跟在了她身後,摸了摸口袋,發現錢包忘在車上了,試探著問蘇晴:“要不……我下去拿錢包,給她買件禮物?”
“不用了,你給她買了她也不要,小妮子犟得很,個十足,不貪財……”蘇晴頭也不回地說。
推開門就看到季然跪坐在上,仰著頭,雙手把一本書舉到了頭上看。我有些愕然,向蘇晴望了一眼,蘇晴給了我一個無辜的表情,聳了聳雙肩,說:“你看看,就這
子,能安安穩穩地坐著就不是她了。”快步過去把她的書收了,輕輕在她背上拍了一掌,板著臉說:“你又作什么怪?哪有你這樣子看書的?是不是要人把你綁在
上你才會安生?”季然也不還嘴,扯住蘇晴的胳膊抱在懷裡,人就膩在了她身上,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無聊。”蘇晴被她纏住了,雙腿靠在
邊,身子卻被拽得俯向了
,
身拉長了去,短衫隨之向上滑了起來,
出了
間一截兒細白的
。她努力保持著自己身體的平衡,一邊急著把手裡的蛋糕往
頭放,嘴裡嗔怪著:“死丫頭!快放開快放開我,再拉我就倒了。”好不容易掙脫開了,伸手幫季然整理了一下散亂的劉海,說:“知道你無聊了,這不來陪你過生
了嗎?喏,還給你帶來位客人。”衝我努了下嘴:“這是梁醫生,快叫叔叔。”季然斜了我一眼:“見過,很愛管閒事的傢伙……”
“不許這么說。”蘇晴趕緊截斷了她的話:“梁叔叔可是個醫術很高明的大夫呢!大家都很尊重他的,你不知道,他剛從四川回來的。”邊說話,邊打開蛋糕,往上面粉紅
的小蠟燭。
可以看得出來,蘇晴對這個女孩不是一般的關心,她的目光落在季然身上時充滿了濃濃的愛憐,就像嫣看嘉嘉的時候一樣。
“你真去過四川?”季然跪在上探著脖子看蠟燭一
又一
地被點亮。
“好了,別動……”蘇晴打開季然試圖去沾油的手:“先閉上眼睛,許個願。”女孩果然就安靜地閉上了眼,蘇晴在旁邊輕聲哼著“生
快樂”的調子。
燭光搖曳著,氣氛溫馨而輕鬆,我第一次有種全身放鬆的覺。這些天,幾乎每分每秒我都在煎熬中度過,身心俱疲,有時候,甚至覺得反應也變得遲鈍,思考問題也越來越費力。
“告訴我,許了什么願望?”吹完蠟燭,蘇晴笑著問。
季然沉默了一下,說:“希望……明年還可以過生……”她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恐懼,很淡然,有種和年齡不相稱的豁達。旁邊的蘇晴表情僵了一下,眼裡就有了水光,抿了抿嘴
,說:“別說傻話,一定……可以的!”
“那裡……一定是天底下最悲傷的地方吧!”季然遞給我一塊切好的蛋糕,問:“一定到處都有人在哭泣,每天都有人在尋找自己的親人……”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拍了拍她的頭:“大家會有一個默契,會小心地繞開那些不開心的話題,然後互相鼓勵著繼續生活……”季然換了個姿勢,將背靠依著我的肩膀,安靜地吃蛋糕。就在這一瞬間,這個和我剛剛認識的小女孩,就奇妙地用她對生命的理解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時也用自己的方式接納了我。
蘇晴坐在邊,一隻手託著腮,看著我們,笑。
從病房裡出來,天已經黑了,出了大門,我問蘇晴:“你住哪裡?要不……
我送你回去好了,你等下,我去取車。”她搖了搖頭,指著旁邊一棟樓,說:“不用,我住在醫院,你取車回來,我就可以到家了。”我有些意外,她指的地方,應該是醫院的職工宿舍,像她這樣歲數的女人,住在醫院裡的,應該很少。
“那么,明天見。”她說。
我沒有回答,因為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見了一個人正從外面走進來。身形很高大,穿了件紅格子的襯衫,下身穿一件綠的緊身褲。
佟!
只覺得頭“嗡”的一聲響,我突然間就失控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緊握拳頭衝了過去。身後,是蘇晴詫異的叫聲:“梁醫生,你幹什么……”佟開始沒注意到我,在我衝到他身邊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一拳揮了過去,正打在他臉上,他“哎呀”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然後下意識地退了幾步,才認出我來,有些慌張地叫了一句:“你幹什么?、”我一聲不吭,又一拳打過去,他雖然在後退,可沒我的速度快,口又捱了一拳,然後才不甘示弱地
了上來,和我扭打在一起,接連給了他幾拳,我臉上也捱了他幾下,火辣辣的。他個子比我高,體格力氣卻比我差很多,一接觸,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妙,為了防止我再揮拳,就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臂,一邊把我往後推一邊叫:“你瘋了,你有病啊……”我抬膝連續撞了他小腹幾下,他痛的鬆開了手,轉身就跑。
我一直追到醫院門口,他卻已經鑽進了自己車裡,我在車門上踹了幾腳,指著他罵:“王八蛋你出來……”佟忙著發動車子,同時警惕地從車窗後看著我。
路邊是一個賣茶葉蛋的小攤,我端起盆子砸了過去,臉盆摔在車門上,“咣咣”地落在地上旋轉著,跟著我拎起煤爐甩了過去,砸中了車窗,玻璃“嘩啦”一聲碎了一地。而佟已經發動了車子,轟鳴了一聲沖走了。
人都圍了過來,攤主揪住了我的衣服要我賠錢,我鐵青著臉站在那裡,突然覺得自己分外狼狽,像個被人圍觀的小丑。
這時蘇晴才跑過來,趕忙掏錢給攤主,邊急著問我有沒有事。
拉我到了她住的宿舍,打來水,擰了把巾遞給我,問:“怎么回事?”我默不作聲地拿著
巾,什么話也不想說。蘇晴就去
屜裡翻藥水,過來給我擦臉上的淤青,動作小心輕柔,說:“你都多大了,怎么像個孩子一樣跟人打架?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解決的?打傷了人,你自已不要負責任的嗎?”襯衫釦子扯掉了兩枚,袖子也撕破了,手肘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擦破了一塊皮,血滲出來,在白
的衣服上留下一道血痕。蘇晴讓我等著,說要去幫我找件衣服去。我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回家再換。”從她房間出來,有些茫然,走到停車場門口,看到幾輛車堵在那裡,兩個人還在理論,似乎因為刮擦起的爭執。就在旁邊的臺階上坐下來,腦子裡一團糟,說不清楚是哪裡難受,總之整個人都不對勁。呆呆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等回過神兒來,車庫門口早已經沒了人,周圍靜悄悄的。
找到了車才發現車鑰匙不在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丟的,一路找回去都沒有,仔細回憶了一下,想起在蘇晴的屋裡曾經掏過口袋,就返回她宿舍去找。
宿舍樓是新蓋的,蘇晴住在最上面一層,住在這層的人似乎並不多,走廊裡連燈也沒裝。剛走到她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蘇晴的一聲輕叫。
那叫聲有些異樣,有經驗的人一聽就會明白裡面在幹什么。果然,隨後裡面又傳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別撓我行不?抓出印兒來回去被看到了,又得和老婆幹架。”緊跟著的,是一陣“吱吱呀呀”的響動。我知道那是鐵
發出的聲音,就在剛才,我還在那張
上坐過。而蘇晴原本給我的印象,應該說是極其溫雅的一個女人,柔和親切落落大方,行為得體待人真誠,真的無法相信,看上去這樣端莊知禮的女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再有人說話,還在響個不停,隱約可以聽到肌膚碰撞的www.xiaohuks.com輕響和
重急促的
息。那些細微瑣碎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誘人之極的曖昧,在黑暗裡撲面而來。走廊裡靜悄悄的,響聲在空氣中迴盪,繚繞在我周圍,彷彿在嘲笑我對女人的無知。我突然有種想踢開門的衝動,闖進去,對這一對偷情男女大聲斥責,咒罵他們的
蕩和恬不知恥。
我知道這和我沒任何關係,我要做的,只是站在這裡等他們完事,然後進去拿回我的鑰匙。可那聲音卻像針一樣刺著我,似乎在提醒我:嫣和那個混蛋,也曾經像裡面的人一樣,赤地躺在
上做同樣不顧羞恥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值得信任的人?究竟有沒有值得相信的情?
聲音變得密集起來,夾雜著女人的呻,皮膚的碰撞也更加清脆,預示著裡面的情慾,正一步步地走向高
。我的手機這個時候卻突然響起來,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我趕緊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一邊往回退一邊接聽。而房間裡面響動也馬上戛然而止,好像被人猛然間扼住了喉嚨。隨後,是蘇晴接近惶恐的聲音:“誰?”我沒有回答,退到了走廊的拐角。電話是嫣打來的,問我什么時候回去,我告訴她很快就回家,然後電話裡傳來女兒的聲音:“爸爸……”嫣就在一邊教她說:“叫爸爸回家,吃飯,吃飯飯……”剛掛了電話,蘇晴的門就開了,慌慌張張地出來一個矮胖男人。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還諂媚地衝我點了點頭。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在樓梯拐角消失,就像看一條落荒而逃的喪家犬。
門開著,從裡面出的光,在黑暗的空間裡切出了一條斜長歪曲的立方體。
然後是蘇晴探出半個身子,朝我所在的方向張望。我猶豫了一下,對她說:“車鑰匙……”她應了一聲,轉身進去了。
等了好久,也不見她出來,我走過去,看到她坐在邊,身上套了件及膝的長衫,手裡拿著我的車鑰匙發呆。我沒有進去,也沒催促——如果開口的話也許會更尷尬。又過了一會兒,她才抬頭,看著我,問:“為什么不進來?”我說不出原因,又覺得如果自已不進去,大概會被她誤會成是一種輕蔑,停頓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上很凌亂,
單皺成一團,枕頭橫放在
中間,
腳邊垃圾簍裡的最上面是明顯剛放進去的紙巾,空氣中,還瀰漫著
靡的氣息。我緊閉著嘴
,剋制著自已說話的慾望,我怕一開口,會說出讓她更無地自容的話來。
她把玩著手裡的鑰匙,過了一會兒,說:“剛才在這兒的,是我們醫院的謝主任。”
“嗯。”我說。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蕩。”她抬起頭,直視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我是個不喜歡撒謊的人。但她還在看著我,似乎很在意我的答案。我想了想,說:“你為了什么呢?是想要刺嗎?”她站起來,去
屜裡翻動,
部翹起來,長衫被扯高了一些,從我的角度看過去,豐滿筆直的兩條腿一覽無餘。線條優美的
部上,薄薄的衣服貼著皮膚,
遮還
地展示著她弧線完美的身體。
之前,我還沒注意過,大方優雅的衣著下包裹著的,是這樣一具慾望四溢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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