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人間道 第二十五回 替天地盡道 行者祭刀奮英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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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安向這花少狂奔而來,間早被武松砍中,倒在地上掙命,被武松上前一腳踏實
口,口中連叫「好漢饒命!」劉明等人將高衙內、林娘子、張若芸、錦兒、秦兒並宛兒六人一個個推到武松目前跪好,只見武松瞧了瞧高衙內,說道:「你便是那號稱東京第一花太歲的高堅高衙內?」高衙內只覺褲頭一熱,竟嚇得
了,
水淋了一褲,那裡還敢說話,只點點了頭。
武松見他嚇得兇了,便衝富安說道:「你便是那幹鳥頭富安?」富安慘聲哭道:「嗚……正是小人……小小家中尚有八十高堂,只求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武松道:「好,冤各有頭,債各有主,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武松今只為哥哥林沖報仇而來,高衙內與張氏二姐妹通姦一事,我已尋得茶房王婆,問了個一清二楚。你只須說出他們是如何害死我哥哥的,便饒你一命。」富安當即說道:「與小人無關,與小人無關啊……全是高衙內的小妾張若芸害死林教頭的……只怪她一人啊!」當下便將張若芸如何揹著高衙內賺取林沖放棄林娘子,並活活氣死林沖之事,全盤說出。
武松問完,說道:「原來恁地。誰是張若芸?」富安道:「便是那穿紫裙的婦人!求好漢饒我命啊!」武松笑道:「你與人為奴,為虎作倀,做下這傷天害理之事,今
卻饒你不得!」言罷手起刀落,只見「幹鳥頭」這顆鳥頭,已滴溜溜滾在一旁。
若芸只嚇得面如白紙,見武松眼光向她掃來,見頭勢不好,卻待要叫,早被武行者把腦袋揪倒過來。林娘子原本以為,那丈夫林沖雖狠心棄她而去,但他畢竟尚在人間,此時她才知道,原來林沖早被親妹張若芸害死,一時萬念俱灰。
她知此事歸結底,實因她與高衙內通姦後自已始終未將真相告訴丈夫,眼見親妹命在當場,心下大為不忍,急叫道:「叔叔,且饒了家妹。一切罪孽全因奴家而起,你要殺,便殺奴家一人吧!」武松聽得這一聲‘叔叔’,心中一動,不由想起當年那人。向張若貞看去時,見她眉目間與那人果有幾分相似,又見她不顧
命,一意維護親妹,這份舍已為人的拳拳親情,倒令他好生佩服,不由衝林娘子道:「你便是張若貞?」林娘子萬念俱灰之下,原本清澈的目光早已散亂無神,竟毫無懼意,只道:「正是!」武松點點頭道:「你且莫急,一會兒便來殺你祭刀。林沖哥哥靈魂不遠,看兄弟與你報仇雪恨!」言罷,兩隻腿踏住張若芸兩隻胳臂,扯開
脯衣裳,從劉明手中取過一把尖刀。說時遲,那時快,把尖刀去
前只一剜,口裡銜著刀,右手去挖開
脯,摳出心肝五臟。又胳察一刀,便割下張若芸頭來,血
滿地。
那邊高衙內並錦秦宛三女使都掩了臉尖叫,見他兇了,都不敢動,知道今大事不好,只得隨順他,個個只等受死。
正是:莫思身外無究事,且盡身前有限杯。善惡到頭終有報,高飛遠走也難藏。
武松殺了張若芸,王巖用酒為他淨了右手,他便又從劉明手中取回戒刀,緩緩轉過身來,一刀便向林娘子粉脖上劈來。若貞驀然想起,今這一幕,似早在九年前一場夢中見到過,原來冥冥之中,自已早有此報。她一時目光瞧向遠方,眼神中竟
出一絲欣
:「衝郎,奴家對你不住,這就下來陪你……」這一刀眼見就要砍中若貞蝤頸,武松猛然間看到她那眼神竟與當年那人無異,吃了一驚,刀口將將觸及她那粉
肌膚,竟砍不下去,立時收住。只聽錦兒並高衙內同時叫道:「且慢,殺不得啊!!」以武松刀法之快,若非他自行收刀,旁人如何來得及阻住他。只聽武松問道:「如何殺不得?」這一問好沒來由,連他自己也深
驚訝。他一生殺人無算,從未如今
這般出現片刻猶豫,自己也不知是何緣故。
只聽錦兒道:「端的殺不得!她,她腹中懷有,懷有林沖的孩子。」武松又吃了一驚,將戒刀壓在若貞肩上,衝錦兒喝道:「我哥哥的孩子?你此話當真?」錦兒忙道:「奴婢如何膽敢欺瞞清忠祖師爺!您若殺了林娘子,便是害死了林沖的骨啊。我叫錦兒,打小便是林娘子的貼身丫鬟。我家小姐一生敬重林沖,害他的只是她妹妹,與我家小姐無關啊。」當下便將林沖風癱在
,林娘子衣不解帶服侍他三天三夜,又服侍他行了房事,終於懷上林沖孩子之事,說與武松聽了。又說林娘子之所以委身高衙內,全是受了她妹妹張若芸的言語
迫。
武松哪裡肯信,問若貞道:「她這話可是真的?」若貞目光呆滯,只淡淡一笑道:「真假便又如何?叔叔,奴家多謝您不顧自身安危,為我夫君報仇。你要殺便殺,只痛痛快快一刀了事。奴家罪有應得,死時絕不皺眉。」武松見她肚腹隆起,果已懷孕,只不知腹中胎兒,究竟是林沖的,還是她姦夫高衙內的,一時躊躇難決,說道:「我武松這一生,吃軟不吃硬。你若當真求我,我便饒了你。」若貞淡然道:「只求一死,叔叔不必多言。」倘若林娘子開口向他求饒,武松這一刀早砍了下去,當即教她身首異處。但若貞一意求死,反教武松心下佩服:「這女子與眾不同,倒也是個人物。適才又願為她親妹抵命,這樣的女人,我平生從所未見!」他將刀口割在林娘子粉頸之上,見一絲鮮血已然破而出,她仍面無懼
,不似作假,不由又向她目光中瞧去。只覺那目光當真與當年那人一模一樣,也是一副桀驁淡定的模樣,不由心中一陣巨痛。驀地裡想起魯智深圓寂前
給他的那篇頌子:「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錢塘江上
信來,今
方知我是我!」武松心道:「好個金繩玉鎖!師兄深知我心,知道我始終放不下潘金蓮、張玉蘭,走前仍教我放開心結,我竟然忘了!金蓮啊金蓮,為何我至今還放你不下,又來動刀殺人?我若真殺了她,到底是為了林沖報仇,還是放不下當年的舊事!」想罷,心意已決,緩緩收起刀來,還入鞘中,說道:「不想你倒膽氣過人,也罷,今
便不殺你!」他見高衙內臉現喜
,心道:「此人對張若貞還真有情義,並非只圖
慾。」想罷一把將他提將過來,說道:「你這
徒,害人不淺,今
若殺了你,倒便宜你了。你莫高興得太早,只是今
我殺的人多了,不想再殺罷了。先暫且留你一命,將你拿到林沖墓前,再殺不遲!」武松將高衙內放倒在地,轉身衝眾女道:「念在她腹中懷有胎兒,今
饒爾等一命。」言罷叫王巖取過筆墨,飛筆寫了一封書信,
與王巖道:「好兄弟,勞你領四個弟兄,帶她們到滄州柴大官人府上,教大官人先收養這幾名女子一段時
。待張若貞產下胎兒,斷了
後,再將她和孩子一併帶到六和寺來。我要親眼瞧瞧,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林沖的後人,再來決定殺不殺她。若那孩子長得像這
徒,便將高衙內和張若貞一齊在我哥哥墓前殺了,也好祭奠亡靈。其中備細,全在這封書信上,柴大官人一看便知。」王巖拱手領命,與四個兄弟押著眾女上了兩輛馬車,徑向滄州馳去。劉明早將高衙內綁了個結結實實,武松單手將他提到馬背上,與劉明一齊翻身上馬,取小路直奔杭州而去。
正是:乾坤宏大,月照鑑分明。宇宙寬洪,天地不容
黨。使心用幸,果報只在今生。積善存仁,獲福休言後世。千般巧計不如本分為人,萬種強為,爭奈隨緣儉用。心慈行孝,何須努力看經。意惡損人,空讀如來一藏。
詩曰:在世為人保七旬,何勞夜
神。世事到頭終有盡,浮花過眼總非真。貧窮富貴天之命,事業功名隙裡塵。得便宜處休歡喜,遠在兒孫近在身。
卻說武松押著高衙內回到六和寺,將這少關在林沖墓邊一棟木屋之內,只等王巖等人來
將張若貞並新生兒帶到林沖墓前,驗明那孩兒生父之後,再行祭奠亡靈。
光明荏苒,轉眼便過了半年。這一,一道人來報,說寺外來了一個紅衣女子,要見清忠祖師。武松笑道:「你恁地糊塗,我早說過,若非緊要之事,不再與任何女子相見。」那道人道:「祖師莫怪,我也是恁地回她。但那女子早料到祖師會有此說,她給了小道一個銘牌,說祖師若是看了,定會見她。小道不識字,不知上面寫了什麼,她還與小道賭了一千兩銀子,說祖師看了後若仍不見她,便輸與本寺作香火錢。小道心想,既然如此,祖師還是不見她的好。」武松奇道:「什麼銘牌?拿來一瞧。」那道人遞過一個金燦燦的鍍金銘牌,武松尚未看清那銘牌上寫的什麼,已是全身一震,心道:「這是我水泊梁山的頭領符節,為何會在那女子身上?」取過來瞧時,果見背面刻有‘梁山泊天巧星’六個小字,翻過來一瞧,只見正面鑄有‘
子燕青’四個燙金大字。
武松知道這符節決計作不得假,他乍然見到往兄弟的符節,不由虎目含淚,忙說道:「快快有請。」那道人心中嘀咕:「明明是祖師爺自己糊塗了,卻來說我。如不見那女子,輕易便得了一千兩善錢,祖師卻非要見她。」當下只好將那女子請了進來。
武松見那紅衣女子身姿颯,眼中含笑,十分美麗之中,倒了七分英氣,不似尋常人物,忙單手作揖,說道:「不敢苛問施主名諱,施主可是我兄弟燕青的舊
朋友?」那紅衣女子笑道:「清忠祖師大名播於四海,小妹李師師今
得見尊容,甚
榮幸。燕青是師師的義弟,若非師師持有天巧星符節,也見不到大名鼎鼎的行者武松了。」武松驚道:「施主便是東京那位花魁娘子,封號飛將軍的李師師?(注:李師師曾被宋徽宗敕封飛將軍)。」那紅衣女子抿嘴道:「可不敢當,小妹正是李師師。」武松心道:「當年宋公明哥哥得遂招安心願,全仗這李師師與天子周旋,此女實與我梁山有恩,倒不可怠慢了。」當下說道:「承蒙施主當年善待梁山,
不盡。不知我燕青兄弟現在何處,可是有了危難?」李師師心道:「這武松果然明不虛傳!旁人見了我,早已魂不守舍,他卻絲毫沒有動心,還在關心他往
兄弟,確是一條好漢!」說道:「我這義弟是個豪情
子,心在四方,運遊四海,人蹤不見,小妹也不知他身在何處。」|最|新|網|址|找|回|——www.xiaohuks.com武松奇道:「不知施主今
前來,所為何事?」李師師道:「清忠祖師是
快人,小妹也是明人不說暗話。小妹今
來,只為救兩條人命。」武松訝道:「兩條人命?卻不知是誰的命這般值得,竟勞動花魁娘子大駕?」李師師道:「祖師哥哥折殺小妹了。小妹要救的,一個是林娘子張若貞,一個是高堅高衙內。」武松吃了一驚,心道:「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竟教她知道高衙內被我押在這裡?今
若不殺了她,只怕後患無窮。她一個弱女子,我一拳便能了賬,但她竟然毫無懼
,顯是有備而來,只怕現下寺外已佈滿朝廷兵馬,說不得,只好將她扣為人質。」李師師見武松漠然不應,知他心意,掩口笑道:「祖師哥哥,若是朝庭知道高衙內關在六和寺裡,還會等到今
才動手嗎?您且放心,小妹只是一人前來,您無需防範。您那
在野豬林行事,有個車伕是小妹的手下,他當
並沒有死,逃回來把一切都告知了小妹。但您羈押高太尉養子之事,小妹卻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武松見她言語坦然,不似作偽,心道:「她這話倒是說得不錯。我若貿然對這女子出手,怎是英雄好漢的行徑,且她看究竟有何圖謀。」當下冷然道:「不知那兩人與施主有何干系,竟勞動你來救他們?你不怕我殺了你麼?」李師師嫣然道:「小妹以為,行者武松威名赫赫,絕不會輕易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實不相瞞,那林娘子,正是小妹的親姐姐。那高衙內麼,說來羞人,卻是小妹的舊相識,故而救他。」武松又是一驚,忙道:「你說什麼,張若貞是你親姐?」李師師道:「正是!小妹以前也不知道,還曾與她義結金蘭,只是後來找到一個人,他將一切前因後果,盡數告知小妹,小妹方知自己的身世,知道張若貞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姐姐!」武松奇道:「你找到一個人?卻是何人?」李師師從懷中取出一把烏木短劍,遞給武松道:「您一看便知。」|最|新|網|址|找|回|——www.xiaohuks.com武松將那短劍拿在手中,只見烏木劍柄上刻有‘入雲龍公孫勝’六個小字,正是當年天閒星佈道作法常用之物,不由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是公孫師兄的法器。你說他告知你身世,如此說來,你真是張若貞的妹妹?」李師師道:「何止如此。要說起來,他們張家與你們梁山那菜園子張青也有些淵源呢(見本書第十回),您便是瞧在張青份上,也該放過我姐姐一命。」武松越聽越奇:「張青哥哥?」李師師笑道:「是啊。說來話長,祖師哥哥,我們便這般站著說話麼,你也不請小妹吃一杯清茶?」武松忙喚侍從沏上兩碗香茶,請李師師坐下。李師師這便將張蔡兩家過往的恩怨情仇,以及入雲龍公孫勝為何將她從蔡京手中劫去,託李媽媽將她訓養為絕世藝
,以便來
與君皇周旋,助梁山好漢招安一事,一併說與他聽了。
武行者聽罷,不由嘆了一口氣道:「原來她家有恁多苦難,我梁山兄弟受招安一事,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罷,既然如此,施主又有恩於我梁山,加之張若貞已為人母,便饒了她一條命,但她須來我哥哥墓前贖罪。」李師師心下大喜,一時明眸
轉,妙目直瞧著武松,忙問道:「她自然該來,那高衙內呢?」武松沉
道:「施主雖恩惠過樑山,但自招安之後,我等兄弟受盡
臣利用,十亭中折了七八亭,遠出公明哥哥意料之外。施主的恩惠,也只說的上功過參半了。高衙內這廝雖沒起過害死林沖之心,但造孽非小,雖是你的舊相識,他這條命,卻也饒不得。」李師師撅嘴嗔道:「就知您有這一說。祖師哥哥,小妹若偏要您饒了他呢?」武松冷笑道:「莫倒是你只是一個弱女子,便是皇帝老兒親來,武松也饒他不得!」李師師掩口一笑,忽道:「話也不要說得太絕。若是小妹拿一人之命來換高衙內的命呢?您答不答應?」武松見她夾纏不清,冷冷地道:「你休要多言,我武松在世間再無恩仇糾葛,任何人的命,也換他不得!」李師師掩口笑道:「若是宋公明的命呢?」武松這一驚非同小可,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怒道:「你休得造次,竟敢拿公明哥哥的命來說笑!他早死於
賊手中,你再說時,皇帝認得你,武松這拳頭卻認不得你!」李師師俏嘴一嘟,說道:「小妹哪有說笑。您若真以為宋江被蔡童高楊四
賊害死了,那也由得你。」言罷,起身便走。
武松急忙搶上去攔在她身前,說道:「且慢!你先把話說清楚!」李師師笑道:「堂堂打虎英雄,清忠祖師爺,還來欺負奴家一個小女子麼?」武松急道:「今你不把話說清楚,休想出這寺院!」李師師幽幽嘆道:「原以為您是個英雄好漢呢,沒想到也來欺負女人。好吧,實話對您說了吧。高俅等
臣假借賜御酒之名,派人去楚州
毒死宋公明。那
高衙內在府上聽得消息,偷偷跑來說與小妹聽了。小妹敬重你們梁山好漢的為人,不忍見忠良死於非命,派心腹騎快馬趕赴楚州密報宋江。你哥哥智謀過人,怎會想不出偷樑換柱、金蟬脫殼的法子?死的那個,是與他相貌相似的一個死囚而已!」武松大喜道:「此話當真?公明哥哥現在何處?」李師師道:「小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你們兄弟的情義來說笑。他現與李逵、吳用、花榮三人在淮安府城外蓼兒窪隱居。小妹也怕您當真對我動
,來之前專程去了趟蓼兒窪,好不容易找到宋江,求他寫了一張字條。」言罷,從袖口中取出那字條來。
武松接過看了,只見字條上寫道:「武松兄弟:蒙師師孃子相救,現已逃出楚州,避禍隱居淮安蓼兒窪。只因此間風物,與我水泊梁山相似。若能於此地圖一終老,幸之甚已。萬望安好,勿以為念。宋江親書。」武松看了,確是宋江親筆無疑,眼中不由滾下淚來。他不想讓李師師瞧見他落淚,向她納頭便拜,說道:「施主與我宋江哥哥實有大恩,適才無禮,萬乞恕罪。」李師師忙將他扶起,甜甜一笑道:「何罪之有。您如此重義,小妹端的好生敬重。只不知高衙內這條命,值不值得一換?」武松笑道:「罷了罷了,能救得我哥哥,也有他一份功勞,今便放了他。還望施主以後能教他好生為人,不要再做那傷天害理之事了。」李師師笑道:「小妹自當管教他,讓他脫離高俅掣肘,只避世隱居罷了,再不去奪人
室了。」當下,武松命劉明取一黑袋子將高衙內罩了,抱到李師師車上。李師師也叫人扛來兩大箱銀子,抬到先前那道人面前,說是輸與六和寺的香火錢,直驚得那道人吐出長舌,半晌收不回來。
又過了兩月。這一,寒風蕭瑟,王巖等好漢押著林娘子並錦秦宛三女使,從滄州柴進府上回到六和寺,令若貞跪於林沖墓前。
若貞左手懷抱嬰兒,不見高衙內,只道他早被武松殺了。見到親夫墓碑,不由悲從中來,手撫碑文,失聲而泣道:「官人,奴家今便來陪你……」寒風吹得若貞鬢髮拂面,武松見她哭得悲切,不由嘆了口氣,緩緩走上前來,從她手中接過那嬰兒。見這孩兒臉蛋紅撲撲的,豹頭環眼,果是林沖之後無疑,心下大喜,說道:「這孩兒與我哥哥生得好像!嫂嫂,過往之事,我已然盡知。既然林沖哥哥有後,武松要將這個孩子收在寺中,傳他一身武藝。」若貞聽武松竟叫她嫂嫂,呆了一呆。想到武松取了孩兒去,當即便要殺她祭奠亡夫,臉上竟浮現一絲笑容,淡然道:「多謝叔叔。這孩兒是個男孩,奴家為他取名林松,是謝你不辭辛勞,為義兄報仇之德。林松他得您照拂,福分不淺,今後定能有所作為……奴家早該下去陪官人了,如此也去得安穩了……」武松將嬰兒
給劉明,從懷中取出一頁紙,憫然道:「我在你丈夫房中檢點舊物之時,找到了這頁紙。紙上文字,是他回京尋你之前寫下的,你看看吧。他從未對你忘情,過往所以棄了你,實為你後半生著想,盼你安好,你也不必輕生了……」若貞接過那頁紙,只見上面寫了一首詩:牆頭斜陽畫離哀,寺院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
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夢斷香消愈八年,廟園梅老若痴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思
蹤淚潸然。
若貞看後,淚如雨下,痛哭道:「官人,奴家對不住你!」驀地裡從懷中取出一把解腕尖刀,全力向她那美麗的膛刺去,霎那間刀尖已至
口!
武松大吃一驚,右手道袍迅疾拂出,電光火石之間,已裹住她手腕,向外疾扯。勁力到處,若貞只覺再也拿捏不住刀柄,只聽噹啷一聲,那刀已落在地上。
若貞放聲悲泣道:「你,你不是要殺我麼!為何不讓奴家自行了斷!!」武松慨然道:「嫂嫂,你決意尋死,足見你對林沖並非忘情負義!武松認你為嫂,也不枉了。世間恩怨造化,情慾兩難,又豈是一死了之說得清楚。我過往曾殺了自己愛過的親嫂子,時常惡夢纏身,夜不能寐。師兄魯智深教我解開心結,現如今不再殺你,便是看得通透了。你走吧,放心把林松給我便是,從此海闊天空,好生為人!」言罷,從劉明手中接過那嬰兒,邁開大步,袍袖隨風飄起,已飄然而去。
錦兒、秦兒並宛兒連忙湧了過來,一齊跪倒在若貞身畔。四女在林沖墓前,抱頭痛哭。
正是:滄海橫,如頌英雄本
。天若有情,方顯自在滄桑!
三月盡頭,光明媚,又是草長鶯飛的季節。
若貞與錦秦宛三女使從市集買菜回來,自去院中晾曬衣物,錦兒等便在廚房整治午飯。
她在杭州城效外租下一個小院,與錦兒等人在此已住了月餘。剛晾好一件白裙,恍惚聽見間壁主人臥房內似有人聲,隱隱約約竟似女子嬌聲音。她自搬到這裡來,隔壁房子便一直無人租住,始終空著,不想今
來了租客。她心覺奇怪,左手持著一
拍衣短
,輕手輕腳,向那臥房走去。
近到房前,那聲音又傳將出來,這回聽得真切,只聽一女子悶道:「姐夫,輕些嘛……別再
了……不要讓我娘等得急了……早些接了姐姐去吧……嗯嗯嗯……這般大……
得人家那裡好脹啊……」這聲音有幾分
悉,只是那女子似悶在被中,傳出來的聲音嗡聲嗡氣,很是失真。
只聽一男子也悶聲說道:「等你姐多時了……只不見回……怎能虛耗時光……自當,自當先快活一會……」若貞心下墜墜不安:「莫不成是那女子揹著她姐,在這裡與她姐夫挨光?這,這還了得!」她忽兒想起當年便是因為無意中偷聽到親妹張若芸與高衙內通姦,才引出後來那許多造孽之事來,當既轉身走,卻聽那女子又悶
道:「大
蟲……輕,輕點嘛……就知,就知欺負小妹,早知今
你這般壞……便不去冒這大險,救,救那黑三郎宋公明瞭……」若貞聽後大吃一驚:「宋公明?她說的可是當年的梁山之主宋江?聽說他,他不是早死了麼,怎麼竟被這女子冒險救下?她究是何方神聖人?」若貞好奇心起,見窗框並未掩緊,
出兩指寬的縫隙,便靠近窗前,輕輕支起窗戶,向裡一望。
這一望,果見房內一張大之上,兩個人裹在被窩裡正做那快美羞事,只是兩張臉都被一
被捂住,看不見人。
只聽被內早傳出沉悶的送水聲,那男人卻仍在被中不住聳
送,悶哼道:「我若是死了……你母女幾個……哪裡,哪裡去尋本爺這般好的官人……今
接了你姐去……明
便去揚州,與乾孃相會……定教你們快活一生……哦,
得好
……好妹子,你將山莊偷偷搬到揚州……做得當真隱秘……」若貞只聽得一顆心‘撲通’亂跳,卻聽那女子
道:「可美了你……從此母女三收……害得奴家從皇上那裡騙回《清明上河圖》……用來,用來換了揚州那處大莊園……供,供你
樂……」
「說……說起來……還多虧出了這事,旁人皆以為本爺早沒了……哈哈……若非如此……你又怎能定下決心,離開那臭老兒……到江南來陪我隱居世外……」
「冤家……膽子越來越大了……敢說他是臭老兒……你不,不要命啦……哎呀……好深啊……輕……輕點嘛……」若貞心中難以置信,一個聲音只在腦海中反覆響起:「他,他沒死?不會的,不會的,當錦兒仔細問過劉明,說他早就死了……難道?不,不會的……」她越想越驚,卻見兩人在被中越做越歡,那女子也越叫越
,猛然一聲長
,似已到了巔峰。若貞只看得呼
急促,一時忍耐不住,終於輕輕‘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這聲音雖然小,但那男人已然聽到,猛轉過頭來,只見窗口站一極美少婦,正支窗窺視,定睛一看,不由又驚又喜。
若貞右手支著窗框,更是驚得目瞪口呆,霎時之間百集,往事如浮花戀影飛過,也不知是喜是憂,左手一顫,那
拍衣短
已掉落地上。
倆人脈脈對視,都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正是:風又綠江南岸,神州大地散
。惟願此書成絕響,人間不見貞芸劫。
千百年後,有人賦詞嘆曰:霎時新月下長川,江湖變高樓闊路。試看廣廈隱處,多少偷情建樹,各自亂雲飛渡。虛名薄利不關愁,裁冰及剪雪,談笑說媾。
評議外遇並劈腿,分真偽盛行中州,雌雄擾擾亂嘿咻。婚姻如脆柳,愛情類虛舟。見負心無數,水無數,更有那綠帽無數。奢求情緣柱,擬良禽擇木,恐心傷苦長無人顧。不如且覆掌中杯,再聽取
聲依舊。
【後記】高衙內後與眾妾隱姓埋名,隱居揚州桃運山莊。他換姓為‘韋’,與‘偽’字相諧,暗喻並非真姓。揚州
館行業尤其昌盛,一直延續到明清時期,相傳與李師師率先在此開設青樓不無關係。清朝初年,揚州麗
院出了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此人姓韋名小寶,據傳正是高衙內的後人,箇中真偽,已難以考證。
【補記】武松單臂擒方臘取自元雜劇、地方戲劇和水滸平話(即評書),並非水滸傳原文。但學術界普遍認為,水滸傳只有前七十回才是原作者所著,無論是100回本,還是120回本,70回後均非正本,且都為了不被朝廷封殺而做過大量篡改,故採用民間行的平話本更為可靠。因為水滸傳本就取材自民間平話,而原文中朝廷對武松的封賞遠大於他的實際功勞(蔡京的生辰綱才十萬貫呢),反而與民間
傳的武松單臂擒方臘更為匹配。
同樣的原因,魯智深的那篇頌子也大有可疑。第一: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縱觀整個水滸傳,這完全不像是魯智深的作為。第二: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金繩玉鎖更與魯智深扯不上半點關係,全書只有武松遇到過的兩個女人潘金蓮和張玉蘭才稱得上金繩玉鎖。故而猜測,古本水滸平話應該給武松和魯智深都寫了一篇頌子,而後來的篡改者,張冠李戴地把寫給武松的頌子安在了魯智深身上。所以,本文改寫為魯智深圓寂前用這兩句話點化武松。
本文結局已修改,與大綱全然不同。概以為悲劇結局大多難被人接受,故以團圓結局收尾,止增笑爾。
關於西門慶那本《調陽秘術》、高衙內練成的那套「調陽功」及房中術《雲雨二十四式》,將在後作《神鵰別戀之芙蓉傳》中仍有描述,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