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人間道 第二十二回 望夫去 京效野火無休(中)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來燒了麵湯,安排打火做飯吃。林沖起來暈了,吃不得,又走不動。薛霸拿了水火,催促動身。董超去裡解下一雙新草鞋,耳呆並索兒卻是麻編的,叫林沖穿。林沖看時,腳上滿面部是燎漿泡,只得尋覓舊草鞋穿,那裡去討?沒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叫店小二算過酒錢,兩個公人帶了林沖出店,卻是五更天氣。林沖走不到三二里,腳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鮮血淋漓,正走不動,聲喚不止。薛霸罵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搠將起來。」林沖道:「上下方便,小人豈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實是腳疼走不動。」董超道:「我扶著你走便了。」攙著林沖,只得又捱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不動了,早望見前面煙籠霧鎖,一座猛惡林子但見:枯蔓層層如雨腳,喬枝鬱郁似雲頭。不知天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斷愁。

這座林子有名喚做野豬林,此是東京去滄州路上第一個險峻去處。宋時這座林子內,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錢與公人,帶到這裡,不知結果了多少好漢。今這兩個公人帶林沖奔入這林子裡來。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滄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裡歇一歇。」三個人奔到裡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樹頭。林沖叫聲:「阿也!」靠著一株大樹便倒了。

只見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來,且睡一睡卻行。」放下水火,便倒在樹邊,略略閉得眼,從地下叫將起來。林沖道:「上下做甚麼?」董超、薛霸道:「俺兩個正要睡一睡,這裡又無關鎖,只怕你走了,我們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穩。」林沖答道:「小人是個好漢,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薛霸道:「那裡信得你說?要我們心穩,須得縛一縛。」林沖道:「上下要縛便縛,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裡解下索子來,把林沖連手帶腳和枷緊緊地綁在樹上。同董超兩個跳將起來,轉過身來,拿起水火,看著林沖說道:「不是俺要結果你,自是前來時,有那陸虞候傳著高太尉鈞旨,教我兩個到這裡結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話。便多走的幾,也是死數,只今就這裡,倒作成我兩個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兩個,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須細著:明年今是你週年;我等已限定期,亦要早回話。」林沖見說,淚如雨下。驀然想起那徒弟‘刀手’曹正曾求他赴京郊野豬林劫下曹輔曹大人,自己顧惜前程,一口回絕了曹正。後聽說曹輔死得不明不白,想必便在此間被人結果了命。不想如今他也有此孽報,便道:「上下,我與你二位往無仇,近無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董超道:「說甚麼閒話?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來,望著林沖腦袋上劈將來,可憐豪傑束手就死。

正是:萬里黃泉無旅店,三魂今夜落誰家。

話說當時薛霸雙手舉起來,望林沖腦袋上便劈下來。說時遲,那時快,薛霸的恰舉起來,只見松樹背後雷鳴也似一聲,那條鐵禪杖飛將來,把這水火一隔,丟去九霄雲外,跳出一個胖大和尚來,喝道:「灑家在林子裡聽你多時!」兩個公人看那和尚時,穿一領皂布直襁,跨一口戒刀,提起禪杖,掄起來打兩個公人。林沖方才閃開眼看時,認得是魯智深。林沖連忙叫道:「師兄不可下手,我有話說。」智深聽得,收住禪杖。兩個公人呆了半響,動彈不得,卻不知是林沖想到若死了公人,高衙內三年後必無法助他回京。卻是高衙內間接救了他二人。

林沖道:「非幹他兩個事,盡是高太尉使陸虞候分付他兩個公人,要害我俞,他兩個怎不依他?你若打殺他兩個,也是冤屈。」魯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斷了,便扶起林沖,叫:「兄弟,俺自從和你買刀那相別之後,聽人說起你犯了事,灑家憂得你苦。自從你受官司,俺又無處去救你。打聽的你斷配滄州,灑家在開封府前又尋不見。卻聽得人說,監在使臣房內。有人報知我,見酒保來請兩個公人說道:店裡一位官人尋說話。三個鳥人商議林中害你,以此灑家疑心,放你不下。恐這廝們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將來。見這兩個撮烏帶你入店裡去,灑家也在那裡歇。夜間聽得那廝兩個做神做鬼,把滾湯燙了你腳。那時俺便要殺這兩個撮烏,卻被客店裡人多,恐防救了。灑家見這廝們不懷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裡出門時,灑家先投奔這林子裡來,等殺這廝兩個撮烏,他到來這裡害你,正好殺這廝兩個。」林沖勸道:「既然師兄救了我,你休害他兩個命。」魯智深喝道:「你這兩個撮烏!灑家不看兄弟面時,把你這兩個都剁做醬;且看兄弟麵皮,饒你兩個命。」就那裡了戒刀,喝道:「你這兩個撮烏!快攙兄弟,都跟灑家來。」提了禪杖先走。

兩個公人那裡敢回話,只叫:「林教頭救俺兩個。」依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扶著林沖。又替他包裹,一同跟出林子來。行得三四里踣程,見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個人入來坐下。看那店時,但見:前臨驛路,後接溪村。數株桃柳綠陰濃,幾處葵榴紅影亂。門外森森麻麥,窗前猗猗荷花。輕輕酒旆舞薰風,短短蘆簾遮酷。壁邊瓦甕,白冷冷滿貯村醪;架上磁瓶,香噴噴新開社醞。白髮田翁親滌器,紅顏村女笑當壚。

當下深、衝、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喚酒保買五七斤,打兩角酒來吃,回些面來打餅。酒保一面整治,把酒來篩。

兩個公人道:「不敢拜問師父在那個寺裡住持?」智深笑道:「你兩個撮烏問俺住處做甚麼?莫不去教高俅做甚麼奈何灑家?別人怕他,俺不怕他。灑家若撞著那廝,教他吃三百禪杖。」兩個公人那裡敢再開口。吃了些酒,收拾了行李,還了酒錢,出離了村店。林沖問道:「師兄,今投那裡去?」魯智深道:「‘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灑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滄州。」兩個公人聽了,暗唁地道:「苦也瞎口是壞了我們的勾當,轉去時怎回話?且只得隨順他,一處行路。」有詩為證:最恨謀欺白,獨持義氣薄黃金。迢遙不畏千程路,辛苦惟存一片心。

自此途中被魯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裡敢扭?好便罵,不好便打。兩個公人不敢高聲,只怕和尚發作。行了兩程,討了一輛車子,林沖上車將息,三個跟著車子行著。兩個公人懷著鬼胎,各自要保命,只得小心隨順著行。魯智深一路買灑買,將息林沖,那兩個公人也吃。遇著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郡兩個公人打火做飯,誰敢不依他?

二人暗商量:「我們被這和尚監押定了,明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聽得大相國寺菜園廨宇裡新來了個僧人,喚做魯智深,想來必是他。回去實說:俺要在野豬林結果他,被這和尚救了,一路護送到滄州,因此下手不得。舍著還了他十兩金子,著陸謙自去尋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乾淨。」董超道:「也說的是。」兩個暗商量了不題。

話休絮繁。被智深監押不離,行了十七八,近滄州只有七十來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無僻淨處了。魯智深打聽得實了,就松林裡少歇。智深對林沖道:「兄弟,此去滄州不遠了。前路都有人家,別無僻淨去處,灑家已打聽實了。俺如今和你分手,異再得相見。」林沖道:「師兄回去,泰山處可說知,防護之恩,不死當以厚報。」魯智深又取出一二十兩銀子與林沖,把三二兩與兩個公人道:「你兩個撮烏!本是路上砍了你兩個頭,兄弟面上,饒你兩個鳥命。如今沒多路了,休生歹心。」兩個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銀子,卻待分手,魯智深看著兩個公人道:「你兩個撮烏的頭,硬似這松樹麼?」二人答道:「小人頭是父母皮,包著些骨頭。」智深掄起禪杖,把松樹只一下,打的樹有二寸深痕,齊齊折了,喝一聲道:「你兩個撮烏!但有歹心,教你頭也與這樹一般。」擺著手,拖了禪杖,叫聲:「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頭來,半響縮不入去。

林沖道:「上下,俺們自去罷。」兩個公人道:「好個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樹。」林沖忖道:「若不說出他來路時,這二人定將一切推在我身上,太尉聽了,心下忌憚我,後哪容高衙內來勸他?」便道:「這個直得甚麼?相國寺一株柳樹,連也拔將出來。」二人只把頭來搖,方才得知是實。

三人當下離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見宮道上一座酒店。

但見: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楊柳岸,曉垂錦旆;蓮花蕩,風拂青帘。劉伶仰臥畫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醞壯農夫之膽,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當來。

三個人入酒店裡來,林沖讓兩個公人上首坐了。董、薛二人,半方才得自在。只見那店裡有幾處座頭,三五個篩酒的酒保,都手忙腳亂,搬東搬西。林沖與兩個公人坐了半個時辰,酒保並不來問。林沖等得不耐煩,把桌子敲著說道:「你這店主人好欺客,見我是個犯人,便不來睬著,我須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主人說道:「你這是原來不知我的好意。」林沖道:「不賣酒與我,有甚好意?」店主人道:「你不知俺這村中有個大財主,姓柴名進,此間稱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喚做小旋風,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孫。自陳橋讓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賜與他誓書鐵券在家中,誰敢欺負他?專一招接天下往來的好漢,三五十個養在家中,常常囑付我們酒店裡如有配來的犯人,可叫他投我莊上來,我自資助他。我如今賣酒與你,吃得麵皮紅了,他道你自有盤纏,便不助你。我是好意。」林沖聽了,對兩個公人道:「我在東京教軍時,常常聽得軍中人傳說柴大官人名字,卻原來在這裡。我們何不同去投奔他。」董超、薛霸尋思道:「既然如此,有甚虧了我們處?」就便收拾包裹,和林沖問道:「酒店主人,柴大宮人莊在何處,我等正要尋他。」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約過三二里路,大石橋邊轉彎抹角,那個大莊院便是。」林沖等謝了店主人,三個出門,果然三二里,見座大石橋。過得橋來,一條平坦大路,早望見綠柳陰中顯出那座莊院。四下一周遭一條澗河,兩岸邊都是垂楊大樹,樹陰中一遭粉牆。轉彎來到莊前,看時,好個大莊院!

三個人來到莊上,見那條闊板橋上,坐著四五個莊客,都在那裡乘涼。三個人來到橋邊,與莊客施禮罷,林沖說道:「相煩大哥報與大官人知道:京師有個犯人,送配牢城,姓林的求見。」莊客齊道:「你沒福,若是大宮人在家時,有酒食錢財與你,今早出獵去了。」林沖道:「不知幾時回來?」莊客道:「說不定,敢怕投東莊去歇,也不見得。許你不得。」林沖道:「如此是我沒福,不得相遇,我們去罷。」別了眾莊客,和兩個公人再回舊路,肚裡好生愁悶。行了半呈多路,只見遠遠的從林子深處,一簇人馬飛奔莊上來,但見:人人俊麗,個個英雄。數十匹駿馬嘶風,兩三面繡旗。粉青氈笠,似倒翻荷葉高擎;絳紅纓,如爛熳蓮花亂。飛魚袋內,高著裝金雀畫細輕弓;獅子壺中,整攢著點翠鵰翎端正箭。牽幾隻趕獐細犬,擎數對拿兔蒼鷹。穿雲俊鶻頓絨絛,脫帽錦雕尋護指。探槍風利,就鞍邊微寒光;畫鼓團圓,馬上時聞響震。鞍邊拴系,無非天外飛禽;馬上擎抬,盡是山中走獸。好似晉王臨紫,渾如漢武到長楊。

那簇人馬飛奔莊上來,中間捧著一位官人,騎一匹雪白卷馬。馬上那人,生得龍眉鳳目,皓齒朱,三牙掩口髭鬚,三十四五年紀。頭戴一頂皂紗轉角簇花巾,身穿一領紫繡團繡花袍,繫一條玲瓏嵌寶玉環絛,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朝靴。帶一張弓,一壺箭,引領從人,都到莊上來。

【網】【址】【找】【回】-www.xiaohuks.com林沖看了,尋思道:「敢是柴大宮人麼?」又不敢問他,只自肚裡躊躇。只見那馬上年少的官人縱馬前來問道:「這位帶枷的是甚人?」林沖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東京軍教頭,姓林,名衝,為因惡了高太尉,尋事發下開封府,問罪斷遣,刺配此滄州。聞得前面酒店裡說,這裡有個招賢納土好漢柴大官人,因此特來相投。不期緣淺,不得相遇。」那官人滾鞍下馬,弋近前來,說道:「柴進有失遠。」就草地上便拜。林沖連忙答禮。那官人攜住林沖的手,同行到莊上來。那莊客們看見,大開了莊門,柴進直請到廳前。

兩個敘禮罷,柴進說道:「小可久聞教頭大名,不期今來踏賤地,足稱平生渴仰之願。」林沖答道:「微賤林沖,聞大人貴名,傳播海字,誰人不敬?不想今因得罪犯,配來此,得識尊顏,宿生萬幸。」柴進再三謙讓,林沖坐了客席;董超、薛霸也一帶坐了。跟柴進的伴當,各自牽了馬,去院後歇息,不在話下。

柴進便喚莊客,叫將酒來。不移時,只見數個莊客托出一盤,一盤餅,溫一壺酒;又一個盤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著十貫錢,都一發將出來。柴進見了道:「村夫不知高下,教頭到此,如何恁地輕意?快將進去。先把果盒酒來,隨即殺羊相待,快去整治。」林沖起身謝道:「大官人,不必多賜,只此十分夠了。」柴進道:「休如此說。難得教頭到此,豈可輕惺。」莊客不敢違命,先捧出果盒酒來。柴進起身,一面手執三杯。林沖謝了柴進,飲酒罷,兩個公人一同飲了。

柴進說:「教頭請裡面少坐。」柴進隨即解了弓袋箭壺,就請兩個公人一同飲酒。

柴進當下坐了主席,林沖坐了客席,兩個公人在林沖肩下。敘說些閒話,江湖上的勾當,不覺紅酉沉。安排得酒食果品海昧,擺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進親自舉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將湯來吃。」吃得一道湯,五七杯酒,只見莊客來報道:「教師來也。」柴進道:「就請來一處坐地相會亦好,快抬一張桌來。」林沖起身看時,只見那個教師入來,歪戴著一頂頭巾,著脯子,來到後堂。林沖尋思道:「莊客稱他做教師,必是大官人的師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沖謹參。」那人全不睬著,也不還禮。林沖不敢抬頭。柴進指著林沖對洪教頭道:「這位便是東京八十萬軍槍教頭林武師林沖的便是,就請相見。」林沖聽了,看著洪教頭便拜。那洪教頭說道:「休拜,起來。」卻不躬身答禮。

柴進看了,心中好不快意!林沖拜了兩拜,起身讓洪教頭坐。洪教頭亦不相讓,便去上首便坐。

柴進看了,又不喜歡。林沖只得肩下坐了,兩個公人亦就坐了。

洪教頭便問道:「大官人今何故厚禮管待配軍?」柴進道:「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八十萬軍教頭,師父如何輕惺?」洪教頭道:「大官人只因好習槍,往往配軍人都來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槍教頭,來投莊上,誘些酒食錢米。大宮人如何忒認真?」林沖聽了,並不做聲。柴進說道:「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覷他。」洪教頭怪這柴進說‘休小覷他’,便跳起身來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看,我便道他是真教頭。」柴進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師,你心下如何?」林沖道:「小人卻是不敢。」洪教頭心中忖量道:「那人好是不會,心中先怯了。」因此越來惹林沖使

柴進一來要看林沖本事;二者要林沖贏他,滅那廝嘴,柴進道:「且把酒來吃著,待月上來也罷。」當下又吃過了五七杯酒,卻早月上來了,照見廳堂裡面,如同白。柴進起身道:「二位教頭較量一。」林沖自肚裡尋思道:「這洪教頭必是柴大宮人師父,不爭我一打翻了他,須不好看。」柴進見林沖躊躇,便道:「此位洪教頭也到此不多時,此間又無對手。林武師休得要推辭,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頭的本事。」柴進說這話,原來只怕林沖礙他的麵皮,不肯使出本事來。林沖見柴進說開就裡,方才放心。只見洪教頭先起身道:「來,來,來!和你使一看。」一齊部哄出堂後空地上。莊客拿一束來,放在地下。洪教頭先脫了衣裳,拽扎起裙子,掣條,使個旗鼓,喝道:「來,來,來!」柴進道:「林武師,請較量一。」林沖道:「大官人,休要笑話。」就地也拿了一條起來道:「師父請教。」洪教頭看了,恨不得一口水了他。林沖拿著,使出山東大擂,打將入來。洪教頭把就地下鞭了一,來搶林沖。兩個教頭就明月地下手,真個好看。怎見是山東大擂,但見:山東大擂,河北夾槍。大擂是鰍魚內噴來,夾槍是巨蟒窠中竄出。大擂似連裉拔怪樹,夾槍如遍地卷枯藤。兩條海內搶珠龍,一對巖前爭食虎。

兩個數頭在明月地上手,使了四五合,只見林沖托地跳出圈子外來,叫一聲:「少歇。」柴進道:「教頭如何不使本事?」林沖道:「小人輸了。」柴進道:「未見二位較量,怎便是輸了?」林沖道:「小人只多這具枷,因此,權當輸了。」柴進道:「是小可一時失了計較。」大笑著道:「這個容易。」便叫莊客取十兩銀子,當時將至。

柴進對押解兩個公人道:「小可大膽,相煩二位下顧,權把林教頭枷開了,明牢城營內但有事務,都在小可身上,白銀十兩相送。」董超、薛霸見了柴進人物軒昂,不敢違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兩銀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隨即把林沖護身枷開了。柴進大喜道:「今番兩位教師再試一。」洪教頭見他卻才法怯了,肚裡平欺他做,提起卻待要使。柴進叫道:「且住!」叫莊客取出一錠銀來,重二十五兩。無一時,至面前。柴進乃言:「二位教頭比試,非比其他,這錠銀子,權為利物;若是贏的,便將此銀子去。」柴進心中只要林沖把出本事來,故意將銀子丟在地下。

洪教頭深怪林沖來,又要爭這個大銀子,又怕輸了銳氣,把來盡心使個旗鼓,吐個門戶,喚做把火燒天勢。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