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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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念出兩句,小村姑便眉頭一皺,晃了晃烤魚:“沒這首詩,你騙人。”許不令自然知道沒這首詩,他輕聲解釋道:“近兩年,江南那邊的才子剛寫的,風靡大江南北,出名的很,姑娘在這裡不問外世,沒聽過也正常。”小村姑格確實和人不同,追問底道:“誰寫的?”

“呃……唐寅唐伯虎,蘇州吳縣的才子。”

“你說謊,蘇州沒這號人。”許不令自然知道沒這號人,就算有也得幾百年後才生出來。看來這姑娘不是自幼就不問世事,對外面還了解。他只得繼續解釋:“剛剛出名,姑娘沒聽說過也正常。”

“唐寅他爹是誰?師承何人?”

“……”這個問題顯然把許不令問住了,這世道很講究尊師重道,只要是讀書人,自我介紹必然會說‘家師某某’,以視對授業恩師的尊敬,而出名的才子更是如此。

而對於旁人來說,就和江湖上一樣,覺得一個大俠很厲害,首先打聽的就是‘誰教出來這麼厲害的徒弟?’,他既然背了人家的詩,怎麼可能連這些都不曉得。

許不令猶豫了下,含笑道:“唐寅出身寒門,自學成才,其家室倒是沒打聽過。”小村姑輕輕皺眉,明顯是不信,搖頭道:“你和外面的人一樣,都喜歡說謊。罷了,你背詩吧。”許不令略顯無奈,繼續道:“……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繁星如海,夜火清幽。

許不令削著木碗,聲音平靜的念著桃花詩。

小村姑聽了幾句,便用手撐著下巴,手肘放在躺椅扶手上,目光很認真。

一首詩唸完,許不令出幾分微笑:“如何?”

好的,你為什麼給我念這首詩?”

“觸景生情嘛。”許不令笑了下,偏頭看向籬笆外的幾百棵小樹苗,詢問道:“姑娘種這麼多桃樹做什麼?”小村姑想了想,認真道:“摘桃花換酒錢呀。”??

許不令看向方圓幾十裡荒無人煙的山野:“你又不出去,怎麼換?”

“明年二三月份開花了,摘了出去換就是了,我又不是沒長腿。”許不令無言以對,覺和這小村姑就不在一個頻道上,只得改口詢問:“姑娘以前種桃樹做什麼?”小村姑回答依舊很乾脆:“桃花好看。”

“好吧……”許不令點了點頭。

魚兒逐漸烤好,香味撲鼻。許不令先烤的,自然也先好,當下把在地上的木拔出來,遞給小村姑:“你先吃,我把碗先削好。”小村姑看了兩眼,從懷裡掏出手絹,包著木接過來,然後又把躺椅轉了過去,背對著許不令,悶頭開始吃烤魚,小黑狗也趴在了跟前。

許不令削著木碗,可能是周圍太過安靜了,又開口道:“世上好看的花多著,這片桃花海只有初才好看,其他時候也一般。我知道個地方,種了幾百種花,世上有的花哪裡基本上都有,一年四季的景都不同,現在過去,應該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臘梅、茶花、君子蘭……”小村姑從椅背後面探出眼睛,半信半疑:“有這種地方?”許不令笑道:“這次絕對沒騙姑娘,我就在哪兒出生的,七八歲前都一直住在那裡。”小村姑思索了下,輕輕搖頭:“我喜歡自己種的,你們種的肯定亂七八糟。”

“沒亂七八糟,很整齊。”

“有我種的整齊嘛?”

“呃……”許不令偏頭看向外面的樹苗,整齊的有點強迫症的覺,確實比不了,當下也不說話了。

躺椅搖搖晃晃,很快,一條魚被小村姑和黑狗分著吃完了。

許不令用削鐵如泥的寶劍削好了小碗,遞給小村姑:“你看看合適不。”小村姑依舊用手帕包住小碗,拿在手裡比劃了下,滿意點頭,說了聲:“還有筷子。”然後起身走進了廚房,打來熱水洗漱後,便回到了側屋裡,栓了門。

院壩裡徹底安靜下來,許不令稍微遲疑了下,終是搖頭一笑,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第八十二章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皎潔月灑在峽谷內,躺在土灶後的柴堆旁,可以自門口看到山巔之上的浩瀚星海,美不勝收。

許不令蓋著茅草睡,黑狗則趴在門口的小狗窩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夜很安靜,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院壩對面的側屋裡,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在穿裙子……

許不令抬起頭來,睜開眼簾,卻見房門打開,小村姑從屋裡走了出來,衣裙整齊,身上還披著毯子。他還以為起夜方便什麼的,又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只是小村姑出了房門後,便徑直小跑到廚房門口,拿了一小木,然後在土灶旁邊蹲下,用小木戳許不令的腿:“喂?喂?”

“……”許不令做出睡眼惺忪的模樣,睜開眼睛,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姑娘,你想做甚?”小村姑蹲在土灶的入口處,如月娥眉微微蹙起,眼神帶著幾分疑惑:“你方才唸的那首詩,其中‘不見五陵豪傑墓’,是什麼意思?”就這?

還以為長夜漫漫無心安睡啥的……

許不令索然無味,眨了眨眼睛,坐起身來,認真解釋:“嗯,不見五陵豪傑墓,指的是……是……”話到此處,表情微微一僵。

‘五陵’指的是‘漢高祖、漢惠帝、漢景帝、漢武帝、漢昭帝’的陵墓,這可怎麼解釋?

小村姑明顯有強迫症,被這句不懂的詩折磨了半晚上,不清楚肯定睡不著。此時蹲在地上往前移了兩步:“指的是什麼?”許不令憋了半天:“嗯……是一本書上的人物,算是演義,裡面的人都是虛構的,五陵是指演義中五個皇帝的陵墓。”小村姑聽見這話,自然是詢問道:“哪本書?”

“大漢王朝。”

“大漢王朝?”小村姑仔細回想了下,略顯不悅:“你騙人,沒這本書。”常言道‘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彌補’。許不令知道再問下去,肯定超出他的知識積累,只得含笑道:“剛寫的,我也沒看過,其實就是史書,沒啥意思。”小村姑若有所思的點頭,想了想,又問道:“那個唐公子,寫過其他詩詞沒?念給我聽聽……”說話間站起身來,跑到碗櫃旁邊,拿起僅剩的一壺自釀桃花酒,又把兩個木碗拿過來,放在了許不令面前,倒了兩碗:“我請你喝酒。”

“呵呵……”許不令被這麼一,倒是沒什麼睡意了,靠著牆壁席地而坐,把小板凳給她,然後端起酒碗:“我知道的詩詞多,不過只是閒適雅趣,對寫詩詞的人不算了解。你要是不追問底的話,我可以念給你聽聽。”小村姑在板凳上坐下,捧著小木碗,點了點頭:“你大膽說,我不問你就是了。”許不令端起酒碗抿了口不怎麼好喝的苦酒,想了想:“唐伯虎的詩詞,我還記得一首《留花》,光縱好秋無情,紅顏無駐意凋零。黃梁夢覺三晚,何必別後再相逢。意在青短暫、轉瞬即逝,要及時行樂,珍惜青年少……”小村姑也抿了口酒,認真聽完後,微微點頭:“沒之前那首好,還有其他的嘛?”

“其他的……”許不令在腦海中檢索了下,繼續道:“還有李清照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蕈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寫的是丈夫不在身邊的深閨幽思……”小村姑仔細琢磨了下:“還不錯……不過太傷悲秋了,我不喜歡,有沒有聽起來比較舒服的?讓人開心那種?”許不令出幾分笑容,看來這小村姑,不是被情所傷才在這裡隱居,還樂觀的。他沉片刻,輕聲道:“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怎麼樣?”

“嗯……這個不錯,還有沒有?”小村姑酒量明顯不好,臉蛋兒染了幾分酡紅,不過很有神,直直看著許不令,不夾雜絲毫其他的情緒,單純的滿意。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本來應該有的旎氣氛。可不知為何,許不令坐在這個小女人跟前,哪怕對方秀可餐,也很難產生出其他想法。覺就像是面前擺著一塊潔白無瑕的美玉,讓人自慚形穢,自心底便打消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就好似普通人遇見了聖人,擔心自己市儈氣的言談舉止,會讓聖人心裡看低自己一樣。

許不令也算人中龍鳳,還是頭一次有這種覺,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壞事。他輕笑了下:“自然是有的。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講的是終南山隱居的生活,倒是和姑娘現在有幾分像。”小村姑細細品味了下,展顏一笑:“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你就是樹林裡遇到的老叟,可以一直聊,不用想著什麼時候回去。”這一笑,燦若桃花。

許不令還是第一次瞧見小村姑笑,稍微愣了下,繼而也跟著笑了下:“什麼老叟,我估計還沒姑娘你大。”

“詩裡是這麼寫的。嗯……偶然值公子,談笑無還期……不押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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