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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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賓家族不就是羊家族嗎？”周赫煊特地把wool讀得很重，讓人明白他說的不是姓“伍爾”，而是直指羊這個單詞的本意。

聽到這話，周圍的賓客紛紛望過來，想知道周赫煊會怎麼收場。

侮辱一個貴族的姓氏，比侮辱貴族本人要嚴重百倍。換做一百年以前，估計都有人現場朝周赫煊扔手帕，要求進行生死決鬥了。

那女人氣得臉發青，都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又過來一個男人。那男人死盯著周赫煊，冷笑道：“我是斯賓伯爵，希望周先生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否則的話……哼哼！”斯賓伯爵？

周赫煊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想從對方的年齡推測出，此人應該是未來戴安娜王妃的爺爺還是老爹——應該是爺爺吧。

斯賓伯爵親自現身質問，頓時引來無數人的注意力，就連艾伯特王子和王妃都靠攏過來了。

蒙巴頓笑嘻嘻地看著周赫煊，猶如在欣賞一場好戲。這傢伙可沒表面上那麼簡單，骨子裡充滿了陰毒、記仇和控制慾，只不過掩藏得很好而已。

費雯麗則是一臉擔憂，悄悄地扯了扯周赫煊的袖子，生怕周赫煊會因為她而得罪斯賓家族。

周赫煊滿臉笑容道：“斯賓伯爵你好，很抱歉冒犯了你的姓氏。我是一個史學家，所以在聽到斯賓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那位在澳大利亞養羊的亨利·斯賓先生。羊亨利實在太有名氣了，他是英國工業革命時期最有錢的英國人之一，他幾乎壟斷了英國的羊貿易。”周赫煊這番話說出來，斯賓伯爵的表情頓時變得極為彩，而斯賓家族的敵人則恨不得拍巴掌叫好。

周赫煊幾句話就把斯賓家族的黑歷史說出來，當時澳大利亞屬於英國放罪犯的地方，而斯賓家族的祖先在放之地放羊，可想而知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良民。

斯賓伯爵冷冷地說：“周先生，第一代斯賓伯爵，是靠戰功獲得爵位的，跟羊無關。”

“哦，你是說那位跟羊亨利同名的亨利·斯賓先生啊，”周赫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這個人。他確實曾經立下戰功，很大的戰功，足可以獲封男爵之位了。”

“是伯爵，不是男爵！”斯賓伯爵強調。

周赫煊說：“我知道啊，亨利·斯賓先生立下了足以獲封男爵的戰功，然後靠家族賣羊的錢，花3000英鎊買了一個伯爵之位。”

“你這是汙衊！”斯賓伯爵肺都快氣炸了，掏出一張白手帕扔向周赫煊：“我要跟你決鬥，生死勿論！”周赫煊連連擺手：“不不不，決鬥那是野蠻人的做法。如果斯賓伯爵對我說的話有異議，可以去查閱自己的家譜，又或者到皇家圖書館翻閱工業革命時期的文獻，相信你能夠得到清楚的答案。”斯賓伯爵的臉陰晴不定，他還真不瞭解自己家族的發家史，只知道第一代斯賓伯爵靠戰功起家。至於發家之前的破事，族譜中本沒有記載，但略微提到祖先是大商人。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聯想到周赫煊是舉世聞名的史學家，斯賓伯爵不敢深究，萬一自己祖先更多的黑歷史被挖出來，那可就要大大的丟臉了。

“哼，我會回去查閱文獻的，到時候再來跟周先生理論！”斯賓伯爵說完轉身就走。

那個嘲笑費雯麗的斯賓夫人，現在也不敢再亂說話了，灰溜溜地跑去追自己的丈夫。

周圍的貴族們頓時竊竊私語：“斯賓家族的祖先，真是被放澳大利亞的牧羊人？”

“應該是真的，現在的斯賓家族還在做羊生意。”

“這可是一個轟動的話題。”

“原來第一代斯賓伯爵的爵位，是花3000英鎊買來的。”

“周先生不愧是大學者，居然對英國貴族的歷史這麼瞭解。”

“……”其實周赫煊還沒有把話說絕，斯賓家族的祖先羊亨利，是靠拍英國王室馬起家的。

亨利為了討好查理一世，專門放養了200只純種羊羔，只允許這些羊羔吃草和喝，杜絕羊羔與其他動物接觸。到了剪羊的季節，亨利讓人剪下最好的那一部分羊，用200只羊的長華，給查理一世織成一件貼身馬甲。

查理一世對此非常高興，斯賓家族由此進入英國王室的視線，接著又依靠各種討好和賄賂，外加見不得光的黑心手段，斯賓家族終於漸漸壟斷英國羊貿易。

當時斯賓家族還只是有錢而已，屬於被貴族看不起的暴發戶。亨利·斯賓雖然獲得查理一世賞識，被封為終身貴族，但這個貴族爵位無法世襲。他的子孫歷經數代努力，鍥而不捨的到處送錢，終於靠行賄買了一個世襲伯爵，由此變成響噹噹的貴族之家。

“彩，彩！”蒙巴頓拍手笑道，同時心裡嘀咕：以後一定不能跟這個傢伙吵架，誰的祖上沒有那些見不得光的老底啊。

費雯麗一臉崇拜地看著周赫煊，她因為說錯單詞被貴族嘲笑，周赫煊卻能利用知識把貴族給氣得不敢再說話，真是太厲害了！

艾伯特王子對此饒有興趣，他正準備上前跟周赫煊說話，只聽周赫煊突然大聲說道：“剛才確實是我冒犯了斯賓伯爵，但我絕非惡意，我只是想說人人生而平等，從血脈上沒有貧賤之分。剛才，我的舞伴薇薇安小姐，因為把pudding說成dessert而被嘲笑，這有什麼值得笑話的嗎？沒有，完全不值得笑話。中國早在2000多年前，就有人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中國人認為貴族不是天生的，而源自於個人和家族的努力。我是一位史學家，關於英語的用法問題，我可以用歷史來跟大家探討一下。”說著，周赫煊突然問不遠處的艾伯特：“王子殿下有興趣聽嗎？”

“當然，請……請說。”艾伯特微笑道。

周赫煊開口就來一句：“從歷史的發展來看，英語本身就是一門鄙的語言。”嗯，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都是垃圾！

第488章【犯賤】英語鄙嗎？

如果倒退回去20年，部分英國人確實承認，因為真正的優雅語言只能是法語。從17世紀末開始，法語就取代拉丁語成為西方國際外語言，歐洲上社會都以說法語為榮。

甚至有一段時間，年滿18歲的俄國貴族如果不會說法語，就沒有結婚的資格。屠格涅夫等俄國作家的小說，時不時就要夾雜一點法語，搞得就像中國人說話時蹦幾個英語單詞一樣。

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同了，1918年簽署凡爾賽合約時，美國總統威爾遜和英國首相勞合喬治都不懂法語。他們堅持使用英語和約文本，英語從此開始用於外文件，與法語具有同等的效力。

由於美國和英國的勢力擴張，法國在一戰期間損失慘重，現在法語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受推崇了。雖然某些裝的英國貴族，依舊會用法語來顯示自己的存在，但大部分貴族都打心裡認同自己國家的語言。

艾伯特王子很不高興，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本來斯賓伯爵已經走得遠遠的，聽到周赫煊的論調，馬上又帶著子跑了回來，他想看看周赫煊會如何出醜。

“為什麼我說英語是鄙語言呢？”周赫煊似乎沒有看到周圍憤怒的眼神，微笑道：“因為英語的詞彙太混亂了，缺乏系統的發展演變。我們暫且把英語分為古英語、中古英語和現代英語三個時期。”

“真正的古英語，應該叫做凱爾特語，是英倫三島上的凱爾特人發明的。我現在要說的古英語，準確地說是盎格魯-薩克遜語，公元5世紀，盎格魯人、薩克遜人和朱特人侵入大不列顛，三個耳曼部族的方言融合成了古英語。”

“至公元6世紀末，牧師把基督教帶到英國，於是古英語中出現大量的宗教新詞彙。到9世紀，英國又遭到斯堪的納維亞人的入侵，這些北歐海盜帶來大量的斯堪的納維亞詞彙。”

“中古英語的開始，則源於諾曼底征服，諾曼底公爵帶來了大量的法語詞彙。今天諸位說的英語當中，有三分之一詞彙都來自法語，那個時候的法語在英國屬於貴族語言。”

“現代英語開始於文藝復興時期，大量的希臘語和拉丁語詞彙融入英語當中，而英國的全球殖民也帶來無數新的詞彙。”

“為什麼說法語優雅，而英語鄙呢？其實早期法語也很鄙，直到黎留首相成立法蘭西學院，聘請上百位頂級語言學家、經過兩代人的努力、耗費55年時間編撰法語詞典，將各種古希臘拉丁詞彙、行話術語、民間俚語、各地方言，進行系統整理和刪減規範，並制定了詳細的語法規則，法語才成為一種最規範、最明晰、最準確的語言。”

“然而，英語比法語的來源更繁雜，可到現在都沒有進行過這種規範整理。從語言學來講，英語必須是鄙的，甚至有時會出現歧義，不適合作為正規的法律文本。如果把法語比喻成一位倫敦大學畢業的、受過系統教育的高材生，那麼英語就是一個半路出家的雜貨鋪學徒。”一番話把眾多貴族說得啞口無言，就連那位準備看周赫煊出醜的斯賓伯爵，也完全不知該如何反駁。

周赫煊是學者，學者說的話是有有據的，除非你能用更專業的話語來反駁。

艾伯特王子收起憤怒之心，說道：“可是，英……英語雖然沒有法語的系……系統，但並不妨……妨礙常學習和使……使用啊。”

“恰恰相反，”周赫煊笑道，“在英語當中，羊是sheep，羊卻是mutton，從寫法和讀音來分析，兩者沒有任何的關聯。外國人學習英語時，遇到這種情況會非常糊，而且特別難記。一個毫無社會經驗的英國人，因為詞彙的不關聯，甚至都可能不知道羊是從羊身上宰下來的。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雞和雞蛋，比如豬和豬。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很簡單，因為羊是低賤的農民養的，羊卻是高貴的貴族吃的。當時平民說英語，貴族說法語，兩者的語言截然不同，從而造成了英語詞彙的分裂。還有‘業餘的’、‘外科’、‘主任’等單詞，完全不符合英語的發音和拼寫規則，因為這些都屬於法語詞彙。英語，真的是一門極為糟糕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