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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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少年並非純正的水師將領,也不知會不會水戰。
賈珩沉聲道:“與朝廷正面相抗,這些海寇還不敢,而且彼等以利而合,如是仗打得順風順水還好說,可一旦戰局相持,心思勢必動搖,一轟而散,關鍵還是看多鐸手下的兵。”他對水戰並不生怯,但如今的火器時代,用俞大猷的話說,以船多勝船少,以大銃勝小銃,倒也不用拿著卡片上船指揮。
陳瀟想了想,清眸幽幽,柔聲說道:“那你心頭有數就好。”賈珩看向陳瀟,低聲道:“通州衛港有大量船工、水卒、戰船,不能有失。”戰船停泊之地一般都有水寨,用來整修船隻,供水卒常生活,而且也不能離著縣城太遠,如果通州衛港失陷,以多鐸的狠辣,為了削弱陳漢,多半將戰船焚燒一炬,屠殺、劫掠船工。
陳瀟道:“如是江北大營未得整飭,只怕海寇勢如破竹,打入金陵也未可知。”賈珩皺了皺眉,道:“真要打入金陵,只怕天下震動。”敵寇打進金陵,沈邡和甄家自是在天子怒火之下蕩然無存,但他為軍機大臣,其實也難辭其咎,起碼京城之中都要沸反盈天。
因為,現在他在揚州統領江北大營,豈能坐視虜寇過境揚州,直抵金陵?
所以,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通州衛港失陷。
可失陷之後,想要再行反擊敵寇,就需要再積蓄力量。
這般思忖著,天近得酉時,隨著瞭望的水手過來稟告,船隊已駛入通州衛港。
其實,賈珩舉目望去,已見得水寨前已是一片火海,幾乎紅透了江天,喊殺聲隨著海風遙遙傳來。
分明是多鐸這邊兒,待著船隻以及水師稍作休整之後,馬不停蹄,吩咐著船隻向著通州衛港進發,與通州衛港水寨留守的兵卒動起手來。
通州衛港之內還有四千留守的水卒,再加上潰敗而歸的水卒船隊,大約有著六七千人。
多鐸分明以連環船近水寨,然後將前船的火油點燃,用以焚燒著通州衛港的水寨。
而通州衛港的行軍主簿馮績以及水軍將軍遊擊將軍韋徹,兩人謹守營寨,也從裡間放火燒船,然後分兵於岸上圩牆,以火銃、弩箭、佛郎機炮轟擊,分明是打著遲滯船隻進港的目的,等待援兵的目的。
賈珩面凝重,吩咐道:“劉積賢,讓鼓手擂鼓,搖動旗幟,讓水將軍領水師向著海寇驅逐。”大漢的船隻也有炮銃,佛郎機炮雖然
程較短,沒有紅夷大炮那般威力巨大,但比起海寇而言,裝備要多傷一些,火力要強上許多,側翼而攻海寇舟船,將其
退。
如今江北大營的水師分為了三隊,水裕因為有水戰經驗,這次也領著原江北大營原水師將領隨軍出戰。
這些水師將領除卻原不涉貪墨軍餉的軍將外,還有三位中低階水師將領。
對於這三人,在賈珩承諾中,如是此次有功,可減繳一半餉銀。
劉積賢領了將令,吩咐鼓手擂鼓,在旗艦上搖動旗,隨著江北大營的水師向著海寇的船隊抵進,一時之間,廖闊的江面上,鼓聲密如雨點,振奮人心。
而後,水裕以及水師將領率領舟船,向著虜寇攻去,相比江南大營鎮海軍初立不久,缺乏訓練,而江北大營的水師經過全面整飭,明顯戰力要強上許多。
“轟轟轟!”
“嗖嗖!!”一時間,船炮火銃、弓箭齊發,在黑夜中帶著火光撲簌簌向著東虜攢而去。
側翼而護的四海幫大當家秦,見此,心頭大亂,連忙向著中營蝟集。
另外一邊兒,多鐸也察覺到江北大營的援軍前來,見得這一幕。
蘇和泰道:“主子,江北大營的援兵來了,下面的人擋不住了。”畢竟經過一天的戰鬥,不論是意志還是體力,海寇都消耗了不少,中間三家海寇還各自分出了五百人,登岸搶掠財貨,在海門、蘇州府等地登岸搶掠財貨。
多鐸此刻只當未聽見一般,眺望著數百米外的江北大營船隻。
因為是夜籠罩,雖是皓月當空,但因為
手雙手視線不清,故而並未接舷,對轟了一陣,海寇一方撐著小船的翻開,無數兵丁落水。
怒蛟幫的大當家上官銳看向遠處黑壓壓的桅杆,都是官軍船隻,心頭生出一股懼意,走到多鐸近前,說道:“王爺,天已晚,士卒疲憊,不如先行鳴金收兵,明
再戰。”多鐸看向遠處的官軍船隊,冰寒目光似乎穿越重重時空,落在那船首的蟒服少年臉上,情知遽然不能攻下通州衛港,只得低聲道:“鳴金!”
“鐺鐺鐺!!”隨著銅鑼敲響聲在旗艦上響起,多鐸所在船隊離著通州衛港遠遠駛離,遠處通州衛港水寨的火光也在視線中漸漸變小,直到在夜空中留出一線。
陳瀟眺望著藉著月光逃跑的船隊,低聲道:“要不要派人去追?”賈珩沉聲道:“我們兵力不佔優勢,先派出一隊人去救火,我們在這兒等著,嚴陣以待。”就在這時,近在眼前的通州衛港幾是一片混亂,江北大營水師進去反而容易自亂陣腳,說不得,多鐸又讓手下舟船去而復返,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于收攏亂兵,也沒有直接引亂兵入寨。
卻說多鐸這邊兒,舟船駛出五六里,目光仍沒有從身後的通州衛港方向收回。
“主子,漢軍沒有追來。”蘇和泰低聲說道:“主子,該用晚飯了。”多鐸有些不甘說道:“先回海門。”經過連番戰鬥,船上兵卒的確都疲憊了,而且也不適宜再戰,等養蓄稅,就登陸沿江兩岸的太倉、嘉定搶掠。
過了半個時辰,看向遠遠漸漸撲滅的火焰,賈珩眉頭微皺,對陳瀟說道:“咱們兩個進衛港看看。”通州衛港的水師、舟船都需要補充進江北大營。
金陵,甄宅福萱堂中,燈火通明,人影憧憧。
甄老太君歪靠在一張鋪就著軟褥的榻上,剛剛用過飯,問著甄應嘉的夫人甘氏,說道:“兩個丫頭還沒回來?”甘氏笑了笑,說道:“老太太,我剛才還在說呢,晴丫頭帶著他們兩個去揚州,他三叔說詩會怎麼見不到人了。”甄老太君笑道:“蘭兒定了人家,今年本來想讓溪兒也定下,不過也不用擔心,溪兒年歲還小。”下方坐著的甄寶玉輕聲說道:“老祖宗,三妹妹和四妹妹都要嫁人。”
“你四妹妹再過兩年就該許人家了,現在早先定著。”甘氏笑著說道。
甄寶玉聞言,心頭不悅,但也不好說著什麼。
就在這時,忽而從外間傳來一陣騷亂。
甄老太君皺了皺眉,問道:“外面怎麼這般吵鬧?快過去看看。”這時,一個嬤嬤出了廳堂,面驚恐,
著甄老太君和甘氏的目光注視,一時間想開口,卻又有些不敢。
甄老太君見此,蒼老眼眸中現出一抹凝重,心頭忽而生出一股不妙的預,問道:“怎麼了?”在積威甚深的甄老太君面前,那嬤嬤只得硬著頭皮道:“老太太,出事兒了,外面都在說,四爺領著鎮海軍在通州
擊海寇,吃了大敗仗,人也被賊寇俘虜了。”甄老太君聞言,恍若晴天霹靂,張了張嘴,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人事不知。
甘氏見此,急聲喚道:“老太太……”頓時,福萱堂中一片大亂,喚郎中的喚郎中,近前掐人中的掐人中,雞飛狗跳,兵荒馬亂。
而正在莊園的宜園之中,吃酒宴著族中子弟的甄應嘉、甄韶、甄軒三人,皆是聽到了消息,紛紛前來福萱堂,聽說甄老太君暈厥,無不大驚失
。
直到子夜時分,福萱堂外間的庭院中,已是擠滿了滿滿當當的甄家人,除卻北靜王甄雪外以及甄韶的夫人,甄軒的夫人都在等候。
甄珏、甄璘等媳婦兒,還有其他側室的哥兒和姐兒,都聚集在廳堂中,面帶悲愴之。
隨著一道“哼哼唧唧”的聲音,甄老太君幽幽醒轉過來,臉難看,中氣虛弱道:“嘉兒。”
“母親。”甄應嘉正在近前,老淚縱橫,近前喚道。
甄老太君視線模湖,顫顫巍巍道:“你四弟他……”甄應嘉面帶苦澀,說道:“母親不要為四弟掛心了,母親萬萬保重身子才是。”甄老太君攏了攏目光,掠向一張張神焦急的面孔,無力地伸著一隻手,喚道:“嘉兒,快去請珩哥兒。”甄家眾人:“……”
“母親,珩哥兒帶了江北大營的水師向著通州衛港去了,能將四弟救出來的。”甄應嘉連忙道。
甄韶寬說道:“母親,四弟他現在落在東虜手裡,等江北大營取了勝,未嘗沒有一線生機。”甄老太君頹然說道:“甄家完了。”此言一出,恍若在廳堂中颳起了一股冷風,什麼完了?
甄應嘉輕聲道:“母親何出此言?”甄雪也凝起秀麗黛眉,看向甄老太君,心頭卻已是湧起諸般猜測。
甄老太君道:“傳到京裡,只怕聖上震怒啊。”此言一出,甄應嘉與甄韶對視一眼,都是從對方眼中看到凝重和恐懼。
甄雪婉麗眉眼中,也浮起一抹擔憂。
他領著兵馬去擊海寇,也不知怎麼了。
兩江總督衙門已近子夜時分,滿月懸於中天,值此佳節之時,廂房之中卻燈火通明,孤影映窗。
因為沈邡之大鄭氏回孃家探親,此刻書房之中就只剩下兩江總督沈邡,坐在紅木書案後,拿著一本奏疏翻閱。
這是當年陳奏於上的奏疏,主要敘說著江南賦稅的收支情況,為此得到如今天子的賞識,得以出任兩江總督這樣天下有數的封疆大吏。
而在這時,伴隨著輕盈的腳步聲,沈邡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容顏俏麗,身段婀娜的少婦,手中提著一紅漆木食盒,裡面自是放著熱氣騰騰的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