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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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夜籠罩山林,皎潔月光照耀在山谷之時,翠華山山寨內,殺聲方止。

賈珩聞著周圍獵獵的血腥之氣,皺了皺眉,走到五間堂屋的聚義廳前,方要進入廳中,蔡權手下的一個名喚胡吉的百戶,押著一個面容清顴的書生,從聚義廳出來。

胡吉笑著說道:“大人,活捉了一個賊首。”賈珩聞言,就是打量著被反剪雙手,以繩而縛的方巾書生,見其麵皮白淨,氣質儒雅,尤其一雙目光平靜,面上似無懼,皺了皺眉,說道:“先押進去,本官親自訊問。”胡吉使了個眼,兩個軍卒按著書生向著裡間而去。

“這位大人是朝廷的錦衣衛?”不等賈珩開口,範儀目光緊緊盯著賈珩身上所穿的飛魚服,問道。

“老實點兒,跪下!”兩個軍卒一踹範儀腿彎,範儀面上現出痛,但只是悶哼一聲。

“看你也是個讀書人,為何從賊?”賈珩神情沉靜,衝胡吉擺了擺手,示意兩個軍卒退下,而後不等書生回答,又看向書生的瘸腿,皺眉道:“這是翠華山的賊人打的?”範儀淡淡說道:“這是京裡的一位公人打斷的。”賈珩凝了凝眉,正要說話,忽地一旁那名為胡吉的百戶,拿著一個藍布包,討好笑道:“大人,這是從這書生屋裡搜撿出來的。”賈珩伸手接過,打開布包,卻是被一個蓋著湖北學政官印的文書引了目光,皺了皺眉,“範儀?湖北襄陽府的舉子,崇平十三年……”閱覽著其上文字,賈珩眸光閃爍。

既為舉人,已有在地方上免賦稅、徭役之特權,縱然瘸了腿,按說不應從賊才是。

是了,方才這範儀說是被京中一位公人所打,此間細情頗是值得玩味。

賈珩面帶霜意,目光緊緊盯著範儀,道:“你為趕考舉子,腿被人打斷,為何不報官?”竟將一位趕考舉子的腿打斷,何其囂張!

後世聽一位姓翟的教授說過,當一個體制讓統治英階層的預備役都受不到上升通道,從而對體制絕望之時,那就是改朝換代的前兆。

單憑泥腿子,想要造反一般而言,都是為王前驅。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秀才如果結合了農民、工人……

似是受到少年目光的“驚怒”,範儀心頭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學生是崇平十二年入京趕考的舉子,因與人衝突,得罪了五城兵馬司的一個小吏,被那小吏僱了城東的青皮,將在下腿打斷,學生也曾報官,當時京兆衙司的差人查訪一段兒後,再無音訊,而後,學生向禮部求告,都被那裡的小吏打發說需向有司報案,學生盤桓神京,用盡盤纏,本歸鄉,卻被此間賊寇所虜,至此間已有小二年了。”賈珩面陰沉,冷聲道:“五城兵馬司?竟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範儀嘆了一口氣,道:“學生自知從賊附逆,已難逃脫一死,只是懇請大人可否給學生解惑?”賈珩皺眉道:“解惑?”範儀抬頭看著少年,道:“大人是如何尋到這山寨所在的?”賈珩道:“你是說這匪巢?”範儀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道:“不瞞大人,學生給張午出的策略,不築城寨於高山,而暫居於山谷,一遇官軍,隨時可隱匿山林。”賈珩聞言,心頭微動,說道:“賊寇勾結寧國府,加害本官,本官從賊寇口供中得知,爾等不過一天即來回匪巢,本官遂據爾等常犯案的三處岔道彙集之地,推算出來匪巢方位!”範儀聞言,怔立原地,面微震,心頭則在迅速盤算著眼前少年之言。

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往往隔著一層窗戶紙,一旦捅破,智謀之士瞬間就能察其中關要。

範儀面複雜地看著少年,問道:“未知大人尊諱。”賈珩淡淡道:“賈珩。”

“神京賈家的人?”範儀沉了下,驚聲問道。

“寧國一脈。”賈珩淡淡說著,冷峻目光落在範儀的臉上,問道:“範先生問完了本官,現在該本官訊問範先生了,翠華山匪首似叫張午?山中有寇多少?彼等是如何勾結賈珍以及長安節度使,其間可有書信往來?”範儀默然了下,道:“若是學生和盤托出,大人可否答應學生一個不情之請?”賈珩道:“不請之請?”

“學生若為朝廷論死,還請大人僱一輛馬車,送學生的屍身返回家鄉襄陽安葬。”範儀道。

賈珩道:“人老歸鄉,葉落歸,這也是人之常情,本官可以應允於你。”縱然心中對這範儀生出幾分愛才之心,但眼下也不好輕易許諾。

範儀道了一聲謝,而後就是開口敘說著翠華山賊寇細情。

賈珩面幽沉,愈聽愈是心驚。

卻是翠華山賊寇賄賂長安節度使雲光,每半年就送過去五萬兩銀子,前前後後送過去了三次,加起來就有十五萬兩,再加上各項禮品,財貨不可勝計。

“這些金銀來往,都在賬簿上有載。”範儀說道。

賈珩聞言,連忙給一旁的百戶胡吉使了個眼,讓其去陳午屋裡搜尋信件以及賬簿。

不一會兒,胡吉抱著一個木盒,恭謹遞至賈珩案頭。

賈珩撿起一封信就是閱覽起來,寫信之人赫然是長安節度使雲光!

賈珩眸光深深,心底鬆了一口氣。

有此信在,就可拿下雲光,只是要不要去向神京請旨?

是否會走漏風聲?

賈珩思忖著,忽地趙毅進入聚義廳,面頰隱現紅,抱拳道:“回大人,人都已被看押起來,財貨清點過,銀兩二十六萬兩,絹八千匹,玉器首飾有十五箱……”賈珩面微動,看向趙毅,沉聲道:“讓人把寨門關了,將屍體抬走,血跡用黃土墊上,告訴弟兄們,賊寇最多兩個時辰就會歸巢,讓他們把弩機裝好了,咱們來個關門打狗!”方才從範儀口中得知翠華山賊寇的虛實,張午帶出了六七百賊寇,縱然折損了一些,回來的賊寇尚有一戰之力,所謂除惡務盡,絕不能這夥賊寇放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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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勾結賊寇,意謀逆已至戌時,趙毅以及百戶胡吉去佈置伏敵的陷阱。

賈珩則在聚義廳內,一邊翻檢著賬簿以及信件,一邊陪著已在賈珩命令下,去了繩索的範儀敘著話,隨著與這位舉人談愈是深入,愈是覺得此人見識不凡。

“先生先前竟是要賺取縣城?彼時官軍四處剿捕,以張午麾下賊寇的戰力,豈有此力?”賈珩問道。

他覺得眼前這位名為範儀的舉人,真是對陳漢朝廷恨意滿滿了。

範儀道:“賈大人,可知京畿三輔之地,賊寇多少?這還是長安一縣,如渭南、華陰,武功幾縣都有賊寇為亂,一旦長安縣被打破,就可裹挾民衝擊神京城,彼時,天下震動……”賈珩眸光深深,問道:“先生之策雖高明,可惜終究不過是為別人做嫁衣罷了,先生不會以為張午這夥賊寇能成事吧?”因為屏退左右,範儀道:“龍蛇草莽,不遇風雨,又豈是那般好化龍的,可縱使為王前驅又如何?那時自有德者,弔民伐罪,廓清寰宇,我觀這大漢也是氣數已盡!”賈珩面微變,沉聲說道:“當今天子勤政愛民,有整軍經武,中興大漢之志,你豈可因一人之時乖命蹇,而心懷怨恨,攪亂天下?”

“非因學生仇恨朝廷,而是如今之大漢,民生凋敝,百姓困苦,縱無範某,不出十年,也是要天下大亂的,與其這樣,不如早早亂將起來,或還能早一解民倒懸。”賈珩道:“那你可知,東虜肆於北疆,建奴已在盛京建國改元,一旦賊寇攪亂天下,漢室失馭,神州板蕩,說不得就會使華夏衣冠沉淪於異族鐵蹄之下!彼時,中華大地,遍地羶腥,你縱然身死於黃泉,又有何顏面見你范家先祖?”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範儀聞言,面蒼白,只覺背後隱隱有冷汗滲出。

因為,他之前只被滿腔憤懣,怨恨遮蔽了眼睛,卻是忘了還有東虜在北,早已勢大難制,如前宋之遼金,有著入主中原之可能。

賈珩沉聲道:“範儀,你之不幸,皆由五城兵馬司小吏橫行不法所致,本官為天子錦衣,絕不會袖手不管。”他為天子客卿,遇到此事,不會不管。

而且,五城兵馬司指揮同知裘良,此人不是要搞他表兄董遷,正好藉著這個由頭。

將舉人腿打折,這簡直是在瘋狂打文官集團的臉,若是一開始沒有人理也就罷了,範儀舉告無門。

但以他如今的賢名,正好將此事鬧大,最好鬧到天子以及內閣那裡,鬧得天下皆知,士林輿論譁然!

許多事情,就是這樣,不上秤四兩,一旦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範儀苦笑一聲,說道:“多謝賈大人,只是學生自知從賊附逆,死罪難逃,再做那義氣之爭,也不合時宜。”

“誰說是義氣之爭?”賈珩沉聲,作“義憤填膺”之,說道:“容此等宵小在兵馬司這等公門之中橫行無忌,勾結青皮無賴,毆殘應考舉子,此舉簡直人神共憤,縱是寸磔彼輩,仍難消本官心頭之恨!”後世縱火案,某地燒死中樞下來的欽差,直接一地被視為“全員惡人”,當初最早提出的特區,全部化為泡影。

見少年權貴面厲氣湧現,範儀心頭既有動,又有驚疑。

賈珩道:“倒也不瞞你,本官視科甲出身為煌煌正途,此輩連舉子都敢謀害,人人得而誅之。”範儀鼻頭髮酸,面鄭重,深施一禮,拱手道:“賈大人高義,範某縱死也不”本來早已對朝廷官官相護,不意還有這等少年權貴,願意出頭討回公道。

賈珩道:“範舉人,不必如此,一碼事歸一碼,你雖從賊附逆,但其行可憫,其情可宥,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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