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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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兒住的都是些車把式,臭烘烘的大通鋪,腳臭汗臭攪合在一起,半夜中咳嗽的、磨牙的、打呼的,好懸沒把房梁頂塌了。

寧塵窩在牆角,心裡這個氣啊。老子可是靈覺期,卻在這臭窩子雞店過夜,叫別人知道還不笑禿了頭。

靈覺期什麼概念?中原三十六州一共四億人口,一州之地的靈覺期也就十幾個。合歡宗這種五宗法盟之下無兩的大宗,靈覺期那都是作護法的。絕雲城在西邊一夫當關,領頭的也不過仨靈覺——當然,現在只剩蕭靖一個了。

隨便一個仙城中,你就放眼兒四下看吧,別說靈覺期了,能看見一個金丹都算撞上了。常言說金丹乃是萬中無一,就是這個道理,練氣築基凝心期一萬個修士攢吧到一塊兒,才能應得上一個金丹。此刻在白帝城中的金丹加一起也不過百,靈覺期?兩隻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這也就是寸的。但凡是本地附近的修士,誰還沒個親朋好友,真沒地方住借個宿也是稀鬆平常。寧塵孤家寡人,又有官司在身,只能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腳臭了。

「媽呀!死人啦!!」天剛矇矇亮,就聽耳邊一聲炸響。寧塵睡得一肚子氣,心說就是天塌了跟老子也沒關係,閉著眼睛沒動窩。

不料就試著一隻大手拿住肩膀頭子把自己推平了,一隻鐵拳頭哄嗵哄嗵在自己口敲砸起來。

寧塵現在身堅實,終究也是軟的,沒運真氣的情況下叫人這麼一砸怎能不疼。他大叫一聲跳起來,伸手就想給那人一個大耳雷子。

「好了好了!救回來了!!」眼前那人黢黑一張臉膛,寬面闊口,壯如老熊,額頭上盡是汗,「小兄弟,你可不知道,你剛才都沒氣兒了!還好咱會一手催動心脈的推拿法,這才把你救醒!」寧塵鼻子都氣歪了。他昨晚實在被臭得睡不著覺,用閉氣法屏住呼,心中還得意了半天,到早晨卻叫人拿砂鍋一樣大的拳頭一頓猛錘,簡直倒黴到了姥姥家。

他一肚子的汙言穢語就要往外噴,可是見面前的漢子目光真純,那罵人的話卻是說不出口了。

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尋常瑣事。店裡死了人,當地的掌事宗門前來查案,這一屋的人好死不死都得脫層皮。這漢子為了救人一頓亂捶,店家要是稍有點心思,直接把死人的事兒撂在他頭上,旁人倒是脫了干係,這漢子則是有死無生。

車把式走南闖北,誰不知其中門道。可這漢子還是不管不顧先選了救人,足見其心地赤誠。

寧塵雖勘得其中究竟,心裡畢竟還有一絲火氣,只抱拳朝漢子施了個禮:「多謝大叔了。」周圍一圈車把式聽他言語中沒帶好氣兒,都頭接耳說他忘恩負義。只有那漢子全然沒忘往心裡去,還抓著寧塵的胳膊:「小兄弟,你真沒事兒了?去找個郎中看看吧!出門在外的,有個什麼好歹,爹孃還不心疼壞了?」寧塵起氣一過,氣兒也順了,抬頭對漢子一笑,拍拍脯:「康健著呢,我這人氣長,偶爾有不氣的時候,大叔不用擔心。」漢子嘿嘿笑:「那就好。你也別叫我叔,我才十五。」寧塵聞言,眼珠泡兒直往地上掉,扭頭看著他鐵塔似的身量:「這特娘十五?!」旁邊其他車把式穿衣系褲,都哈哈大笑:「他打十二歲就從死鬼老爹手裡接了車,如今正好三年,可不十五嗎。」寧塵啞然失笑:「那你可不能喊我小兄弟,我十七,你得喊我哥。」漢子摸著大腦袋,還真樂呵呵叫了寧塵一聲哥。

「俺叫雷小黑,大哥叫啥?」

「叫我十三就是。這麼大個頭,怎麼還叫小黑呢?應該叫大黑。」

「大黑是俺村兒王寡婦家的狗。」寧塵看他憨厚純實,心生喜歡,出去買了兩碗餛飩端回來,請他一道吃了。

結果寧塵這邊剛一筷子下去,小黑端著碗直接把餛飩都倒進了大嘴。他抹抹嘴拍拍肚皮,一臉舒坦。

吃完了飯,小黑跟著車把式去拾掇自己馬車,正看見寧塵準備上路。他一步攔過去:「十三哥,你的車嘞?」

「我過路的,沒車。」

「喔,你上哪去?」

「我去白帝城。」

「那你上我車,我捎你過去。」

「不是修士也能進白帝城?」

「俺們就在城外卸貨,不進去。」寧塵一琢磨,人家車把式算好時間一個來回,那時間保準夠。他也不和小黑二話,跳上他馬車,就這麼悠哉哉奔向了南邊。

路上聊了兩句,這雷小黑也沒啥特別的,就是村漢一個。家裡爹孃死的早,留了個趕大車的營生,起早貪黑,倒是自力更生謀下了一口飯吃。

說說笑笑,到正當午的時候,大車翻過一座山,只見山峽中滔滔江水,足有萬丈之寬。江心水霧繚繞之間,便是白帝仙城了。

遠遠看去,這城只有七八頃地大小,想來也是與合歡宗內門一般,築得芥子須彌方圓界在其中,裡面另有一番天地。

江邊碼頭,人擠人排著一簇簇大車隊,一艘巨舟泊在岸邊,是尋常凡俗能摸到的最後一道門隘。

「十三哥,俺們在這兒得排上兩三個時辰嘞,你自己走吧,別耽誤趕路。」小黑說。

寧塵跳下車來,與他道了別,抬腿向路邊樹林裡挪步。他不想讓這些車把式認出自己修士身份,打算隱入樹林再御風而行。辰州水源豐足,樹高林茂,倒也不用走許多步。

他剛走出不到十丈,就聽樹林裡風葉四起,隱隱有叱喝聲響。一個男修灰頭土臉從林子裡竄出來,時時向後張望。眨眼功夫,又有一名妙齡女子隨之其後,緊追不休。

兩人雖是御風,但身手平平,周圍林木茂盛飛也飛不了多高多快,寧塵一眼便看出是兩個凝心期修士。

男修跳上大路,一心往白帝城方向奔逃,想來是逃進城去那女子便不好動武。那女子明眉皓齒,雖身姿曼妙面容姣好,卻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模樣,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她一個勁兒催動真氣飛竄,眼看就要在男修身後。

男修擰身就要往大車隊裡藏,女子再等不得,掌風一將真氣拍了過去,轟的一聲在男修面前拍下一個大坑,生生止住了他逃竄路線。

二虎相爭,可苦了路旁的小豬小兔。雷小黑的車正停在車隊最後,女修一掌下去,他連車帶人給震飛出去。好好的大車架子凌空被碎成了木頭渣兒,車中五六箱貨也給衝了個稀爛。

寧塵機警,看他們衝來時已往雷小黑那邊去了,在他落地時堪堪遞出一道柔力緩了他一招。可饒是如此,雷小黑仍是後腦勺磕在樹上,呲牙裂嘴往後一抹,滿手的血。

那兩人一呼一間已打在了一起,女子似是法道風修,與那劍修男子你來我往,三五招就佔住了上風。男修逃脫不得,只好往後縮了兩步,叫女子死死擋在了仙城的方向。

「臭娘們兒!有完沒完?!」男修頭髮散亂,忍不住大罵。

女子只拿掌尖對著男修,厲聲道:「還我青紋狐來!」男修踟躕片刻,咬著牙呸了一聲,最後還是從懷中掏出一隻青皮的死狐狸,往身後用力一扔。

女子立刻竄過去,一把將死狐撈在手裡,再扭頭一看,男修已逃之夭夭。先前她在山中尋到這隻靈物,追了上百里才將之獵下,一時放鬆卻叫那男修先截了胡。現在折騰了半天總算將其搶回,沒枉費這許多功夫。女子微微鬆下一口氣,御風而起,向白帝城飛去。

「來來來你給我下來。」沒想御風術還沒升起五尺高,一隻手拽著腳脖子就給她扥了下來。女子踉踉蹌蹌歪了三步才在地上站穩,一時是又驚又怒。

「你幹什麼?!」滑溜溜的腳腕讓男的這樣捉了一下,女子立時羞惱起來。

寧塵抄著手瞪著眼,帶著滿頭是血的雷小黑站在她面前:「你把人傷成這樣,沒點數麼?!人家養家餬口的大車都叫你轟爛了!」女子自負世家身份,雖自知理虧,卻盡叫方才的怒氣給遮掩了,全沒將這些凡人放在眼中。

「白帝仙城不收凡人入內,你們聚在仙城這裡,又無護身之能,還怨別人手重?」寧塵鼻子一歪,伸手就要擼袖子,讓雷小黑一把拽住:「十三哥……算了算了……」哪能就這麼算了,雷小黑可不是買賣人,放在前世那就是快遞員,只靠拉東西賺那麼仨瓜倆棗。如今連車帶貨一併損壞了,貨主要是讓他照價賠償,他還不得把褲衩子當了?

「損了別人家當,沒錢賠,低頭說個對不起,也算懂人事兒。你可行,傷了人扭頭就跑,道理說得通嗎?」

「與我有什麼相干,不是先前那人搶了我的獵物,我何必動武?要賠也要找那人賠!」寧塵說:「你下的手,當然是得你先賠他!賠完了,你再去找那人回賠給你。」女子讓寧塵話趕話說得愈發惱怒。人不都這樣嗎,理虧的時候但凡上點兒眼藥,那是越說越急,越急越耍賴。她袖子一甩,叱道:「不賠又怎樣,沒工夫和你們廢話!」眼看她又要拔地而起,寧塵一聲哼笑:「行。你不賠,我賠。但也不能便宜了你。」女子剛運足御風真氣還沒起身,寧塵掄著胳膊一拳懟在了她臉上。那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他一拳砸得倒飛出去,在地上滾了一身土,等她腳爬起來,已是鼻血長,眼圈兒都黑了。

「你、你、你!!」

「你什麼你?!你可知方才那一掌險些要了他命!?凡人就不是人?!」寧塵大喝一聲,已是動了點真本事,震得那姑娘身子一晃。她被寧塵罵得心虛,又知自己能被這小子一拳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對方修為怕是比自己強得多了。她當即也不多說一句話,玉足一跺,默默無語地飛走了。

周圍的車把式都看傻了。雷小黑更是楞呼呼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十三哥,你咋下手這麼重嘞,好好的姑娘,讓你打成熊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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