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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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蓉又喝了一大杯水,方定睛藉著搖曳的火光仔細看清楚了,不由驚呼一聲:「是你!可卿?」可卿笑著點點頭,眼裡卻盡是淚花兒。口中道:「你受苦了。」哪知賈蓉卻聲兒都顫了,道:「可卿,我知道你死的冤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你只看在你我夫一場的份上,莫要取我命吧!」可卿聽了擦了擦眼淚,又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道:「我不恨你,我只是來看看你罷了。」卻見賈蓉兩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可卿只得嘆了口氣,又看了看一旁的賈珍,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卻說賈珍因多年沉,早將身子掏空了,如今只剩下一口氣在,聽一旁有動靜,勉強睜開眼,卻因脖子被卡著無法看個究竟。只見夜中一個白衣女子翩翩然朝自己走來。卻看不清楚。

可卿來至賈珍前頭,猶豫了一下,也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口中卻不知如何稱呼,只得說了句:「你好,別來無恙。」賈珍這才看的真切,不由慘叫一聲,大喊到:「鬼啊!救命啊!」可卿忙道:「老爺,切莫大聲喧譁,我並不是鬼,我是活生生的人。」賈珍哪裡肯聽,只當是自己昔死了可卿,如今可卿的鬼魂來同自己討命了。因只嚇得拼了命的叫嚷。果然驚動了在一旁烤火的兵勇,因見有個人影,才喊道:「是什麼人在那裡?」可卿只得轉身離去了。

那幾個兵勇推讓再三,才由兩個走過來看了看,其中一個喝道:「大晚上的叫什麼叫!媽的這寒冬臘月的,你們兩個千刀殺的,還得你軍爺也陪著你們挨凍!」說著舉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打。

賈珍顫聲道:「官爺,有鬼!有鬼要索我姓名,二位官爺救命啊!」那兵勇喝道:「放,哪兒來的鬼,你再吵嚷我就把你打成死鬼!」說著抬手就是兩鞭子,得賈珍哀嚎不住。

另一個卻道:「這是什麼味道,這般騷臭?」抬起火把一照,竟是賈珍已經將屎溺了一褲子,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忙捂住鼻子道:「狗入的,這廝居然拉褲子了。快快躲他遠些。」那拿著鞭子的又是兩下子,罵道:「你孃的,本就冷得難過,你還要這般燻死你大爺不成?」那拿火把的卻道:「別打了,我看這廝面不對,只怕是要不行了,是不是該跟上頭說說,萬一死了……」拿鞭子的這才住了手,揪住賈珍的頭髮將臉抬起來看了看又放開道:「管他死活,上頭只是說讓我們看著,又沒說要管他死活,今夜死了明我們倒是不用再受這份洋罪了。走,我們接著喝酒去。」說著便去了。

賈珍勉強睜開眼,只見遠處那白刺刺的人影猶在角落裡盯著自己,只將口張開,用盡最後一口力氣呼道:「饒命……」便再也沒有半點聲音了,那兩隻眼仍大大的睜著,卻沒有了一絲生氣。

可卿遠遠地躲在幽暗處,見幾個兵勇打了賈珍幾鞭子,又罵了幾聲方去了,恐自己過去又惹二人驚叫,平白嚇壞了他們,又害他們受罪,只得遠遠地站著哭了一回,方轉身回客棧同茗煙卐兒寶珠會和去了。可嘆可卿這樣一個溫順的人兒,若是知道她這一現身竟是活活將半死的賈珍嚇死了,將賈蓉嚇瘋了,後定是不得安生了。

回到客棧,茗煙早已將可卿還魂一事都告訴了卐兒和寶珠,寶珠見可卿回來,哭著跪下道:「,您就是菩薩轉世,如今又救我一遭,我做牛做馬這輩子也服侍你。」可卿忙將寶珠扶起來,二人哭了一回,又問茗煙道:「可探得清楚,是哪家將四小姐買了去?」茗煙回道:「回二,我跟了那車一路到一處宅子,門口上卻沒有匾額,問街坊鄰里也只說這宅子賣了去有些子了,只是不知是被何人買了去。等明兒一早我再去打探。」可卿擦了擦眼淚道:「也罷了,如今知道了惜妹妹無事也就好了,改等二爺出來了咱們再想辦法把惜救出來就是了。」想到寶玉,不由又淚如雨下。

茗煙也哭了,口中卻道:「二,二爺吉人自有天相,保不齊過幾便出來了,二還別太擔心,您是有身子的人,還保重身體要緊。」天早已大黑,城門已關,眾人不得出城,便在客棧中胡亂睡了一宿,卻都有心事哪裡睡得著?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忙僱了車出城,不在話下。

知後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南太妃遠嫁賈探檻外人原系檻內人卻說晴雯,從角門出去僱了輛車便來至紫城門,那車不敢靠近,只遠遠的停了。晴雯下了車,仗著膽兒朝城門走去。那守衛哪裡肯讓她這樣一個丫頭隨便進出?又聽晴雯口口聲聲說要見皇太后,不由都哈哈大笑,好在沒有為難她,只當她是個瘋丫頭遠遠的趕開了。

晴雯沒有辦法,只得在一處被風的牆下面守著,只盼著皇太后能出宮一次,自己方有機會攔駕,或許能得一見。

不覺三天過去了。晴雯只守在那裡飢寒迫,靠著偶爾有好心人見她可憐施捨點食物過活。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午時,忽見那宮門大開,正有一隊人前呼後擁的擁簇著一架鳳鸞往宮外走。晴雯已苦等了這麼多天,如今見了這架勢自然以為是皇太后出宮了,哪裡肯放過?找準了機會便衝了過去。

那差役見有一邋遢女子跑過來,哪裡能讓她衝了鳳駕,遠遠的早就攔下了。晴雯一面拉扯一面大喊道:「放開我,我要見皇太后。」差役喝道:「哪裡來的瘋丫頭子,快快遠遠地滾開,若是驚擾了鳳駕當心誅你九族!」晴雯一聽此話,更覺得那轎中的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由鬧得更兇了。卻說轎子裡的人哪裡是什麼皇太后?卻是南安太妃。太妃見隊伍停了,因隔著簾子問道:「是什麼事?」外頭當即有內監回道:「回太妃娘娘,不知哪裡來了個瘋丫頭阻攔鳳駕,小的這就讓他們打開。」

「哎,不必。切莫傷了她。想必是有些冤屈,只不過找錯人罷了。只管好生勸走,再給她幾兩銀子就罷,切莫為難了她。」太妃一面說著,一面好奇的輕輕將轎簾子掀開一道縫隙果然見有一個衣衫腌臢蓬頭散發的女子在同差役拉扯,卻看不清面貌,那女子拼了命掙扎,卻哪裡掙得脫?那一隻胳膊往前伸,漏出一節白的手臂來。南安太妃看了不由一愣,忙命停了轎吩咐道:「不要為難那女子,帶回府裡去我有話要問。」內監答應著去了。晴雯聽了要帶她進宮,這才安分了。不一時來至南安王府,王妃在鸞殿裡坐了,人將晴雯帶進來。這南安太妃雖是兩次去過榮國府,頭一遭晴雯正病著,第二回晴雯又已在櫳翠庵中,因而晴雯並不認識,卻只當她就是皇太后了。因跪下磕頭:「給皇太后請安。」太妃一笑:「我哪裡是皇太后?可不敢亂說,當心惹禍。」晴雯一聽原來尋錯了人,心中不由涼了一大半。太妃卻道:「你是誰?因何要見皇太后?」晴雯只搖頭,卻不敢再多言。太妃也不勉強,又問道:「方才我恍惚看見你胳膊上帶著一串念珠,拿來我瞧瞧?」晴雯這才將手中念珠褪下來獻上。「賈寶玉是你什麼人?」太妃拿著念珠看了一回問道。

晴雯聽了唬得不行,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在發呆,太妃又道:「孩子不用怕,我是南安王妃,你可聽說過?這串珠子是我當初送給寶玉玩的,如今在你手上戴著,自然有緣故,不如你說與我聽聽?」晴雯雖未見過南安太妃,卻也知道南安王和賈府關係非同一般,太妃又是喜歡寶玉,更認了探做義女,這才哭道:「太妃萬福,我本是寶二爺身邊的侍女晴雯,如今有一件物件要到皇太后手裡。」南安太妃問是何物,晴雯卻謹記妙玉囑咐不肯拿出來。太妃嘆了口氣道:「好好的榮國府落到如此田地,本宮也幫不上什麼忙,如今要見皇太后一面卻還能做到,你且去梳洗了換件衣服,我即刻帶你入宮。」說罷有宮娥帶晴雯洗漱整理,整理完畢再回來,卻見探早等在那裡。晴雯忙施禮,探拉著晴雯道:「咱府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今是如何情形了?」晴雯不由哭道:「三小姐,我也不知府上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只是那憑的來了許多官差,將爺們都捆了去,將太太們都拘在後頭一處看管。只聽說自打那起老太太便病倒了,我因在櫳翠庵躲著,才躲過一劫。」探聽了哭得更厲害了,哽咽著道:「二哥哥可也被拿了去?」晴雯點了點頭,探因道:「二哥哥平裡再沒受過一點委屈,如今怎麼捱得過?」二女又說了一回話,南安太妃因道:「好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若要見太后還要早些動身,不然等黑了關了宮門就不得見了。三丫頭,你且等我回來有話說。」說著帶著晴雯又進宮去了。

來至大內見了皇太后請了安,太后道:「你剛出去,怎麼這麼一會兒又轉回來了?」南安太妃便將遇見晴雯一事回了,太后因道:「哦?既是如此,人你可帶來了?讓她進來吧。」不一時有內監將外頭候著的晴雯帶了進來。晴雯磕了頭,太后命起身,又看看晴雯道:「好一個可憐見兒的孩子,你有什麼物件要給我?」晴雯這才從懷中將那綠玉斗掏出來跪著呈了上去。皇太后看了不由身子一顫,拿在手裡端詳了好一會子方卻對南安太妃道:「好了,人已帶到,你跑了這兩回也累了,回去歇息吧,這孩子暫且留在我這裡,我還有話問她。」太妃心中不知是福是禍,卻也不敢多問,只得退了下去。皇太后又將身邊的人都遣散了,才急急地問道:「孩子,這綠玉斗是從哪裡來的?是誰給你的?」卻說南安太妃出了皇宮,再回到南安王府,果然探仍在等著。太妃牽了探坐了,嘆了口氣道:「丫頭,我只當你是個親生孫女一般喜愛。前些子只想著你們府上只怕事情還有轉機,因怕說出來平白唬了你,顧一直沒對你說,如今看只怕事情不好,我都告訴了你,你可別太著急了。」探哭道:「娘娘只管說吧,探得起。」南安太妃這才將自己所知賈府中的事都與探說了。探聽了不由唬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顫聲道:「這……我家大老爺老爺平裡最是忠心,如何有這般劫難?娘娘,難不成就真沒轉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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