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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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雨下不落,阿妹有話不敢說。
害死人的俏阿哥,你來聽聽妹心窩……”糊糊半醒半睡之間,就聽山樑上傳來清脆的情歌,往窗外瞅了幾眼,皓月當空,繁星滿天,才四更不到時分,苗家人就都已起來了,家家戶戶點著燈,吊腳樓上炊煙裊裊升起,一派繁忙景象。
想起昨夜說過,要跟依蓮學山歌的,急急爬起來,囫圇穿好衣服,一個跨步,從吊腳樓直接躍上山坡。
少女站在山崗上,看了他一眼,又別過臉去:“哼,你來晚了!”林晚榮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個,這個,你也太早了點吧!當然也怪我,頭一次住苗鄉,昨天晚上太興奮,一時沒睡著,這才起的晚了些!”
“想聖姑想的吧?”依蓮笑著道。
這丫頭猜得真準,不過我說了你也肯定不信,他哈哈笑了幾聲,算是糊過去了。
“阿林哥,我們苗族的情歌,講求的是淺顯直白,不管什麼話,只要你敢唱,就有人敢聽。曲調都大同小異,倒不難學,這幾天在路上我慢慢教你。”授課這就開始了,依蓮循循善誘道:“難就難在歌詞上了。這些山歌都是先祖一輩一輩傳唱下來的,阿母能記住一千首,我到現在只能記住六百多。我把我知道的都教你,你可要記好了!”六百首?我的媽呀!林晚榮吐了吐舌頭,縮回了腦袋。依蓮咯咯笑道:“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反正也沒指望你唱成百靈!”這丫頭倒是原話奉回了,林晚榮搖頭一笑,目光落到她臉上,見她眼睛睜得大大,裡頭佈滿血絲,頓時驚道:“依蓮,你,你昨夜沒有休息?”少女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阿母要幫我收拾東西,要烙餅準備乾糧,她一夜沒安歇,我怎麼能睡呢?這寨子裡要去參加花山節的咪多咪猜們,誰家都是如此!”難怪你起的這麼早呢,林晚榮頓時急了,拉住她就走:“今天別教了,先回去睡覺!我跟你說依蓮,身子骨是自己的,別人說再多的好話也沒用,自己疼惜自己才是真。你明白沒有?”
“嗯!”依蓮甜甜一笑:“阿林哥,我聽你的!”回到屋中,依蓮悄悄鑽進了房裡。布依夫婦早已起來了,望見客人穿苗裝的樣子,都有些讚歎。阿母笑著言了幾句,布依老爹翻譯道:“依蓮阿母說,客人你穿上苗裝,也是十里八鄉的俊咪多!”
“是嗎?”俊咪多聽得眉開眼笑,急忙抱拳:“阿嬸太客氣了,我穿的再俊,也比不上老爹當年啊!”阿嬸笑著看了丈夫幾眼。
“依蓮這丫頭!”布依老爹苦笑,緊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客人,這一路之上,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依蓮坤山他們了。”
“哪裡哪裡,互相照顧了!”客人大言不慚的打著官腔。
老爹搖頭道:“客人太客氣了!坤山依蓮他們,都還是些孩子!可你不一樣,你打那姓吳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這雙手,不是養尊處優的,是提過刀的!”林晚榮心中暗驚,苗鄉能人多啊!這個老爹外表平和不顯眼,內裡卻是觀察細微,難怪能成為紅苗首領呢,有這樣的人相助,苗鄉才能治理好啊!
“放心吧老爹,”他再也不敢輕慢了:“我林某人算不上什麼善人,但也絕不是禍害好人的人!我不會讓坤山依蓮他們受欺負的!”說了幾句話,便聽一陣銀器叮噹輕響,自裡屋緩緩走出一個少女,林晚榮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這少女穿著一身嶄新的苗裝,清眉秀目,美麗可人。她才沐浴過,明晃晃的銀飾串成一個光澤璀璨的圓,綰住溼漉漉的長髮。頭上、頸上、前、手腕處處都鑲嵌了銀飾,淡淡的銀輝,映得她肌膚晶瑩,面如美玉。她
間纏著一
潔白的玉帶,雖沒佩銀飾,卻在中間繡了一雙紅
的蝴蝶,活潑可愛。
“依蓮,你真漂亮!”林晚榮發自內心的讚歎。
盛裝打扮過的少女面帶暈紅,急急躲在了阿母身後。
“那是當然了!”布依點頭,臉上很是得意:“我們家依蓮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俊俏人!要去參加花山節,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這可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節!”相親嘛,當然重要了。林晚榮嘿了一聲,滿是疑惑道:“不過,老爹,穿著這麼多銀器上路,那個,是不是太招搖了些?!”老爹哈哈大笑:“客人,你是不瞭解苗家的風俗啊!我們苗人喜歡銀飾,因為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純淨。自打女兒一出生,我們就要省吃儉用,為她積攢銀子。待到重大節
和出嫁時,要把積攢多年的銀飾全部為她穿上,穿的越多越榮光,這是規矩!只是苦了我們家依蓮,這些年
子不好過,就給她添過一件銀鐲子,剩下的,都是她阿母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也沒幾件,寒酸的很!”果不其然,細細觀察,依蓮身佩的銀飾,大多已有磨損的痕跡,顯然是
傳多年了。見父母眼眶發紅、傷
不已,少女急忙道:“阿爹,阿母,女兒不要銀圈、不要銀鐲,就只希望您二老健康長壽,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林晚榮急忙附和:“老爹阿嬸,依蓮說的對,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幸福健康卻是有錢都買不到的!你們相信我,苗鄉的
子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到依蓮出嫁的那天,說不定你們家已經有了好多好多的銀飾,堆得你們都抬不動了呢!”
“阿林哥——”依蓮羞得跺腳,布依夫婦受他寬,倒也樂開了懷。
時辰不早,映月塢二三十個年輕的小夥姑娘聚集在了一處。咪猜們個個披著銀飾,臉興奮羞紅,美麗可愛的緊,所有的咪多,看的眼都不敢眨了。叮叮噹噹的銀飾輕響,在父母的囑託和期盼中,眾人沿著山路出發了。
映月塢地處敘州府的外圍,距離筠連縣的五蓮峰很有些遙遠,依蓮他們選擇的是抄近的山路,雖崎嶇難走,但在這些苗家男女眼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把林晚榮和四德這兩個走慣了平路的人,好好為難了一番。
這群人中間,依蓮雖是個柔弱的女孩,卻因作風潑辣、個堅定,當之無愧的當起了頭目,大家都服她,連渾小子坤山也要聽她的。
林三和四德本是兩個假咪多,但大家都是年輕人,嘻嘻哈哈混在一起,過不上片刻也就相了。
林晚榮為人沉穩,又經歷豐富,能說會道,說笑話一個頂倆,講故事更是一套一套的,什麼風花雪月、刀光劍影,信手拈來,還不帶重樣的,都是咪多咪猜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姑娘小夥聽得眼光直閃、心神嚮往,個個搶著跟在他身邊,與他說話。
聽說他要學山歌,不僅依蓮教的勤快,咪猜們也都把拿手絕活傳授給他,只可惜阿林哥在這方面實在是天賦有限,學了這個忘了那個,倒引來諸人的笑話。
苗家的姑娘們愛乾淨,每天傍晚都要尋找一處山泉戲水洗衣,清理銀飾,其他的咪多就只能握住柴刀守在四周放哨。
聽著姑娘們的笑聲,小夥子大多心裡癢癢的,倒是林晚榮最沉得住氣,一來他滄海多了見怪不怪,二來也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真的是一種享受。聽著苗家少女水中嬉鬧放歌,遙想昔北上在死亡之海中的生死輪劫、漫漫征途,分明就是天壤之別,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氣質這個東西,本是積月累、
格沉澱的產物,他的經歷天下無雙,大悲大喜從沒少過,可謂寵辱不驚。那遠超常人的沉穩和淡定,倒是更引這幫年紀不大的苗家男女的追捧,一到晚上就迫不及待的點燃篝火,興高采烈的圍在他身邊,聽他胡侃,其樂融融。
少女依蓮最喜歡這樣的時候,每當夜晚坐在他身邊,聽他嬉笑怒罵講故事,笑得前俯後仰的同時,卻有種不真實的錯覺,彷彿這些故事都是阿林哥的親身經歷。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一直很想清楚,只是缺乏膽量去問罷了!
如此這般,在險峻的山中連行了五,夜伏晝出,腳上都磨出了泡,卻還沒見著個集鎮的影子。苗家的姑娘小夥子們倒還不慌,林晚榮卻是著急了,趁著歇腳的功夫,拉住少女道:“依蓮,什麼時候到筠連縣啊?!”
“快了!”依蓮輕輕一笑,從包袱中取出乾糧,挑了最大的一塊送到他手中:“阿林哥,給你吃這個!”林晚榮身上帶的點心,早在苗寨中就讓依蓮分發了,這幾天的乾糧,全賴臨走之前依蓮母女連夜烙的野菜餅子了。他本是生
養慣了的,在沙漠裡什麼沒吃過,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依蓮見他吃的香,欣喜不已,急又將盛滿清水的竹筒遞給他:“阿林哥,我問你件事!”
“嗯!”
“你從前是幹什麼的,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呢?!”
“我從前啊,”他抹了抹嘴角漏下的清水,得意笑道:“我從前是個小廝,專門坑蒙拐騙,還勾引人家小姐!”
“淨說瞎話,我才不信呢!”依蓮咯咯嬌笑。
蒼天那,大地啊,為什麼我說真話從來就沒人信呢?反而說假話的時候,從者如雲、趨之若鶩!難道真的是我太壞了?他心中悲哀不已。
依蓮睜大了眼睛望著他,輕輕道:“阿林哥,你要是能永遠留在苗寨,那就好了!”林晚榮瞳孔驀然放大,呆呆望著她身後,嘴角直搐,腿都開始打顫:“依蓮,你,你別動!”
“怎麼了?”少女不解道。
“噓,”林晚榮咧了咧嘴,緩緩站起身來,渾身都在顫,他忽然一伸手,急急將依蓮拉到了身後:“快,快走!”一條猩紅的信子自少女身後的樹林中吐出,出個三角腦袋,渾身漆黑中帶著星星點點,竟是條六七尺長的大蛇,盤在灌木上,緩緩往外探頭吐信。
望著他打顫的身子,依蓮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怕蛇?”
“不,不,不,不怕!”少女抿嘴偷笑,瞅準那蛇身,玉手忽如電般伸出,又快又疾,正掐住蛇身七寸。
“吱——”毒蛇吐信,子瞬間伸得老長,林晚榮啊地大叫一聲,雙手抱頭,臉都嚇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