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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絲毫不嫌棄，只有滿腔憐愛。

“宛城未來必然要淪為戰場，早一走就早一安全。”

“如果留在這裡，二哥出了什麼變故，傷勢又惡化，不一定能救回來。阿姐剛被救出來，不能再回去了。”帶傷趕路很吃力，總比留在宛城好。

災害發生前，動物都知道遷移，就算溫驚鴻他們留在宛城，也不能給局勢帶來什麼變化。

“可是……”溫驚鴻回頭望了一眼宛城的方向，心情非常複雜。故土難離，此刻血裡那些厚重的羈絆全湧到心口，無法割捨。

“以後總要回來的。”司青顏寬道。

“好。”溫驚鴻垂眸，看著懷中的蘇寶玲，只覺得下一刻這個纖弱如花的人就會悄然離去。她並非不能權衡利弊，很快就想通了。

“咳咳……”蘇寶玲瑟縮了一下，被溫驚鴻拿斗篷裹得嚴嚴實實，仍然覺得冷，再睜開眼睛時，眼前一片模糊，以往清澈的雙瞳中竟然生了一層血翳，令人心中發寒。

“阿寶，你還好麼？”溫驚鴻心裡一痛，兩行熱淚滑下，她顧不得去擦，聲音驟然沙啞，呼都不敢重一分。

蘇寶玲愣了會兒，似是忘記了該怎樣說話，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用無比輕啞的聲音說道:“是驚鴻啊……尚好。”蘇寶玲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覺得黑乎乎的，頂上有微弱的光，想來是月亮。

她這雙眼睛，大抵是沒用了。

在無聲無光的地下室呆了太久，偶爾聽見人聲，都是威利誘，再就是說些噩耗，比如什麼司二公子竟然膽大妄為的支持工人罷工，被槍襲，重傷不治，英年早逝等等。

蘇寶玲分不清真偽，竟連死也不敢，一直等著那個消息，硬生生撐了下來。

不管是死是活，非要有個準信不可。

“青瀾怎樣？”她問道。

“他雖然傷得有些重，不過能養回來，知道你的事，不知道多擔心。現在大抵能放心養傷了。”溫驚鴻握著蘇寶玲冰涼的手，笑道。

“哦……”蘇寶玲呆呆地，不再答話，靠在溫驚鴻懷裡，愣愣的，竟有些痴態。

她試著活動指尖，碰到了船沿，似是沾了什麼體，冰冷粘稠，蘇寶玲濛的神智瞬間清醒了很多。她正要開口提醒，一陣冷風吹來，腦中一炸，鋪天蓋地的疼痛席捲而來，喉中猩澀，一個字也吐不出。

第111章火光接天蘇寶玲慌忙中只得捏住了溫驚鴻的手，希望能讓她明白。

“阿姐？”司青顏蹲下，去摸蘇寶玲的脈。

“有……”蘇寶玲費力把手指上沾的血塗到司青顏手心。

這不是打漁的船，怎麼會有血？船上一定出事了……

“小心。”她用盡力氣，又吐出兩個字來。

司青顏聞言轉頭，撐船的老船伕慢慢抬頭，斗笠下是一張悉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是紀明，也是以前開珍寶閣的蘇老闆。

此時，紀明臉上的表情令人覺得十分陌生。

陰沉而嚴肅，雙目凌厲，嘴角微微下撇，冷酷麻木。

他瘦了很多，幾乎變了一個人。皮膚有些鬆弛，更貼合他現在的年紀。瘦了之後再看他，才會驚覺，紀明也是個身量修長的人，五官端正，眼睛狹長，眼珠烏黑深邃，年輕的時候定然長得不差。

他眼睛裡當真什麼也沒有，空幽寒，像一座冰窟。既看不見奄奄一息的獨女蘇寶玲，也看不見以往十分愛重的弟子司青顏。

他視線並未集中在某一點，像在看黑黢黢的水面，也像在看司青顏手心裡剛剛被蘇寶玲塗上去的血。

原來溫驚鴻安排的船伕已經被紀明處理掉了，夜黑風高，留了些血漬，算是破綻，但問題不大。

重圍之下，翅難逃。

紀明朝天開了一槍，四面八方衝出無數船隻，都朝這個方向湧來，像漆黑的夜裡驟然亮起的燭火，引了無數蚊蟲、飛蛾。

一時間水奔湧，造出一場汐。

在這無邊夜中，除了水聲，就只剩靜謐。

紀明麾下的人，向來令行止，連輕聲談都無一句。

這一艘小船上，司青顏、溫驚鴻、蘇寶玲，成了眾人的視線聚焦處。黑的槍口對準他們三人，只要輕舉妄動，子彈就會向四肢，暫時不致死，絕對逃不走。

不管從哪個方向逃，都必死無疑。

眾目睽睽之下，司青顏有些無奈。

難道今天就救不走蘇寶玲了？

“不要動，暫時不會要你們的命。”紀明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語氣很正經，漠然無波，雖然聲音一樣，但的確是與蘇老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表面上是個又慫又摳的胖老闆，實際上確是南京城暗處最大的梟首……難怪有能耐把司青顏做的假畫平平安安賣出去。

蘇寶玲微微顫了顫，彷彿置身冰窟。

最不願意的事終於發生了。

她不認可父親所忠誠的對象，父親也對她所向往的嗤之以鼻。

終於從槍舌劍發展到了真刀真槍。

今，父為刀俎，我為魚，他素來願意為了理想犧牲一切，難道我真的要死在他手裡嗎？

死了倒也乾淨，可是司青顏與溫驚鴻都在這裡……

他會怎麼處置他們呢？

早知道就應該死得利落些，省得拖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