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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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哲離開我的第九天,我在筆記本上這樣記道。
中午的時候終於踏上了去丹巴的汽車,我的心不由得一陣劇跳。在旅途一開始的時候可以是盲目的,在旅途還只有一小半的時候可以是麻木的,但當旅途接近尾聲的時候,你卻不能不動,心裡如有一隻小鹿上躥下跳。
與風禪並排坐下。因為終於去掉了防咬圈,皮炎胃炎又都在好轉,它顯得很快活而健康。在座位上它不停地把頭扭來扭去,又用臉來蹭我的肩把眼屎擦在我的marcjacobs白外套上,然後又跳到座位下面咬我的平跟小牛皮鞋。從來沒見過它這樣瘋狂過。
這時一個男人上了車,在隔著一條走道的鄰座位子坐下。他幾次轉過臉來看我,我不由得也打量了他一下,似曾相識。
“你是那個暈倒的女孩!”他突然叫出聲來。
我這才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他,從上海到宜昌的中途我因為狗突然說話而暈倒時他因為學過醫而幫了我。我對他的名字還有印象“你叫唐剛!”他點點頭,出微笑,顯然我還記得他的名字讓他高興“怎麼這樣巧?居然又見面了。”
“真是巧了。”我也覺得十分意外。
“去川西旅遊?那裡的風景是不錯,雪山,湖泊,藏族,牛羊成群,”他自顧自地做著猜測。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算是吧。”我笑笑。
“哦,我家在那裡。”他不等我問就自行說,然後他掏出張名片,遞給我“我做推銷,我們那兒盛產各類中草藥材,蟲草、雪蓮花這些你都聽說過吧?”
“你也住在丹巴?”我看了看他的名片,上面寫著丹巴一家中草藥批發公司經理的字樣。
他出一個驕傲的微笑“是啊,這可是個好地方。2001年法國衛星從十萬米高空拍下了一張神奇的地形地貌圖,五條河
,五座大山構成了一朵梅花在地球上開放,這就是地球之花——丹巴!”他用著導遊般的口氣。
“我男朋友也是從丹巴出來的。”我脫口而出,話出口後又後悔了,跟一個還不太瞭解的人說得太多了吧。
果然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很有興趣地問:“你男朋友姓什麼叫什麼?”
“你不一定能知道。”我拒絕了。
“十多年了我走村訪山地四處走動收購藥材,丹巴又不大,我基本上都能混個臉。你說說看,看我認不認識?”他堅持著。
我搖搖頭,對他歉意地一笑,然後扭過臉來看窗外的景。車的兩旁多見崇山峻嶺,大約已經到四川境內了。
想起唐代詩人李白的詩:“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意指在四川不少地方地勢險要,通不便。而此刻這詩對於我而言,卻是真正說中了我去見哲的心情。
但再難,也得走下去。
車子猛烈地一晃,緊接著剎車發出刺耳的聲音,整車人幾乎都被掀翻在地。然後車停下來,在恢復平穩的一剎那,空氣裡有種龍捲風的風眼裡那種古怪的不可靠的平靜。
我原本是糊糊正在打盹,這會兒被意外的撞擊驚出了一身冷汗,額頭也因為撞到了一旁的窗框而陣陣作痛。
只聽到車內一陣叫喊與忙亂,有人在叫“壓死人了壓死人了!”我的心怦怦急跳,把風禪抱在懷裡,一瞬間記起了父親在被車撞倒後躺在一攤暗紅的血泊中的慘狀。不知是什麼讓我突然間鼓起了巨大的勇氣,我站起來,擠過
醬似的慌亂而熱烘烘的人群,這時車門已被打開,我跳下車,跟著幾個人走過馬路。
在馬路的另一邊有一輛支離破碎的自行車橫倒在地,自行車不遠處躺著一個穿紅黃兩袈裟的五十多歲的男人,頭剃得光光的,身上背了一隻布包袱,——是個西藏和尚!
他的上半身都浸在血泊裡,但他的眼睛卻還睜著,閃著奇異的光,我不由自主地直愣愣地盯著他的眼睛,彷彿一下子看到了一個從未看到過的世界帶著很多亮閃閃的星星與金的花塵風暴向我
面襲來,我已被吹捲到一個地球外的神秘空間裡。
這個幻覺不足一秒,一閃而過。
然後,我驚詫地看到這個和尚突然對我微笑了一下。
我不敢相信,以為這是錯覺,剛想俯下身離他再近一點,但和尚已閉上了眼。那一刻我渾身都被說不出的悲傷與驚恐攫住了,眼淚止不住地下來。
“快來人啊,我們送他去醫院!”我聽到自己絕望的聲音在空中迴響。
那個叫唐剛的男人出現在我身邊,他用力地握握我的肩“不要慌!”他低聲說,然後蹲下去摸摸和尚的脈搏,翻看他的眼睛“他死了。”他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我不相信。”我壓低了聲音衝他喊“我們快送他去醫院!”他沒作聲,也沒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