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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怔了一會兒，他趕忙起身，出門去，正好看到王溱從刑部外走了進來。

餘生走近作揖:“下官餘生，見過王相公。”王溱穿著一品官員的官袍，他右手拿著一隻白摺扇。雖說這幾沒有下雪，可誰也不會莫名其妙拿著一把扇子，頗有種附庸風雅的嫌疑。換做他人，都會讓人覺得此人太過做作，但王溱拿著，便如天造地設，毫無不和諧之處。

刑部官員們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王大人可真是不同尋常”，但表面上誰都沒表出來。

王溱將扇子合十，啪嗒一聲，他修長的手指將扇骨轉了一圈，最終將扇柄對向餘生。

王溱聲音溫和:“去歲在幽州時，餘大人曾說過喜歡本官手中的扇子，如今本官特意為你帶來了，你可喜歡？”餘生徹底愣住，他迅速回憶，這才從記憶角落裡想起來這件事。

去歲王溱和餘生一起去幽州辦差，兩人都有各自的馬車，但總有需要獨處的時候。盛京去幽州，一路漫長，餘生與王溱神已久。所謂神已久，往往指的是久聞大名、素昧平生，餘生未免尷尬，某兩人在驛館中用飯時，他隨口便誇讚了王溱一句:“王大人這扇子十分妙，扇面上的字似乎是大人的手筆。字氣錚然，清骨天成，寫得真是極好。”竟然真有這件事，餘生只能伸出手，硬著頭皮接下了這把王溱親筆題字的摺扇。他還得謝道:“未曾想大人還記得此事，下官不甚。”王溱笑了笑:“不如進屋一談？”餘生側開身子:“請。”兩人進了餘生的尚書屋中，刑部的其他官員一個個看向對方，最後誰也沒敢跟上去。過了片刻，刑部左右侍郎聽說王溱來了，立刻前來見禮。

屋中，很快便只剩下刑部三位頂頭高官和王溱，還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四品銀引司司正林栩。

餘親自給王溱沏茶，他心中多有揣測，已然猜到王溱的來意。

可王溱一點都不提其他事，反而說起了書法，說起了手中的茶水。餘生的心思產生了動搖，他甚至開始懷疑王子豐此行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和他打個道？

王溱用茶蓋輕輕撥了撥茶水，語氣平緩:“是有十四年了？”餘生思索片刻:“確有十四年了。”王溱嘆道:“滄海桑田。”餘生品茶不語。

王溱:“餘大人可還記得那金榜題名後，我等一起策馬遊街？”餘生笑道:“已經過去十四年之久，下官記憶模糊了。”王溱深深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餘生看著他淡定自若的模樣，一股幾乎無力迴天的恨意猛然侵襲上心頭。然而它是無力迴天的，它是乏而無力的，它僅僅只產生了一瞬，就被他的主人捨棄。

因為嫉恨從來只是最無用的情。

十四年前，開平十九年，四月，他中了那屆的榜眼，與狀元、探花一同信馬遊街。

記憶模糊？

如何能記憶模糊！

那一年，自集英殿而出，他們三人順著白玉龍脈一路向前，走出了皇宮大門。那本該是他一生最輝煌的時刻，然而從欽點他為榜眼的皇帝，到宮門外等候已久的盛京百姓，無一人的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所有人只看見了站在最前列的狀元，餘生將那個人的名字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心底。

王溱，王子豐。

如今他已到不惑之年，可當年的每一幕都印刻在眼前。如何能遺忘！

餘生笑道:“說來下官與大人也算是同窗學子，只可惜遊街後不久，只過了一年，下官便離開盛京，多年未歸。”王溱:“我記著，餘大人是去江南做了指揮使。”

“大人竟然還記著？是，是先去錢塘做了半年的指揮使，後來我被調去邢州。”

“餘大人有多久沒去過江南了？”

“似有三歲之久。”

“明歲倒是該再去一趟了。”餘生怔住，抬頭看向王溱。

王溱神平和，他微笑著望著餘生，目光深邃，他淡定地說道:“江南銀引司那邊，怕是還等著餘大人去呢。”餘生張了張嘴，許久後，他道:“下官自然知曉，只是刑部差事繁忙，明歲開怕是有些急了。”

“急嗎？”王溱看向坐在下首的刑部左右侍郎，他關切得問道:“刑部近來可忙？”左侍郎是餘生的心腹，他立刻接話道:“回大人的話，一整年的案件都上了刑部，如今我們是忙得不可開。”王溱:“因為敢在年末前收納入庫，所以才這般著急忙碌？”這時，餘生和左侍郎已經發現自己中了王子豐的陷阱，可兩人都無法辯駁，只能睜大眼睛，老老實實地說:“……是。”王溱笑道:“餘大人許久不去江南，定然會很想念。錢塘我也曾去過幾次，如今不若去金陵看看吧。金陵與錢塘，各有一番不同的風景。”王溱帶著林栩，起身便要離開。

餘生原本就沒打算去管江南銀引司的事，至少他要拖延時間，讓王溱辦事不順利。這是他與老師徐毖早就說好的。既然無力改變大宋銀契莊必然成立的事實，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徐毖對他說:“遲則生變，總有人不願大宋銀契莊出現。”想到這，餘生站起身，急促道: